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7髮帶
很快的,青舒便發現,柳碧娘真的說到做到。?她以盧先生的夫人自居,讓柳笙歌喊盧先生爹,自己全權接手了照顧盧先生日常起居的事情。
盧先生難得吃癟一回,每日裡訕訕的,也不辯解,由着柳碧娘圍着他忙前忙後的。
青舒看的好笑,卻也看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來。盧先生和柳碧娘之間,似乎不僅僅是故人之妹的關係。
如此過了五日,孔老先生突然遣了小童過府,把盧先生叫走了。盧先生過了半日纔回,叫了青舒和青陽過去說話。
盧先生嘆了口氣,招手讓青陽到了身側,然後摸了摸青陽的頭,“先生家中有事,需先生回去處理。先生要離開一段時間,短則半個月,長則一個月。先生放你們一個月的假可好?”
青陽聽了,臉上現出不捨,嘴上卻說,“青陽一切聽先生的。”
盧先生臉上有了笑模樣,“有好吃的,記得給先生留着。”
青陽鄭重答應,“好,有好吃的青陽都給先生留着。”
盧先生很滿意,青舒卻很無語。
“先生明日就要走嗎?”青陽追問。
盧先生笑答,“不,後日才走,明日先生要給你們三個安排半個月的功課。”
青舒這才說話,“一品樓的供貨不能斷。這樣吧,先生走時,青舒勻四籃子紅果出來,先生拿回去讓家人嚐嚐鮮。再有,冬小麥磨的麪粉一百斤。”
盧先生這下更滿意,“算你這丫頭有良心。”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後日盧先生帶着柳碧煙姑侄回塗州,因爲他們會途經錦陽城,正好可以把放假的陳喬江送回陳府去。
青舒回去,翻了翻庫房所存物品的單子,琢磨一會兒,將單子收起,拿過紙筆,寫下幾樣東西。紅果,四籃子;冬小麥磨的白麪一百斤;黃豆一百斤;紅小豆一百斤。她收筆,將只寫了四樣東西的單子交給小娟,讓小娟給管家送去。
盧家是塗州的大家族,金銀財寶、綾羅綢緞什麼都不缺,一般的東西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再者,古家與盧家並無往來,能夠產生交集只因盧先生是青陽的夫子。因此,青舒打消了備厚禮的想法。她覺得,還是保持現狀爲好。目前,這紅果、豆子等四樣東西也算得上是古府的特色產物了,送與盧先生一人便可,盧家其他人與她並不相干,她不必去費心。
時間過的快,轉眼就到了盧先生離開的日子。青舒帶着青陽和洛小榮親自相送,直到馬車再也看不見,這才轉身回府。盧先生不在,青陽和洛小榮便成了青舒的跟屁蟲。除非他們倆在做功課、跑跳玩耍或睡覺,否則,他們倆一定在青舒跟前,跟着青舒進進出出的。
陳喬江不在,洛小榮晚上跟青陽一起睡,睡前堅持拉着青舒不鬆手,要青舒講故事給他們聽。
青舒沒想到,講了《神筆馬良》和《司馬光砸缸》的後遺症居然還在,於是想破了頭,將所知道的動漫或神話故事回憶了一下,全是七零八落的沒一個記完整的。她糾結了半天,將充滿現代氣息的否決掉,將不附和這個時代禮教倫理的否決掉,將涉及帝王的否決掉,最後她發現,剩下的不是武俠故事就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故事。但,想要不暴露她穿越者身份的故事真的很難找。怎麼辦?
對上兩雙黑亮而期待的眼,青舒豁出去了,講什麼,講神話故事。當然了,這個神話故事肯定不能選《西遊記》,但可以是《寶蓮燈》,也叫《陳香救母》。因爲,這個時代的人隱約會提起二郎神。
青舒坐在牀側,輕點挨着躺在牀上的青陽和洛小榮的鼻子,“給你們講一個《陳香救母》的故事,不過,要一次講一點,聽完你們要乖乖睡覺,否則,哼哼,姐姐再也不講給你們聽。”
兩刻鐘後,青舒輕手輕腳地走出裡間,擺了擺手,沒讓守在外面的洛府丫鬟送。小娟提了燈籠,在前邊照亮,青舒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頭回去了。
站在院門口張望的小魚迎了青舒進門,這纔將院門掩上,跟進屋中忙稟報,“小姐,半個時辰前蘇媽媽送了一封信來,奴婢放在了小姐的枕下。”
青舒應了一聲,走入內室,來到牀邊伸手到枕下,立刻拿出信來,撕掉封口,拿到燈下看。
是步語嫣的信。問候之語佔去了半頁,講述京城八卦的文字佔去一頁半,抱怨哥哥們強行帶她回京的話佔去一頁。最後一頁上,她提及兩件事。一是三皇子將六皇子打到吐血,聖上大怒,打了三皇子二十板子,並下令對三皇子禁足一年。二是提醒青舒小心。她說,京中傳言,黎海棠不知得罪了何人,福順齋被封,名下的一家酒樓易主不說,黎家上下還被驅逐出京。黎海棠離京時曾發誓,定要古青舒死無葬身之地。
青舒收妥信,皺眉,覺得黎海棠這女人實在莫名其妙的厲害。想當初,黎海棠上門挑釁再先,她回敬再後,然後黎海棠被休,將矛頭指向無關的她,打上她的門去。她本與黎海棠沒有任何仇怨,卻莫名其妙地被黎海棠所怨恨。前後就見過兩次面,居然就到了定要她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她覺得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青舒嘆了口氣,她是招誰惹誰了,居然就多了這麼一個仇家。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是睡覺要緊。只是,這一夜她睡的並不安穩,多少被信中內容影響,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早起時頭有些昏沉不說,夢的內容忘的一乾二淨,一點都想不起來。她用涼水洗了臉,這才精神起來,梳好頭髮,到小食廳吃飯。
青陽和洛小榮也剛到,道了晨安,三個人坐下用早飯。
紅果蛋花湯、素炒四季豆、四樣小鹹菜,配上白麪饅頭、豆沙包和蔬菜捲餅,這就是他們的早飯。
青陽和洛小榮對豆沙包情有獨鍾,而青舒吃了一個白麪饅頭、一個蔬菜捲餅。三個人將各自碗中的紅果蛋花湯解決了,擦了嘴,漱了口,剛要離開小食廳,鈴蘭來報,顧石頭來了。
青舒霍地站起來,“誰來了?”周伯彥居然還敢來,她這次定要他好看。
鈴蘭說的比剛纔詳細了一些,“說是跟着彥公子的顧石頭來了。元寶說,顧石頭很急的樣子,身上帶着血,嚷着讓管家趕緊借他人手救急,似乎出了什麼事。”
青舒一聽顧石頭身上帶了血,不敢怠慢,吩咐小魚將兩個少爺送去書房背書,自己帶了小娟和鈴蘭匆匆往前院去了。
青舒到的時候,丁家寶正按着暴躁的顧石頭不讓起身,而古強正甩了顧石頭一巴掌,要顧石頭冷靜下來。
青舒見此,心裡咯噔一下,“出什麼事了?”這時候,再也沒有找周伯彥算帳的心思了。
或許是古強的那一巴掌及喊聲起了作用,暴躁的顧石頭總算冷靜下來,血紅着眼急切地說道:“快,快給我幾個人,大夫,重要的是大夫,公子的傷勢很重,快,快,別磨蹭了,要快。”
青舒和古強倒吸一口冷氣,齊出聲,“快去請周大夫。”
元寶答應一聲,跑的飛快。
古強追問,“公子在哪裡?怎麼會受傷?”
顧石頭抱住頭,一臉痛苦地說道:“都怪我,都怪我,公子要趕夜路回來,我偏攔着,堅持讓公子住進客棧好好睡上一晚,不讓公子趕夜路。沒想到,後邊有不明身份的一夥兒人追上來,夜裡襲擊我們。大家苦戰半夜,擊退了敵人,卻在最後一刻讓公子中了冷箭。唉!”他自責的直揪頭髮。
青舒撫着胸口,想起了中箭而亡的將軍爹,“現在,他人在哪裡?”
“當時找不到大夫,只能擡着公子連夜往康溪鎮上來。我騎馬先行一步來找大夫,護衛要顧及公子的傷勢,行進的速度不能太快,估計這會兒離鎮子還有十幾裡地。”
居然還有十幾裡地,青舒穩了穩神,“來人,通知李大郎套車。管家,你親自帶上人,接了周大夫立刻出鎮子去迎一迎。”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不多時,古強親自帶着車馬出府去,顧石頭騎了馬跟着。
目送他們離去,青舒指揮丫鬟們趕緊收拾了房間出來,見到青陽一臉擔憂地跑過來,也沒有說教,只是握住他的小手,安慰他說沒事。
等了一個多時辰,派出去的馬車終於回來了,緊隨在側的錦衣護衛從離開時的十一人變成十人,而且一半人身上帶着傷。
青舒坐在自己的房中,看着院中的紫果子樹,默默無言。
不多時,小娟進來,“小姐,周大夫說彥公子的傷沒有傷及要害,但也不輕。會昏迷不醒,是中毒加失血過多所致。如今毒已解,傷口處理妥當,照料好了,便沒有性命之憂。”
“少爺人呢?”
“少爺說要等彥公子醒了纔去做功課。”
“洛少爺在哪裡?”
“洛少爺在陪着少爺。”
“真是的,就快形影不離了,走到哪兒都一起。”
到了午飯時間,周伯彥還在昏迷,青陽和洛小榮還守着不肯走。青舒看不下去,派人叫他們出來,親自盯着他們吃了飯,又親自盯着他們午睡。
周大夫一直沒走,每隔半個時辰爲周伯彥診脈一次。到了未時,他才一臉喜色地出來,對等在外邊的人說周伯彥醒了,並讓人端了熬好的稀粥進去。
青陽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過來,見到周伯彥光着膀子、胸口纏着白色繃帶虛弱地靠在牀頭的樣子,眼淚便在眼眶中直打轉,“彥哥哥。”
周伯彥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低聲道:“過來。”
青陽湊上前去,“彥哥哥。”
周伯彥擡手要摸青陽的頭,顧石頭伸了手過來,及時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哽咽着勸道,“公子,別亂動,小心扯開傷口。”
周伯彥有心無力,低聲數落了一句,“瞧你那點出息,多大的人了,哭什麼哭?”
顧石頭卻咧嘴笑了,“公子,要不要喝水?”
周伯彥說不渴,看向青陽,“有沒有想哥哥?”
青陽抹了眼淚答,“想。”
周伯彥,“紅果好吃嗎?”
“好吃,哥哥現在可以吃嗎?小陽這就去摘。”說着,人已經急急地跑出去了。
周伯彥想伸手拉他,卻牽動了傷口,猛吸一口氣。
對此,顧石頭絮叨了半日,不錯眼地盯着他,不讓他再動。
這時候,青陽和洛小榮一人摘了兩個紅果,咚咚地往回跑。跑到半路上倆人想起來紅果還沒有清洗,於是改了方向,咚咚地跑去青舒的院子裡,要小魚給他們洗紅果,還不停地催小魚動作快點。
青舒聽到動靜出來,“你們在幹什麼?”
倆個小的便七嘴八舌地說要送紅果給彥哥哥吃。
青舒搖頭,“周大夫說可以給他吃紅果嗎?”
兩個小的搖頭。
青舒吩咐起來,“小魚,洗好了你幫他們端過去。”“你們倆個,記得先問周大夫能不能給紅果吃,知道嗎?”
把他們打發走了,青舒回屋,坐在位子上,盯着翻開的書發呆。她說過再不讓周伯彥登門的,還想着周伯彥若是厚臉皮地非要進門,便要打出去。沒想到,事到臨頭,她卻敞開了府門再次讓他登堂入室了。她惱自己,也惱周伯彥,若是他好好的,或者他受了傷去別處悄悄養傷,她就不會心軟地放他進門,更不會自己對自己惱火兒了。她無力地趴到桌上,懨懨的,心裡很不痛快。
再說周伯彥的牀上。青陽和洛小榮一左一右地跪在周伯彥身側,人手一個碟子,碟子裡裝了切成小塊兒的紅果。他們還人手一個小勺子,用小勺子舀了切塊兒的紅果,輪流遞到周伯彥嘴邊,讓周伯彥吃。
顧石頭站在牀下一臉的緊張,就怕這兩個小的不小心碰到周伯彥的傷口。
周伯彥這也是沒辦法,不想讓熱情的青陽和洛小榮失望,遞到嘴邊的全部吃掉了。
好不容易喂完了,顧石頭總算鬆了口氣,趕緊把青陽和洛小榮從牀上抱下來,放到地上,“兩位小少爺,公子困上,要睡覺養傷,兩位小少爺出去玩兒好不好?”
特有成就感的青陽和洛小榮沒有任何異議地答應,學大人一樣囑咐周伯彥好好睡覺,病好的更快,然後把手裡的餐具遞給顧石頭,出去玩兒了。
顧石頭抹了把汗看周伯彥,“公子,您沒事吧?有沒有撐的感覺?”那可是兩個大紅果,他真怕撐壞了公子的胃。
周伯彥有點自己打趣自己的意思,“沒事,這果子一吃,再喝上藥,估計都不用喝水了。你歇着去吧!有事我自然會叫人。”
顧石頭說不累,不肯走。
到了第二日,在不睡覺的時候,周伯彥依然只能靠在牀頭上坐着。周大夫特意交待了,除非他要方便,否則其它任何時候都不允許他下地走動。
青陽和洛小榮便抱了書去周伯彥房中,自薦爲周伯彥唸書聽。
見公子身邊有人,顧石頭跑出去,在前院轉啊轉的。見到鈴蘭經過,他眼一亮,迎上去,“鈴蘭姑娘,你家小姐呢?”
鈴蘭停下來答話,“小姐在房中看書?石頭哥打聽小姐是有事嗎?”
顧石頭擺手,“沒事,沒事,隨便問問。”然後搔了搔頭,“你家小姐是不是很忙?”
鈴蘭答,“是啊。”
顧石頭似乎不信,“真的那麼忙?”然後在嘴裡咕噥了一句什麼。
鈴蘭奇怪地看了顧石頭一眼,“當然是真的忙了,我還能騙你不成。石頭哥,我得走了。”
目送鈴蘭走遠,顧石頭還在這裡晃來晃去的,見到古強經過,一把拉住,“古大叔,你們小姐什麼時候去看公子?”
古強立刻瞪圓了眼睛,“胡說什麼呢?懂不懂規矩?”
顧石頭也意識到自己問的不妥,可仍不甘心地嘟囔道:“公子急着趕回來,還不是想早些見到你家小姐。都傷成這樣了,過去看一眼,哄公子高興高興還不成?”
古強揪了顧石頭的領子往旁邊拖,顧石頭不敢掙扎,嘴裡卻不閒着,要求古強放開他。古強自是不聽,將他拖到無人的地方,鬆開他,低聲問,“彥公子真想娶小姐?”
顧石頭猛點頭,還做賊似的左右瞅了瞅,然後對古強咬耳朵,“公子偷偷藏了一根髮帶在身上,時常拿出來看。我無意中見到,瞅着很眼熟,想了兩日纔想起來,那是古小姐的髮帶。”
古強一臉的不信。
顧石頭一臉得色地說道,“是鵝黃色的。我一時沒忍住,問公子怎麼有古小姐的髮帶,公子當時惱了,警告我不許說出去。哼,公子都承認了,信不信由你。”
古強當時就賞了顧石頭的後腦勺一記鍋貼,“傻小子,知道你們公子不讓說出去,你還往外抖摟,活膩了是吧!”
顧石頭嚇的當時捂緊了嘴巴,心說壞了,公子當時可是說了,若他敢說露了嘴,定要拔了他的舌頭。
古強已經心裡有譜,但女子的名節最爲重要,他自然更向着青舒的。於是威脅顧石頭,“小子,限你三日之內把髮帶偷出來交給我,否則,我直接找你們公子要,你們公子不承認,我就說你已經告訴我了,鵝黃色的。”
顧石頭急的跳腳,“不行,不行,公子會殺了石頭。”
古強哼了一聲,背了手,“三日,我只給你三日時間。”
顧石頭抱着頭蹲到地上,大喊出聲,“古大叔,你不能逼石頭。”
“誰要逼你?”青舒正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