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負責把還憐帶出紅袖天香。
段紅袖管理姑娘和倌兒自有一套,管教不算很嚴格,但是姑娘和倌兒要走出紅袖天香都要拿銀子贖身,多少因人而異。那些私自逃走、不安於室的人,段紅袖還養着三十多打手,打手之間各有職責,各有監視。我帶着還憐出去,能躲過一天半天,這樣他能去到軍營。
還憐一去不返,我是有監護責任啊。
我幫他,等於我冒死。
我晚上一定被段紅袖咆哮。
無良的段紅袖也一定把還憐的贖身銀子加到我的身上。
我想着段紅袖那張可怕的黑紗臉容,我的眼皮子一直在跳着。
左兇右吉
就是左邊。
兇啊,兇。
還憐走出紅袖天香的後門,突然停下來,把他的小手包遞給我:“等等,小透,幫我拿着,我忘記了帶我的雪花霜,日曬雨淋皮膚乾燥,沒有雪花霜,我怎麼活啊。軍營中一定買不到雪花霜。”
我拿着他的小包袱,無力靠着樹幹。
我說,他在軍營能美給誰看呢?
這樣的傻蛋,從軍,死,一定死!
想起他那張天真到白癡的臉,居然說保家衛國,我笑了足足一個月。
保家衛國?
那是我爹的調調啊。
如果我們的國家靠還憐保護,必亡啊!
我甩甩腦袋。
青天白日,晨光點點,我躲到陰涼的柳樹下面,看着旭陽大湖的平靜水面。
帝都最大的人工湖——旭陽大湖。
當年神姬帝軍隊突破南下防線,闖入皇宮,絞死朱太皇太后,登上皇位之極,清洗古都。一年後,神姬帝以光韶的傳國寶無上天鍾爲指引,在無上天鍾定立的荒地,建立了帝王的行宮——鳳皇城,並以鳳皇城爲中心,準備建立新的都城——洪都。
那時候的洪都不過是一片荒地,無名無姓。
貴族朝臣在古都龐根重大,根本不願意遷都,認爲在荒地上開闢盛世城郭,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他們以“荒地沒有人賴以爲生的水源”爲藉口,極力反對遷都。神姬大帝一意孤行,把千萬奴隸趕到這裡,連日趕工,三個月便開鑿了綿延千里的旭陽大湖,引水全城,與鳳皇城各宮各殿的水路相通,堵住了權貴推託之口。
聽說,開鑿旭陽大湖的千萬奴隸都沒有回來,全部葬身湖底。
婉約如同江南女子的旭陽大湖,不知掩埋了多少年代爭鬥,不知看慣了多少歌舞昇平。旭陽大湖的源頭是北山高峰的青海源,源頭水清澈見底,只是源水一旦注入旭陽大湖,就變得深黑如墨,宛若漩渦,不再清澈。
突然,如鏡的湖面,蒸騰而上的薄煙水霧,一股不經意的冷寒從骨頭的縫隙中投射過來。我打着寒戰,揚起臉,旭陽大湖的對面河堤,茂密的垂柳之下,濃翠的綠色,雪白如同幽靈的人。
我的眼皮子在不停地跳。
左兇右吉。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個人。
那邊的人也正看着我。
翩翩美少年。
眉目清秀,濃淡相宜。
臨風玉立。
我看到他嘴巴張開,微紅的脣緩緩動着,我恍惚能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他的腳步開始跑動起來,向着我這邊。
我大呼一聲,兩條腿就跑了起來,向着相反的方向!
南宮澈!
我一直往人羣密集的地方跑,雙腿都快要癱瘓,差點就跑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不知道跑了多久時間,不知道南宮澈是不是還在後面——無路可逃了!
南宮澈已經知道我在紅袖天香。
紅袖天香回不去了。
我顫抖的手正抱着還憐的小包袱,裡面衣服鞋襪整齊,還有徵兵文牒。
無路可逃了!
城郊之南的衛所廣場,四面八方的青年男子正在積聚,從軍的,送行的,護送的,喧鬧如同市集……
——————漫說——————
本卷——南宮有女初成長——END
下卷——醉臥沙場君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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