一晚上睡得並不好,很晚才睡着,早上早早的醒了,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着,就起來了,洗漱了吃了早飯,葉婆子已經在外面等着回稟了。
“受災的一條街也有十幾戶人家,大約五六十人,真就是找了衙門,衙門的叫他們找鄰居投靠,在沒怎麼管,這些人因着去年鬧事來着,也理不直氣不壯的,只能在塌了房子的角落湊合,死人倒是還少,房子被壓塌的時候是白天,鄰居先看到了喊叫起來,把人都喊出去了屋子,中間的一家塌了之後,連累的兩邊了,這才慢慢的連着全塌了,不過幸好人都出來了,只一個七十多的凍死了。”
趙雩問道:“還是沒人管?”
“沒人管。”
趙雩想了想,道:“去找王掌櫃,叫他用鋪子的名義施粥,不用蓋粥棚,就在咱們鋪子前面,橫豎現在正月裡,鋪子要休息到月底。糧食就去莊子上拉,咱們也不用太計較,有多少施多少,看看情況,說不定有大戶人家看到咱們施粥就會跟着湊熱鬧,那正好,咱們的米用完了就停止好了。如果沒有跟着一起施粥的,而且米也不夠了,提前來稟報,那時候再想辦法。”
停頓了一下又道:“去年的繡坊裡不是織出來一些棉布?因着品質不好都放着還不知道怎麼處置,就把那些拿出來去給這些人送去暫時保暖,可以當褥子,年前的時候咱們鋪子需要,又要給那幾個姨娘準備,不是買了好些的棉被?應該餘下了一些,全都給送去。不夠叫趙棟去想辦法,儘量多的買些棉被什麼的。若是有生病的,請個大夫去看看。”
葉婆子聽了忙答應了一聲。
趙雩本就不是爲了沽名釣譽,所以不用思前想後的,能施粥的時候就去,有人想要搶這個風頭那就讓他們去好了,因此簡單吩咐了幾句,就沒事了,示意葉婆子下去。
葉婆子見夫人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屋子的事情,遲疑了一下才陪笑着回稟道:“夫人,那些人的房子……”
趙雩有些驚訝,失笑道:“這個自然他們自己去重新蓋啊,這些天臨時的撘幾個住的地方應該沒問題吧?他們都是好好的有手有腳的人,又不是老幼病殘,吃得蓋得一時的供應不上,別人幫忙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連房子也叫別人幫忙蓋吧?”
葉婆子聽了已經恍然,忙答應了趕緊的出來,笑着往外走,小招跟着跑出來喊住了笑道:“夫人剛想起來了,除了米是莊子上供應,其他的全都是王掌櫃和趙掌櫃的去準備,一百兩銀子以內就不用回稟,若是花的多餘一百兩,就要回清楚都用在了哪裡。”
葉婆子明白,點點頭又笑着壓低了聲音道:“咱們夫人做事的章法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小招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笑着道:“葉媽媽多跟着辦些事,就知道咱們夫人行事的規矩了,咱們夫人不是深閨婦人,只知道在內宅裡動心思,外面的很多事情夫人比男人都扛得住!自然和平常的婦人不一樣。”
葉婆子笑着點頭:“是啊,夫人是這樣。”說着對小招笑着道:“那我先走了。”
小招回來了,趙雩已經抱着崢哥兒去秦獠的書房玩了。秦獠走得時候就帶了兩柄劍,什麼都沒拿,崢哥兒過去努力往羅漢塌上爬,看中了榻上放着的一隻牛角鞭了。奶孃在旁邊正要伸手,趙雩道:“別幫他,叫他自己使勁,看着別摔了就行。”
她自己去案几後面,磨了墨寫了一幅字,然後就看到了旁邊的書信下面似乎壓着的是一幅畫,於是翻檢出來看,卻是一副九九消寒圖,看樣子是秦獠花的,一支老梅枝上面九朵梅花,每朵梅花都是九個花瓣。
秦獠自然不會去每天畫消寒圖,這還是去年夏天的時候熱的難熬,秦獠給她畫了一幅消暑圖,趙雩每天塗染一朵梅花,可能是冬天了又給自己畫了一幅消寒圖。
不知道爲什麼卻忘了給自己了,趙雩看了看,看到了圖下面秦獠的一行字,是剛從蘇州回來的時候畫的。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想來是準備給自己的,因爲回來之後太忙了,就忘了吧?
趙雩於是拿起筆描了一朵花瓣,看看日子,想着是把所有過去的日子都描了,還是不描?一擡頭又想起昨天秦獠去北征,今天是頭一天,不如就用這個算日子也好,於是放下了筆。
崢哥兒在那邊已經嗷嗷啊的叫了起來,他哪裡能爬的上去!指着牛角鞭叫:“增,增……”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崢,但是現在還咬字不清呢,只能叫出‘增’來,是叫奶孃把那個玩意兒拿給他玩呢。
奶孃看他急的小腿兒在腳踏上只是跺,怕急壞了,偷眼看了夫人,見夫人在認真的描字,就把那牛角鞭拿給了崢哥兒。
崢哥兒終於拿到了,一旋身就坐在了腳踏上,還是撇着腿坐在自己的腿上,低頭玩了起來。
奶孃一會兒怕坐在這裡太涼,一會兒怕把小腿兒壓得麻了,急的又偷眼看夫人,見夫人依然是認真的寫着什麼,便偷着把崢哥兒抱上了榻放着,這才鬆了口氣。
小招在這邊錦杌上坐着,低頭給崢哥兒做個小棉手捂子,時不時的擡眼看,見奶孃忙活的樣子,‘噗嗤’的笑了。
趙雩在這邊早感覺出來那邊奶孃偷着瞄自己了,也沒管,低頭又靜心寫了一幅字。
……
卓錦閣通州分鋪子門前。
小王領着兩個夥計在施粥,門前就支了一口大鍋,一個夥計照看火,一個夥計拿着勺子給前面排隊的人放粥,小王在旁邊看着。
趙棟穿着棉布圓領長袍子踩着雪咯吱咯吱的過來了,他的身後跟着一輛車,車上面放着的是柴,小王伸頭看了看道:“夠了夠了,足足夠了,趙掌櫃辛苦了。”
趙棟笑了道:“王掌櫃辛苦!還缺什麼?”
小王笑道:“暫時都夠了。”
趙棟就道:“那我下午來換王掌櫃和他們。”說着指了指那兩個夥計。
小王忙笑着道:“今天不用了,今天就我們在這邊行了,明天再說……其實照我說不用那麼麻煩,就是施粥而已,能有多辛苦?不用輪換,倒是我這邊缺什麼了,趙掌櫃的幫着跑跑腿就行了。”
“那行嗎?天寒地凍的太冷了。”趙棟笑着道。
小王也笑着:“守着個火爐子一點都不冷!要不就這樣說定了,咱們分工,我們這邊缺什麼趙掌櫃辛苦跑跑腿,送過來就行?”
趙棟笑了點頭道:“也好。那我把被子送過去了就回家了啊,王掌櫃辛苦辛苦。”
“沒事沒事!”
兩個掌櫃的笑着拱手,趙棟帶着車就走了。
燒火的夥計一直伸着頭算着排隊的人,數了一會兒就對小王大聲道:“掌櫃的!不對呀,不是說只有幾十個人,小的數來數去,這怎麼都有百來號兒人了?”
小王聞言也擡頭看了看,見排隊的人果然有很多,大約的是有一百多以上的人了,而隨着夥計的這一聲喊,排隊的人中就有人嚇得縮肩膀的。
小王就道:“大過年的誰能過來蹭這一口粥吃?必定是沒飯吃的人,咱們計較那麼多做什麼?能給的給一口也就就是了。”
夥計吐了吐舌頭笑道:“小的就是那麼一說,並不是說不給。”
鍋開了半天了,粥的香味飄在半空中,雖然只是白粥,在空肚子的人眼裡就和美味佳餚一樣,何況還是又冷又餓的時候,便是兩勺熱乎乎的粥,都是很好了。
開始打粥,每人滿滿兩勺。
一百多個人,倒是沒有擠的,都老老實實排着隊,因着這個粥攤子設的早,並沒有那餓了好些天沒飯吃的人,所以大家都還很安生。
排隊的人中也有幾個漢子,側着身子看着前面打粥的情況,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喊着問:“老闆!您這個粥攤子施到什麼時候?”
小王還愣了愣,才道:“什麼時候米沒有了,就什麼時候不施了。”
“啊?!”登時有十幾聲驚訝,失望的叫聲。
小王都有點又好氣又好笑了,道:“你們一個個的漢子,乾點什麼給家裡掙不來這口飯吃?難道還指着施粥過一輩子?”
剛剛那個先問的漢子就忙道:“自然不是指着施粥過一輩子,只是如今寒冬臘月,又是大過年的,哪裡去找活計?便是種地如今也沒有可種的,我們是要找活計……”
小王聽到這裡已經是笑着拱手了:“對對,是我誤會各位了,這個時候倒是真不好找活,衆位不用擔心,我們這個粥攤子一個月還是能維持的,一個月之後,估計雪該停了,春暖花開,到時候活計也好找一些了,便是衙門要疏通道路,說不定都要請人。”
排隊的人這才放心,點頭答應着。老遠的叫人聽見了,還以爲怎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