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掌櫃的點點頭,道:“開始收到姑娘的第一封信,是叫查查秦老夫人在蘇州常州那邊還有沒有另外的產業,宅子什麼的,我就直接叫霍培去衙門,給塞了點銀子查了查,秦老夫人名下並沒有宅子,正要給姑娘寫信,就收到了姑娘第二封信。”
蘇掌櫃手裡捂着一個開光鳥獸橢圓手爐,繼續說着:“這封信只叫我看看爺名下的產業,附了爺名下產業的清單,我就照着單子查了查,發覺爺在常州的產業,除了住的那個宅子,還有靠北山的那一片田地之外,餘下的都賣了。”
雖然有準備,秦獠還是怔了怔。
趙雩想了想,道:“北山那邊的田地,原本是秦獠當兵去的時候官家給發的,那是最早的一塊地,如果也賣了必定顯眼……而且秦家也不能沒了收入。”
蘇掌櫃點點頭:“正是。除了這一片地,餘下的全都賣了,我這就覺着有點奇怪了,於是查了一下買賣的經過,這個我熟悉,很快就查清楚了。爺名下在太倉那邊十畝上下的田地,還有大兩畝的一個魚塘,常州城外還有三十畝的果園子,雖然有些轉手一次,有些轉手兩次,不過最後全都是落在了一個叫何鬆年的名下。這個何鬆年的來歷我也查了,是爲官的……”
趙雩點頭:“你查的時候,應該還是祠祭署祀丞?”
蘇掌櫃聲音頓了頓,便點頭道:“正是!這個人姑娘已經查了?”
趙雩點頭:“查了。”
蘇掌櫃便點頭繼續道:“倒是挺狡猾的,所有這些全都不是直接賣給了何鬆年,都是轉了幾手。到了這會兒收到了姑娘第三封信,這裡頭就說了,可能秦老夫人那邊……有些問題,叫我查查蘇州的秦家和趙家。我這纔算是明白了,就把生意的事交給李掌櫃的管着,我和霍培專心查這個。”
指了指霍培:“趙家的事你說說。”
霍培忙點點頭,道:“秦老夫人的孃家在蘇州,原本也是個大戶人家的,雖然敗落了,可倒是好找,還是找到了幾戶,不過都不是直系的,也只是在很久以前和趙家來往,其中有位堂弟,說是小時候見過秦老夫人,他說他沒事願意跟着來。”
說到這裡蘇掌櫃的就道:“當然這些跟着來的,我們這邊也是說過一些話……”
秦獠知道他的意思,點頭道:“只要能查清楚就行,別的都是小事。”
趙雩也點頭:“是啊,那些現在不用說,只說這件事……趙家這位很小的時候見過婆婆,現在……未必認得吧?”
蘇掌櫃就道:“秦家我們也找到了幾個人,其中有個還是秦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這個人肯定能認得出來吧?”
趙雩和秦獠全都驚喜了一下,道:“那當然可以!”趙雩忙問了一句:“確定是嗎?”
蘇掌櫃點頭:“確定是!秦家當年家道敗落,曾經一次發賣了大批的下人,秦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就是那一次全都賣了的,不過有一個運氣好,沒有被賣到別的人家,而是被一個後生看中了,那後生就買了當媳婦去了,那後生是個貨郎,也是在蘇州、松江周圍的鄉村轉悠了幾年,最後落腳在太倉一帶,我能找到也是巧了,查姑爺太倉的那些產業的時候,去路邊的人家討口水喝,真真的沒想到就討到了他們家!夫妻倆帶着一個兒子一個閨女,倒是都熱心的人,跟着我來了。”
頓了頓又道:“當然我也許了銀子的……”
趙雩只點點頭,馬上就對秦獠道:“只要叫這個陪嫁丫鬟去看看……”
秦獠點頭,又深吸了口氣,他倒是平靜了很多:“這會兒天黑了,明天再說,也不用早驚動她……”轉而又問蘇掌櫃:“我看廂房那邊還有四五個人呢?那些都是什麼人?”
蘇掌櫃就忙道:“還有一位說是您的太爺……我也是追問了幾遍,說是遠房的,姑爺爹孃成親的時候他去說,還喝過秦老夫人敬的茶,知道我再查一定要跟着來,我能覺着出來這位是……”
說到這裡頓住了。
秦獠和趙雩已經明白了,只是就像剛剛說的,這件事查清楚了再說,別的真的比起來都是小事了!趙雩倒是奇怪的問了一句:“這位太爺多大了,跟着大老遠的來,身子骨受得了嗎?”
蘇掌櫃窘了一下:“才四十歲上下……”
秦獠都瞪了瞪眼睛。
趙雩怔了怔:“你確定……”
蘇掌櫃笑着點頭:“我確定,這個人是我找到的,來龍去脈都清楚,倒是真的秦家的親戚,只不過具體是不是太爺……他只找了個堂侄孫證明,我也鬧不明白這輩分。”
趙雩轉頭看秦獠問道:“秦家……有這樣的親戚嗎?”不過問了之後馬上就知道答案了。秦獠很小的時候就被上房院那位帶着遷徙了幾個村子,如果知道有這樣的親戚,可能早就找去了。
秦獠果然搖了搖頭:“我母親……她說是沒有親戚了,也從沒有找過。”他皺眉:“算起來我爹孃成親的時候,這位太爺才十歲上下?”
蘇掌櫃點頭:“不錯!不過他信誓旦旦的說絕對記着……我也是多一個證人爲好,證人之間的話也能互相證實一下不是?便帶來了。”
秦獠和趙雩點點頭。
“村子呢?秦獠小時候遷徙的那幾個村子,他不是都記着村子的名字?”趙雩又問道。
蘇掌櫃忙道:“那幾個村子我和霍培分頭跑過了,全都找到了,也就是在那周圍,順着線找到了姑爺和老夫人最先去的村子,是叫澤湖村吧?”
秦獠忙點頭:“對!我就給你寫了一個‘湖’……因爲我只記着那個村子名有個‘湖’字,別的記不住了。”
蘇掌櫃道:“最後一個村子姑爺記的清楚,找村裡人問,然後找到姑爺和老夫人住的上一個村子,就這樣找到的,澤湖村我們問了好幾個人,說是其實搬過來是兩家人……”
秦獠都震了一下!道:“怎麼是兩家人?”
“說是一個寡婦帶着個兒子,一個鰥夫帶着個兒子,這兩家是前後腳到的村子,不過村人說很少見這兩人來往,原本以爲這兩家外鄉人只是巧了一個時間去的村子。但是沒多長時間那個鰥夫得了什麼急病死了,卻是寡婦張羅的給埋了的,村裡人就有說風言風語的,埋了那個鰥夫,寡婦帶着兩個孩子馬上就走了,當時大一點的孩子五六歲,小點的那個四五歲左右。”
“這村裡的人來了沒?”
蘇掌櫃搖頭:“沒找來,知道這事的年歲都五十往上了,都不願意出門,還那麼遠。”
秦獠低頭沉默了半晌,才擡頭道:“沒關係的,其實就算是沒有這些,這件事也清楚了,只需要……有個人指證一下,那就肯定了。”
趙雩也點了點頭。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的蘇掌櫃也算是很清楚了,因此停頓了一會兒,便道:“幸好到底還是查出來了,沒有被瞞着一輩子,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姑爺您一定要想通了,別太難受……”
秦獠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又過了一會兒才道:“那陪嫁丫鬟被賣了之後,和秦家就沒聯繫了?”
蘇掌櫃忙道:“這個還是有些事……要不叫那陪嫁丫鬟來說?”
秦獠一聽就知道還有什麼事情的,點頭道:“叫來。”
霍培便忙起身,出去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從廂房那邊領來了一個四十多快五十歲的婦人,那婦人穿着件靛青棉襖,棉裙,都是嶄新的,頭髮也梳的整整齊齊的,一雙手握在胸前,看手背上皺紋荊棘一般的橫行,可見是做了幾十年粗活的。
不過這婦人的精神狀態很不錯,脊背挺得直直的,進來之後斂衽行禮,眼睛看着自己前方略靠下的位置,神情還算是不卑不亢,看得出來,也是受過大戶人家規矩教導的。
趙雩叫她起身,讓她過去坐下,那婦人略微的猶豫了一下,便過去坐在了霍培更下首的位置,斜簽着身子。
秦獠便問道:“你是秦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叫什麼名字?秦老夫人出嫁之前在趙家的事情你說說吧。”
那婦人便道:“奴家在姑娘身邊的時候叫福青,出嫁了之後就直接叫田氏。”說到這裡擡眼飛快的看了一眼上首的爺和奶奶,這才繼續道:“奴是趙家的家生子,一直在姑娘身邊服侍……”
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將秦母趙氏在孃家未出嫁的時候的一些事情說了說。不過這些事情誰也不知道,只能是聽聽她說的有沒有條理。
聽她大致的說了說,秦獠就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被髮賣的?那時候你們姑娘出嫁幾年了,有沒有孩子?”
田氏便道:“奴是隨着姑娘嫁入秦家兩年之後被髮賣的,當時姑娘才懷着,不過月份已經大了,奴們這幾個,姑娘還叫姑爺找的好人家,也是蘇州府的一個大戶人家,因着事多說來說去的也用了一兩個月的時間,中間奴又要跟了相公去,最後我們全都走的時候,姑娘都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