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女的秀色田園No.131孽子
青舒趴在牀上疊紙鶴。許久沒疊了,一邊回憶一邊試着疊,幾次後才疊對。管家替周伯彥求請,希望她去問古葉氏寫那封信的人是誰。她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她有點小苦惱,居然對着周伯彥大哭,實在是很丟臉。唉!當時哭的那麼慘,覺得委屈的不行,過後越想越覺得自己哭的莫名其妙加神經。唉!這下可是徹底毀了她彪悍女的一世英名。
小魚輕釦三下門框,“小姐,奴婢有事稟報。”
青舒數了數手邊疊好的紙鶴,一共是七個,加上手裡疊到一半的,八個。她慢悠悠地說道,“進來說。”
小魚這才邁進內室的門,行禮完畢,回道,“小姐,關婆子剛剛來過,說是夫人病了,着急請大夫,急匆匆地走了。”
青舒頭也不擡,“告訴管家,請周大夫。”
小魚回稟道,“小姐,關婆子說,夫人不要看周大夫,說是要請鎮東頭的一位胡姓大夫。”
青舒冷哼一聲,“就請周大夫。”
小魚答應一聲,出去了。
青舒越想越不對,坐起來,“小娟。”
坐在外間的小娟答應一聲入內。
青舒便道,“你悄悄對管家說,查一查鎮東頭的胡大夫。”若是古葉氏還敢耍花招兒,那就別怪她下狠手。
小娟一走,青舒穿上繡花鞋下牀,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確定沒什麼不妥,準備去看古葉氏。路上遇到摘紅果的鈴蘭,青舒讓鈴蘭放下籃子,跟着她走。
見到青舒過來,正準備倒洗臉水的關婆子趕緊把盆放到一邊去,見禮,“見過小姐。”
青舒的視線落在關婆子身上,“夫人哪裡不舒服?”
關婆子下意識地把右手縮進袖子裡,“夫人早起時就說不舒服,吃過早飯便躺下歇了。兩刻鐘前一覺睡醒,夫人便說頭痛的厲害,身上也軟棉無力,怕是生病了,便吩咐奴婢請大夫。夫人這會兒洗過臉,精神了一些。”
青舒嗯了一聲,準備進屋去。關婆子和鈴蘭趕緊過去,一左一右地掀了輕紗門簾。
青舒穿過外間,走進裡間,就見古葉氏面朝裡躺在牀上,身上蓋着夏被,頭髮披散在頭下的枕頭上。她走到牀前,對着古葉氏的背影說話,“娘可好些了?”
古葉氏不聲不響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剛洗過臉的人,洗臉水都來不及倒就睡着了,誰信。青舒也懶得跟古葉氏一般見識,走過去,坐到了古葉氏的梳妝檯前。看到梳妝檯上擺的精緻的首飾匣子,她這纔想起,自己沒收古葉氏手中金銀的時候,倒是把它給忘了。她伸出手,用食指點了點上面的鎖子,轉過身看向牀鋪,就見古葉氏迅速轉過臉去。
青舒無語,都已經是三十幾歲的女人了,能不能有個成人的樣子!能不能不要像個幾歲的孩子一樣這樣搞笑!在原主的記憶裡,將軍爹在世時古葉氏是個挺溫柔又挺賢惠的女人,爲什麼將軍爹一死就變成了這麼一個死樣子?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吧!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沉默片刻,青舒用手指輕釦梳妝檯,“娘,既然沒睡,那就說說那封信吧!沒有署名的那封,誰寫給你的?”
古葉氏一動不動的,又開始裝睡。
青舒自顧自地說道,“若我猜的不錯,寫信之人應是女子,而且是看不得娘好過的女子,對吧?”
古葉氏的背僵了一下,卻沒有開口說話。
青舒注意到了古葉氏的反應,“娘,你爲什麼不相信爹,卻要相信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寫給你的信呢?”
古葉氏霍地坐了起來,身體微顫,忿忿不平地衝着青舒喊,“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關婆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神色慌張地進來,卻見夫人怒瞪着小姐,而小姐一臉平靜地回視着夫人。她進退不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青舒一擺手,“這裡不需要伺候,下去吧!”
關婆子得令,答應一聲,趕緊退出去。她覺得呆在外間也不妥,於是使了個眼色,帶着鈴蘭出屋子,站到了文瀾院的外頭。
屋裡,青舒詫異極了,沒想到古葉氏的反應會這麼大,真稀奇。“我有什麼不知道的,爹對娘好,只疼娘一個,堂堂將軍沒有三妻四妾,一直只守着娘一個。天下間,怕是沒幾個富貴男人能做到。”
聽了這話,古葉氏變得更爲激動,“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懂?他心裡住着人,他娶不到心上人,退而求其次娶了我。他爲了傳宗接代才娶的我,你明白吧?”
青舒蹭地站起來,逼到牀前,“你說什麼?”
古葉氏害怕,直往牀裡縮,但並不改口,“他就是爲了傳宗接代才娶的我,他是混蛋,是混蛋。”
青舒一把揪住她的領子,“爹對你這麼說的,還是別人這麼告訴你的?說。”
古葉氏嚇的身子一顫,就要哭。
青舒冷着臉命令道,“不許哭。”
古葉氏一個激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忍着不敢讓它落下來,更不敢看青舒的表情。她瑟縮着身子,嘴脣抖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青舒再問,“到底是爹對你這麼說的,還是別人這麼告訴你的?說清楚。”
“是……”古葉氏吸了吸鼻子,“是,紫衣姑娘。”
青舒一怔,“紫衣姑娘是誰?”
“紫衣姑娘,她是蕭貴妃身邊的一等宮女。”古葉氏說罷,趁青舒愣神的工夫,一把揮開青舒的手,躲到了牀的緊裡側。
這怎麼又跟蕭貴妃聯繫上了。青舒愣了一會兒神,顧不得其他,爬上牀去逼問古葉氏。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蕭貴妃名蝶,當年她娘蕭周氏看上了當時還只是校尉的古云虎,有意將蕭蝶許配給古云虎。蕭蝶的爹不願意,蕭蝶本人也不願意,主要是覺得古云虎配不上他們蕭家。蕭周氏是真喜歡古云虎,早把古云虎的人品和底細打探清楚了,無奈一開口便被蕭老爺否了,弄得女兒也不開心。蕭周氏覺得遺憾,但也只能作罷。
不久,古云虎娶了壞了名聲的古葉氏爲妻,一得空便帶着古葉氏逛京城,夫妻二人恩愛非常。貴夫人們嘴上說古云虎這對夫妻不要臉,指責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拉扯、摟抱,但在心裡是既羨慕,又妒忌的。後來,古葉氏有孕,並生下女兒。這期間,古云虎並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納妾或收通房。這使得京中各府夫人們心理嚴重不平衡起來。
蕭周氏聽聞古云虎如何如何的疼娘子,嘆了口氣。蕭蝶默不作聲。幾個月後,蕭蝶入太子府,從此踏上了爭寵之路。而古云虎與古葉氏過着伉儷情深的恩愛日子,古云虎的官職也一階又一階地往上升。後來,蕭蝶從太子府到皇宮,繼續爭寵,一路慢慢往上爬,封了蝶妃。
在古葉氏生兒子前,蝶妃的內心很平靜;在古葉氏生下兒子之後,蝶妃的心裡起了波瀾,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軍隊得勝歸來。慶功宴上,後宮妃嬪與武將夫人們同飲。避開人,蝶妃身邊的宮女紫衣對古葉氏說“我可憐你”。
幾日後,太后娘娘召見五品以上武官的夫人,古葉氏也在召見之列。蝶妃笑吟吟地邀請古葉氏到御花園賞花。古葉氏花沒看到,卻看到了古云虎與長公主站在花叢中談笑風生。這下,古葉氏無心看花,向蝶妃告罪,準備離去。紫衣送古葉氏,並對古葉氏說,“你只是他娶來傳宗接代的,唯有驚才絕豔的那人才是他心中想娶而不得的女子。”
古葉氏猜到這是蝶妃妒忌她的好命而設下的局,可仍然心下不安,很想找古云虎對質,卻又沒有那個勇氣。平靜地過了一段時間,突然有天半夜裡長公主的親信跑來求援,說是長公主被歹人挾持。古云虎二話不說,深更半夜帶了人手出去,第二日傍晚十分纔回來,並對昨夜之事隻字不提。古葉氏原本不信那紫衣所言,經此一事,她信了。她想和古云虎吵、想和古云虎鬧,剛開了個頭,卻來人叫走了古云虎。古云虎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
古云虎回來,相安無事幾日。古葉氏想好了,想和古云虎好好談談,卻不想古云虎再次出征。最後,古葉氏在家信中幾次試探古云虎無果。一日,古葉氏抱着未滿週歲的青陽到寺裡上香還願,巧遇紫衣。
此時的紫衣已經被放出宮,不再是蝶妃面前當值的宮女。紫衣上前搭話,逗弄青陽之餘,笑吟吟地說青陽長的真像長公主。
古葉氏當時變臉。紫衣卻悄聲說要告訴她一個天大的秘密,是關於長公主和古將軍的,並說下時間、地點,讓古葉氏想知道就過去見她。
古葉氏按捺不住,猶豫再三還是去了。見面後,紫衣罵她傻,說她養了近一年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生的那一個。紫衣還說,以前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的長公主與他人有染的傳言爲真。長公主懷了別人的孩子,躲起來生下孽子後不忍掐死孽子,便將孽子交給古將軍養。巧的是,她在長公主產下孽子的當天夜裡生產。於是,古將軍便換走了她的孩子,把長公主產下的孽子放在了昏睡的她身邊,李代桃僵。
古葉氏遊魂一般回府,盯着小牀上咿咿呀呀的小小的青陽,越看越不像自己,小眉毛、小眼睛、小嘴巴越看越像長公主。她差點當場暈厥。之後數天,她不時盯着青陽發呆,無論如何從青陽身上找不到與自己相似的地方。自此,她再不肯抱青陽,恨不得摔死青陽。可她不敢,因爲青陽是長公主的孩子,長公主又是皇帝最看重的人。
古葉氏本來是想等古云虎回京後逼問親兒的下落的,可不曾想古云虎死了,長公主失蹤了,她不知道找誰要親兒,她知道這個秘密不能對別人說,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徹底找不回來了。她的後半生無望,她只想得過且過。
青舒老半天才能說出話來,“娘,你不相信爹,卻去相信一個只見過幾次面,連底細都沒有摸清的女人。娘,你……”她說不出口,她真的真的很想罵親孃一句白癡加二貨。她是不知道長公主長成什麼樣,可青陽的長相隨爹多一些這一點,她還是敢肯定的。青陽的眼睛是和古葉氏不一樣,可笑起來的時候同樣眉眼彎彎的。這一點,他們姐弟隨了古葉氏。其他的,比如鼻子、嘴巴和耳朵,還有臉型,青陽活脫脫是將軍爹的翻版。
她家親孃的眼睛到底是怎麼長的,居然連兒子的長相隨了丈夫的事實都看不出來!這麼些年要死不活的,原來是她自己白癡加二貨的結果,真是極品中的極品,不服不行。
這下好了,別人口中的孽子及古葉氏心目中的孽子終於現形了。搞半天是被自己親孃否定了的青陽。
古葉氏反駁,“娘有眼睛看,自然知道誰的話真,誰的話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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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舒撫額,“娘,你確定小陽長的不像爹?”她的娘啊,還說自己有眼睛看,看出屁來了,有眼無珠,長眼睛還不如不長眼睛了,極品。
古葉氏立刻回道,“不像,哪裡都不像。”
青舒抽了抽嘴角,“那麼,那封信是紫衣姑娘寫的了?”遇上極品白癡,千萬不要想着讓白癡變聰明,只能隨其繼續白癡下去。
古葉氏點頭。
青舒從白癡孃的牀上下來,搖着頭出去了。見關婆子等人都站在院門外等,扯了嘴角問,“周大夫可到了?”她娘亟需大夫,只是大夫夠嗆能治白癡病。
關婆子回道:“到了,正在內院外候着。”
“請周大夫進來爲夫人問脈。”青舒吩咐一聲,轉身又進了屋子。她得盯着點極品娘,省得極品娘因爲沒請點名的大夫而鬧事。她剛進院時,雖然關婆子把手藏進了袖子裡,可她還是看到了關婆子手背上新鮮出爐的抓痕。總不會是關婆子自己抓的,那麼人選不用他想,肯定是古葉氏乾的。
周大夫進來時,關婆子已經放下了牀幔,只讓古葉氏伸了手腕出來。周大夫坐到小娟擺下的繡墩上,安靜地診了會兒脈,說道,“夫人沒什麼大病,只是身子虛些,每日出去多見見風定有助益。”他的話翻譯出來,就是說古葉氏太懶、太宅了,只要古葉氏肯多動動,多曬太陽,再幹點活兒,身子肯定不會這麼虛。
古葉氏自然不愛聽,“本夫人頭痛、渾身泛酸,豈是你一句身子虛些能糊弄的。”
周大夫立刻從繡墩上站起,“在下才疏學淺,沒能診出夫人的病痛,請夫人恕罪。”
古葉氏,“你知道就好。”
青舒從旁插話,“周大夫,我娘需要吃藥嗎?”
周大夫遲疑,“這……”病人不服他的問脈,他如何開方子。
古葉氏卻道,“他診不出病症,哪裡需要他再開方子。去請鎮東頭的胡大夫,聽聞胡大夫醫術高明,請他一試。”
青舒當沒聽見,笑吟吟地說道,“周大夫,開方子吧!我娘近日有些心火難下,方子里加些黃連不知妥不妥當?”
周大夫一怔,發現牀幔後的古葉氏居然安靜了下來。他心下詫異,又見青舒笑吟吟地等着他的回答,他便鬼使神差般地答道,“妥當。”
青舒又道,“麻煩周大夫再給開一瓶傷藥,府裡有下人被貓抓傷了手背,不塗藥怕是不妥。”
低垂着頭站在旁邊的關婆子聽了,霍地擡頭,卻又立刻低下頭去,繼續安靜地站着。
等周大夫開好了方子,青舒親自送周大夫出門。而牀上躺着的古葉氏,臉憋的通紅,雙手緊緊地抓着夏被,典型的敢怒不敢言。
爲了好好治一治古葉氏,青舒一直坐在古葉氏房中,直到藥抓回來,熬好。她親自端了藥碗給古葉氏,“娘,藥要趁熱喝。”
古葉氏敢怒不敢言,盯着藥碗不動。
青舒又道,“娘,常言道良藥苦口。這黃連可是好東西,苦是苦點,可它能治病。娘,爲了把病治好,咱們要忍得苦。”
古葉氏一臉悽苦地接過碗,喝掉碗中的藥,毫無形象可言地漱口七八遍,再次面朝裡躺下,留背影給青舒。
青舒笑吟吟地囑咐古葉氏好好休息,滿意地走了。回到房中,她提筆,在紙上寫下:蕭貴妃身爲蝶妃時身邊的一等宮女,紫衣。
她吹乾墨跡,把紙疊好,交給小魚,並吩咐小娟和小魚一起去把紙條親手交給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