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句責問將兵部的老大人問惱了，氣得鬍子都跳了三跳，伸手指着天翊，卻又迫於他凌厲的眼神，抖了半天，憋出一句，“大將軍又是何意？這不是你的大漠邊疆！把人訓成那等殺人機器作甚，難不成大將軍另有用途？”
話剛落地，書房內陷入死寂，天翊突然輕笑一聲，這一聲在空蕩蕩無人說話的殿上格外清晰，他擡頭看了李宣一眼，一撩衣袍，“啓奏皇上，微臣才疏學淺不堪大任，今日辭去大將軍一職，回邊疆養老，望皇上准奏。”
睿親王冷眼看着這番情景，倒是十分希望皇帝大手一揮稀裡糊塗的準了，可惜，殿上還有幾個善於揣摩聖意的自不會讓這爛攤子發展成如今模樣。
“將軍這是哪裡話，尚書大人只是一時失言哪有冒犯之意，皇上對將軍的器重自不用我們幾個多說，大將軍多慮了。”
李宣拿着手裡的帕子咳了幾聲，說道，“國子監無中生有狀告有功之臣免去官職永不得入朝爲官，其子擾亂軍中秩序交由大將軍天翊按軍規處置吧。其餘的散了吧，天翊留下。”
看來皇上也沒有要正經追究兵部失言的意思，幾個老臣告辭退下了，天翊仍舊跪在書房。
李宣有心想大懲小戒一番，因此殿中人退出去以後還是沒有發話，身邊的一個隨侍使了個眼色，兩旁的幾個伺候奴婢也悄聲下去了，大殿之內只剩下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內務大總管和書桌下面跪着的天翊。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李宣放下手裡的摺子，起身繞過書桌一手將天翊扶起來。
“你也知道朕並不想這樣，可你爲什麼總是逆着朕做事。”
天翊平視着李宣，微微後退半步，“皇上言重了。”
李宣的手臂落在半空，輕微攥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放在了身後，“陪朕走走吧。”
天氣冷清，但是風光還是不錯的。刺骨的冬日過去了，院子內該抽芽的都抽芽了，朦朧間透着星星點點的綠。李宣走了一半身體就有些不支，兩人坐在外面的亭子裡看着日頭，皇上微微仰着脖子，眯着眼睛道，“還記得幾年前也是冬日，我們兩個進山被大雪堵在山上，那時沒有丁點兒吃食，渴了就吃外面乾淨的雪，一連兩日沒有出去的路，只能在野獸挖的洞裡遮寒過夜。”說着說着他輕笑了一聲，“我那時候一點也不害怕，因爲我身邊有你，”他轉頭看着一旁面色冷淡的樑國大將軍。
“天翊，你總能讓人安心。”
樑國的大將軍出身書香世家，父親是個不大的地方小官，但是名望頗高，寫的一手好書法。因一年地方鬧瘟疫，上級官員又怕招惹是非上報的情況一半都慘了假，爲了保證政績將得病的全都攆出了城，那一年天翊的記憶都是亂的，只是因這一場他由一個知州的兒子變成了流民，帶着舒華走走停停，幾年後那樁案子纔算平反了結。所以舒華可以說是天翊養大的。
李宣說完也沒指望會得到一絲迴應，忽而低低的接道，“你從小便是如此模樣，難怪舒華總是和我說你太過刻板嚴肅……”他猛烈的咳了幾聲，一旁的隨侍急忙端來一杯熱茶，李宣沒接，又接着說，“話太少，她有什麼心事都不敢與你商量，只能全說給我聽……”
天翊坐在皇帝的一旁，淡色的眸子閃了閃，兩人都默默的沒有一句言語，李宣不是當年的李宣了，舒華也不是當年的舒華了。過了半響，皇上從坐上站起來背對着天翊，“這京都太涼了，尤其是今年，冬天很難熬。”
“天翊，自上次你打發了將軍府所有人之後府上沒有幾個可供使喚的了吧，你府上的事情我也不會多問，只是太淒涼了難免會冷，你將舒華看管長大現今也沒有什麼要顧忌的了，爲自己想想吧。”
天翊站起身行了一禮，“多謝皇上，微臣所求不過是自在些，這等小事就用陛下操心了。”
李宣轉身，擡手在天翊肩上拍了拍，“記得就行，若有品性上佳的閨閣女子朕也替你驗看驗看，滿意了不妨放到屋裡。”
天翊行禮道，“謝皇上。”
鬧得要死要活的一樁案子總算是有了結果，雖說最後也沒多出人意料不過總之也算是給坊間添點兒新料，將這大將軍傳的更是面如羅剎。
天翊午間返回將軍府，路上的雪已經清掃乾淨了，李墨玉和程遠都等在門口見天翊回來，着人把馬牽走了問道，“今日到底什麼情況，皇上怎麼說？”
程遠也是眼巴巴的等着將軍的一句準話，天翊回說，“無甚大事，不過就是糾扯幾句，皇上想讓我死心塌地的輔佐太子，大約是想……”大約是想送個哪家姑娘進這府門。
他擡頭瞧了瞧暖閣方向，留下了後面的半句。
李墨玉只好問道，“皇上想做什麼？”
“管他做什麼，皇帝不是還得靠着將軍才能保住他這江山嗎？真該讓他去大漠那營裡看看，我哪裡有苛待他那幾個軟腳蝦！真真是丟人現眼！”
李墨玉回頭瞪了他一眼，程遠不依了，梗着個脖子問道，“你又瞪我作甚？”李墨玉不欲和他多說，跟着天翊進了裡面，程遠搖頭晃腦的也只能作罷。
天翊走在前面問道，“找人了嗎？”
程遠問：“找誰？”
李墨玉回：“沒有，剛剛用了午飯，只是少吃了幾口，要不要再準備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