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一戰,**反敗爲勝,士氣大振。朝廷對官員也進行了任免和調整。宇文虎作爲**主帥,作戰不力,損兵折將,十萬討逆大軍止剩三萬,朝廷大爲不滿,宇文虎自己也還算知趣,主動讓出了元帥一職,太宗重新任命吳忠孝爲討逆平叛兵馬大元帥,又派救應使李林率領十萬**趕來增援。
二十萬**將馬嘴山圍了個水泄不通,唐將吳巧則日日到山前罵陣挑戰。其實她是“假公濟私”,爲的是有機會能再看那個人一眼。
賢傑卻高懸免戰牌,不許衆將迎戰,只教緊守隘口,待敵軍糧盡後退兵。
自此,自貞觀三年九月初七賢傑出兵進攻信州(賢傑豎反旗是在五月初六,攻下小石城是八月二十三,期間有三個月是招兵買馬時期,並沒有發生戰事),到十五日撤回山寨,征戰了七、八天,竟連唐朝寸土未得,還折了鄭嘯天、劉子春兩員大將,另有一員大將井鳳安失蹤,生死不明,第一次伐唐戰爭算是失利了。
不過令賢傑高興的是,隊伍還是得到了鍛鍊和擴大(由下山時的三萬人馬增加到了五萬人)。
這日賢傑同狄公商議軍情。狄公道:“目下不必出戰迎敵,敵人二十萬大軍,糧草供應不是小事,敵軍內部又派系林立,江道成、宇文虎都未必會服吳忠孝;只消能夠守住十天,敵人必定會糧盡退兵。”
賢傑認爲有理,即下了一道命令給守山前隘的歸田虎、萬長山兩人,令他們一定要堅守住十天,若在十天內丟失關隘,將按軍法從事。
然而命令送達下去還未滿一天,就見歸田虎、萬長山渾身帶傷,屁滾尿流趕來道:“大……大哥,不好了,山前隘被打破了,**女將吳巧實在是太厲害了!”
賢傑和軍師等人都大吃一驚。山前隘失守,即意味着山上大寨同小石城失去了聯繫,也意味着糧道被敵軍切斷了。山上四、五萬人馬的吃喝可就成了大問題!
如此一來,不要說十天,就連一天也守不住了。
賢傑將臉一沉,喝道:“我纔剛剛下達了命令,叫你們緊守十天,爲何才一天時間就丟了山前隘?這仗還怎麼打?前番在大青嶺,鄭嘯天戰敗了都還知道自刎,你二人爲何不自刎?如此苟且偷生之輩,我要你等何用?推出去斬了!”
“大哥請息雷霆之怒!”衆弟兄慌忙跪下求情。
狄公也勸道:“主公且饒了他們,當前正是用人之際,若斬大將恐會動搖軍心。不如略施懲戒,令他二人將功折罪是了。”
賢傑本來也不是真的想斬他二人,只想嚇唬嚇唬他們而已,當下聽軍師如此說,便就坡下驢道:“好吧,今日且記下你二人項上人頭。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拉下去,重打八十軍棍,關禁閉三天,寫出深刻自省!”所謂“自省”,也就相當於今天的“檢查”、“保證書”之類。
歸田虎大字不識一個,讓他寫出“深刻自省”還不如要了他的命,當下哭喪着臉道:“大、大哥,這寫‘自省’就免了吧,小弟可不會寫字呀……”
衆弟兄都哈哈大笑起來。狄公也笑道:“這‘自省’就免了吧,狄某以爲他們已經從這件事上得到教訓了。”賢傑這才作罷。不過仍規定,今後誰再犯錯,非寫“自省”不可。
處理完這樁子事後,大將龍顏道:“**勢大,皆因女將吳巧勇武之故,待末將去會她一會,奪回山前隘!”賢傑點頭同意,撥給龍顏五千人馬,讓他去奪回山前隘,自己也率衆將下山,爲龍顏助陣。
當下開了寨門,龍顏提着大鐵鐺,催馬直往山前隘奔來。
唐將吳巧早已在隘前排開陣勢,單等逆軍到來撕殺。那吳忠孝在隘上望見逆軍如潮水般衝來,忙令吳直、吳才調撥一萬弓弩手放箭。霎時亂箭齊飛,逆軍收不住勢,被射了個人仰馬翻,死傷無數。龍顏抖擻精神,不顧亂箭射來,縱馬舞鐺,狂嘯一聲,直奔吳巧。
吳巧揮刀架住道:“逆將慢來!”兩人自然沒有什麼話說,各展身手打成一團,直殺得難分難解。龍顏本是唐朝名將,鐺法精湛純熟,樁子很穩,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有章有法。吳巧卻心不在焉,直往逆軍陣中看,因此手上力道並不是很足,勉強同龍顏打了個平手。兩人當下大戰了四十多個回合,龍顏逐漸佔了上風。吳忠孝在城上觀戰,發覺女兒今天的神情有點不對勁,似乎老是走神,按她正常的實力,絕對不會打成這個樣子。當下他也顧不得多想,急令四子吳德上前助戰。
吳德便躍馬舞刀,衝殺過來。逆軍陣裡早有單鐵勇接住撕殺。吳直、吳才也衝了過來。這邊石明亮、齊大召分別接住。兩邊軍士將戰鼓擂得震天響,吶喊聲響徹雲宵。
那吳巧被兩邊製造的巨大噪聲干擾,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煩燥之氣,手上突然加重了力度,“刷刷刷”連揮幾刀,快如流星閃電,且異常的陰騖戾狠,那龍顏措手不及,竟然手忙腳亂,差點招架不住。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女將剛纔還敗象顯露,怎麼突然之間就象換了一個人?他如果知道一個女孩兒家的那種莫名的煩燥是爲了誰時,他就不會這麼驚訝了。可惜他什麼也不知道……
“刷!”吳巧的刀片又懸到了他的眼前,冷風擦着他的鼻尖而過,龍顏只覺得自己引以爲豪的性感的鼻尖彷彿被削去了一塊,頓時嚇了一跳,那跨下的馬竟然也閃了一下蹄(還沒有“失蹄”,只是打了一下滑而已),不過這也讓龍顏出了一身臭汗,身子也同時失去重心,摔落下馬。
張忠和龍彪一見,急忙衝了過來,一人架住龍顏一隻胳膊,將他搶回了本陣——其實吳巧此時並無殺他之意。
龍顏一敗,吳忠孝頓時率軍掩殺過來。單鐵勇等人不敢戀戰,慌忙率了殘部回營。賢傑也急令弓弩手放箭,射住陣角,不讓**靠近寨門,同時掩護戰敗的弟兄們撤退。等最後一名士卒撤進來之後,高絞吊橋、關閉寨門,堅守不出。**則掌得勝鼓回營。
此後兩天,張忠、龍彪相繼出戰,皆被吳巧殺敗。自此逆軍陣中再也無人敢與吳巧對敵。
這天晚上,衆弟兄皆在帳中喝酒,排遣胸中鬱悶。賢傑對龍顏道:“那日我見你戰吳巧,本來已經得勝,爲何突然之間又敗了呢?”龍顏苦笑着搖搖頭道:“末將也不明就裡——此實是末將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奇怪的事,那吳巧似乎總是心神不寧,老往我軍陣中探瞅,也不知她到底對何物如此感懷?更令人奇怪的是,這吳巧的武功簡直就象是深不見底之淵潭,深不可測,招法之辣狠詭異,簡直是匪夷所思!”張忠、龍彪也點頭表示深有同感。
這時座中一個聲音叫道:“大哥,我看吳巧這妞還非得大哥那杆槍不可勝她!”“對,還要加上大哥下面那支‘槍’!”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哈哈……”衆將都大笑了起來。賢傑將臉一沉:“軍中大事不得兒戲!”
賢傑無心喝酒,來到馬嘴山主峰觀日臺上散心解悶。忽見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他。他一楞,仔細一看,原來是烏雲。只見烏雲鬆鬆地挽了個髻,穿着一件桃紅色衣衫,站在那觀日臺的一偶,眼裡似有嗔怨之色。賢傑奇怪道:“烏雲妹妹,你在這裡幹什麼?有何心事?”
“哼,你還問我有何心事?你難道不知道小妹的心事?”烏雲嘴一翹,輕輕哼了一聲。賢傑忽然記起烏雲也是武將,而且身手不凡,看來她定是責怪自己這次攻打信州沒有帶她同去了。忙笑道:“烏雲妹妹,你可是怪爲兄沒有帶你上陣殺敵?這是爲兄的疏忽,下次一定補上……”
“哼,你有了新歡,早把烏雲忘到了九宵雲外,這時候記得我了麼?”烏雲臉上飛起一朵羞雲,只覺得兩頰燙得厲害……幸而天色墨黑,賢傑並未覺察。不過他對烏雲摸不着頭腦的話卻有點不解:“烏雲妹妹此話何意,劣兄何來的‘新歡’?”
“別騙我了,這幾天,烏雲在山上看得一清二楚,有人日日到我軍陣前挑戰,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眼光那麼癡,只往大哥身上瞄,大哥見了她也是魂不守舍,忘了你們本是敵國交兵,哼……”
賢傑苦笑道:“烏雲妹妹,劣兄實在不知你所說何事……”
烏雲見賢傑腦袋裡缺根筋,知道點破也沒意思,當下柳眉一揚:“不知道就算了,小妹也要歇息去了……”
賢傑叫道:“烏雲妹妹,明日讓你下山去會會那唐將吳巧如何?讓你也過過打仗的癮。”
烏雲聽到吳巧二字,心念一動,但她的腳下卻沒有停歇,早已如一隻輕捷的夜蔦消失在了夜色中,她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算了吧,我還是去伙房打雜,幫大哥做點好吃的,打仗的事是你們男人的事……”
賢傑有些啞然。他想不到烏雲會拿這話來堵他的嘴。他真的希望烏雲去會一會那吳巧,他其實是深知道烏雲的本事的。只是自己中孔孟迂腐之流毒甚深,又兼一股大男子主義左右自己的大腦,重男輕女,看不起女將,烏雲幾次請戰都沒有答應她。想不到這次需要她時,她卻耍起了小性子……賢傑捶着腦袋,懊喪不已。看來少不得只有明天自己親自出馬了。
山下**大營。
吳巧卸了戎裝,着女兒便裝坐在後營屬於自己的小天地裡對燭發呆。忽然氈簾一掀,原來是父親鑽了進來。吳巧忙起身迎接,象個乖乖女般低聲道:“父親……”
吳忠孝不鹹不淡嗯了一聲,目光裡透出一絲慈祥,但很快又轉爲嚴厲:“巧兒,你知不知道你這兩天的表現讓爲父深感失望?”
吳巧低着頭,不敢正視父親的眼睛。按理,這兩天她打破山前隘,又打敗了數員逆將,正是功績顯赫,父親爲何還這樣說她呢?而她也象知道自己做錯了一般,面含愧色,不敢辯駁,這又是何故?
吳忠孝氣得鬍子一抖一抖地數落她:“你的本事完全在衆賊寇之上,但這兩天交戰你卻精神恍惚、心神不寧,臉色無故紅暈,常常獨自對着山上發癡,似喜似嗔,心煩意亂,究竟是何原因?”
“父親,女兒這兩天身體有些不適……女孩兒家每月都會來的那些事,你是知道的……”吳巧低下了頭,聲音輕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胡扯!”吳忠孝暴跳如雷。但他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情緒有點過激,忙緩和了一下臉色,壓低了一點聲音道:“巧兒,你要對爲父說實話,你說,你是不是愛上了那姓楊的?”
吳巧的身子猛地一顫,手中的一枝簪躅也“當”地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