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結束了。
唐太宗倒也寬宏大量,讓賢傑立了營寨,並要他前去談判。
賢傑收兵後沒有找到賢寶和單鐵勇。他懷疑二人可能被俘,也可能死在亂軍中了。他瞪視着茫茫戰場,眼裡充滿疑慮和哀傷……他攥緊了腰間的寶劍,幾次都想要抽出來。
衆兄弟們都盯着他的手,生怕他做出傻事……
“嗆”地一聲龍吟,賢傑終於拉劍出鞘,他凝視着劍上的幽幽寒光,腦子裡浮想聯翩……如果賢寶戰死了的話,他這個大哥真的罪該萬死、永不可赦!賢寶,賢寶,你在哪裡?賢傑在心裡一遍遍地念叨,忽然他的手腕一擡,那劍刃似要往頸間橫過……
“大哥!”石明亮慌忙衝上前,欲奪過賢傑的寶劍,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摔了個狗吃屎。只見賢傑推劍回鞘,看了衆弟兄一眼道:“龍彪、高應龍隨我去和唐朝皇帝談判,其餘衆弟兄繼續尋找賢寶和鐵勇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們!”
衆弟兄見賢傑並無尋短之意,方鬆了一口氣,同時暗笑石明亮表錯了情。
卻說賢傑帶着龍彪、高應龍來到唐太宗行營前。賢傑讓龍、高二人在帳外等候,自己獨自走入帳中——但見唐太宗高坐在龍位上,兩旁站着文臣武將。左邊是魏徵、徐茂功、房玄齡、杜如晦、徐進元、李靖等一班文臣,右邊是秦叔寶、尉遲恭、程咬金、羅通等一班武將,排列森嚴。
賢傑也不下跪,只是冷冷道:“李世民,你聽着,我並非是敗於你手,我是被女人所敗……你高高在上,永遠也不會明白人間的情愛……算了,和你對牛彈琴又有何用?又焉能喚回我心中所愛?”
李世民對楊賢傑的事也有所聞,他也知道**之所以這麼快就奠定了勝局,實在是和楊賢傑心中牽掛兩個女人有關。他也不由萬分感概,也幸這人爲情所困,若不然唐朝的天下還真的岌岌可危……
當下他對楊賢傑的不敬也並不在意,只是點了點頭道:“朕很明白你內心的痛苦,朕勸你一句,若要屹立於天地之間,最好不要太沉湎於兒女私情。今番爾能以國家爲重,息戈止兵,實爲天下黎民之福也。楊愛卿,只要你保證不再反唐,朕即可保證爾等生命安全,爲官爲民,悉聽尊便。”
賢傑心中一呆,想不到這皇帝還很瞭解他的痛苦,這番安慰之語就象出自一個朋友口中,令賢傑大感意外。看來自己過去還真小看了這個李世民。當他聽到李世民許諾只要他不造反便可保證他和兄弟們的安全時,心中也是一鬆,他知道皇帝的話便是金口玉言,正所謂“君無戲言”,自己和兄弟們的安全是有了保障。但他聽到唐太宗“爲官爲民、悉聽尊便”的話時,嘴邊不禁又浮現出一絲冷笑。他冷冷道:“你放心,我楊賢傑習慣了閒雲野鶴之生活,不會做你大唐的官。”說完頭也不回,大踏步走出營去。
賢傑去後,滿朝文武頗不服氣,覺得就這樣放楊賢傑走,實在太便宜了他。魏徵力排衆議道:“陛下,千萬不能再興刀兵……黎民百姓實已不能再受兵禍之苦,若再糾纏不休,必有違民心、失去信義。就算楊緊傑授首,只怕人心也難服,同時會引起更大殺戮,必將動搖我大唐根基。不如就此息事寧人,也彰顯我大唐以仁愛治天下,以信義服賓夷。赦此楊賢傑,則陛下寬宏愛民之心天地可鑑!”
唐太宗見魏徵說得有理,當即讚道:“魏愛卿此言甚合朕意,楊賢傑一事就此終結,爾等不得再議。傳朕旨意,班師回朝!”
賢傑回到營中,默然無語。這時石明亮、謝志君等向他報告,找遍了戰場,仍未找到賢寶和鐵勇,同時他們也同**進行了交涉,**並未殺死二人或將二人俘虜。賢傑長嘆一聲:“生死由命……罷了,我等也撥營東進,再作計議!”
當下撥營東進,往汴州方向緩緩而行。四月二十一日,到達汴州地界,同普濟、閒空的人馬會合。普、閒二人正在攻打汴州,聽得賢傑已經同唐朝罷兵講和,便也停止了戰鬥,收拾了二萬人馬,同賢傑合兵一處。
當下暫且在汴州城外安營。普濟道:“現在不打仗了,咱們開往何處去?”
賢傑嘆息了一聲道:“把大家都解散了,回去耕種田畝,做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吧。”
高應龍道:“大哥,我看就這樣作鳥獸散終是不妥——蓋因兄弟們皆無業無地、光棍一條才造反的,現在把弟兄們解散,又回哪裡去呢?天長日久,大家難免又要幹打家劫舍的勾當……還是須謀個正經去處爲好。”
龍彪、華元豐等人也贊成不要把大家解散了,還是成爲一支隊伍的好。
齊大召反對道:“不解散了幹什麼?這二萬多人的吃喝拉撒睡怎麼解決?”
龍彪道:“現在就把大家解散,實在弊多利少,誠如老高所言,弟兄們回去難免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成爲爲禍一方的禍患;此外咱們把唐朝的天下鬧得如此天翻地覆,那唐朝皇帝和朝中大臣焉有不恨咱們之理?若他們知道咱們沒有了軍隊,還不乘機加害?因此只要軍隊在手中,任何風浪都不可懼!”
賢傑點頭道:“對,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隊伍不解散!但是咱們現在不能造反,又該幹些什麼呢?”
高應龍道:“自古以來我中華子民只知道自守疆土、進行自相殘殺的窩裡反,卻不知向外爭取生存空間——今番我等何不開此先例,去征伐外夷,奪得一塊地盤,以圖發展?”
“對呀,真是高見!”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然而在究竟開往何處的問題上,大家又爭論不休。有的主張去打高麗,有的主張去打婆羅國,還有的主張去西域。
賢傑搖頭道:“那高麗憑藉山海之險,自前朝開始便與我國多次交戰,積累了豐富的對華作戰經驗;此外路途遙遠,我等勞師遠涉,只恐不能成功。那婆羅國和西域路程更遠,一爲熱帶凶蠻之地,一爲沙漠貧瘠之土,皆不可取!”
沉默了一陣,高應龍忽然道:“聽說東海外有個東荒之地,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可惜處在大洋之中,至今尚未開發,無國無州,正是一個絕好去處,諸位以爲如何?”
石明亮嗤道:“東荒之地只是傳說,究竟有幾分可信度?”
華元豐道:“確實有一個東荒之地,吾叔當年曾到此遊歷,所見所聞誠如高應龍將軍所言!”
賢傑沉吟良久,發話道:“不論是虛是實,總要去試一試才能見分曉——那就這樣定了,去東荒之地開闢一片新天地!”
普濟道:“要去東荒,得先下洪澤湖,造好能渡海的戰船後再下長江,出長江口,方可漂洋過海。”
賢傑道:“那就向洪澤湖開拔——衆位弟兄還有什麼什麼意見?”衆將包括石明亮在內都無異議。於是賢傑便揮軍南下,向洪澤湖開拔。
從汴州到洪澤湖,不下千里之遙,一路上經過了陳留、杞縣、睢縣,四月二十四日到商丘,二十八日到淮北,五月一日到宿縣,五四青年節(當然那時沒有青年節)這天到達泗縣,第二日也即端午節這天到達了洪澤湖邊的泗洪縣官塘鎮。這一路上雖然行程千里,穿越了十幾座州縣,但行進尚算順利,沿線**皆遵守了停戰協定,沒有攻擊逆軍。
到達官塘鎮便望見了洪澤湖一片白茫茫的大水,衆將士都興奮起來,失利的陰影彷彿一掃而空。
賢傑不準士卒進鎮擾民,乃命在湖邊荒蕪處紮下營寨,然後砍伐樹木、趕造戰船。
不覺又過了幾日。這一日,龍彪和高應龍急匆匆來見賢傑,向賢傑報告了一件特別的事情。賢傑聽了不覺一驚,急令備馬,帶着幾個隨從往東北方向而去。
東北方一處山凹裡,一個農人正在揮鋤鋤地。賢傑躍下馬,奔到那人身邊,跪了下去。那農人先是一楞,待到認出賢傑時不由又驚又喜,喊道:“叔父……”賢傑慌忙止住道:“陛下勿行此禮……”
原來這農人竟是隋朝廢帝楊侗!當年楊賢傑的祖父靠山王楊林本是隋文帝楊堅的叔父;隋文帝的次子楊廣害死太子楊勇,接着又弒父篡位,楊廣便是隋煬帝。隋煬帝殘暴不仁,數次對高麗用兵,損失了上百萬人馬。又徵集二百萬民工開挖大運河,全國所有的壯丁幾乎都在服勞役,苦不堪言。煬帝還加重賦稅、橫徵暴斂,還勞民傷財,三次巡遊江都(即今揚州)。終致民不聊生,紛紛揭竿而起,農民起義風起雲涌,大隋政權很快土崩瓦解。隋煬帝也在第三次巡遊江都時被叛臣宇文化及殺死。
於是王世充等人便擁戴煬帝的兒子楊侗在洛陽繼了隋位,就是史稱的泰帝。時值農民起義更加蓬勃發展,天下羣雄並起,以瓦崗寨李密、翟讓爲首的十八路反王並六十處煙塵割據各地、紛爭天下。那王世充野心勃勃,竟廢了楊侗,自己做皇帝。而隋朝舊臣李淵也在太原起兵。李淵和他兒子李世民收伏了瓦崗寨羣雄,並以瓦崗寨羣雄爲班底,東征西討,終於消滅了包括王世充、竇建德在內的各路反王,平定天下,建立了唐朝。
楊侗則流落到了這洪澤湖,學會了耕種田畝,從此隱姓埋名,與世無爭。
按理,楊賢傑應是楊侗的叔父,但楊侗年長,又是皇帝,賢傑自然以楊侗爲尊。當下賢傑便邀楊侗一同出海。楊侗欣然應允,並引妻小與賢傑相見。原來這楊侗已娶了民女王氏爲妻,生有三個小孩,長女楊萍年二十,次子楊金年十九、三子楊銀年十七。那楊萍還有個丈夫叫柳雲飛,是個獵戶,前日獵得一頭猛虎,今日到泗洪縣城賣虎皮去了。賢傑便將楊侗和他的妻小接回洪澤湖邊的大營中。
這日午後,賢傑正在帳中和衆將謀畫出海之計,忽然西北方炮響連天,哨馬驚慌來報說,有一支**前來攻打,不知是何處兵馬。賢傑一怔,忙帶了諸將出營察看——只見**漫山遍野而來,那馬蹄踏起的黃塵遮天蔽日,以至看不清旗號。
賢傑令龍彪帶領一千弓箭手閃出旗門,用箭射住陣腳,然後迎上去喊話道:“喂——你們是何處兵馬,到此何干?”對方沒有回答,卻飛來一枝利箭,正中龍彪左肩,龍彪當即負痛落馬。
賢傑急令軍士搶回龍彪,親自趕到陣前喝問道:“呔,你們怎敢傷我大將?我們跟大唐已經講和,他爲何自食其言,又派兵來攻打我等,是何道理?”
只見對面旗幟散開,閃出一員大將,卻是一名女子。只見這女子也不著頭盔,頭上只是挽了兩個仙女髻,用一根藍絲帶纏了,身着一件藍底軟胄雲鱗甲,手提一條亮晃晃的六合銀環鎖喉槍,騎一匹四蹄踏雪烏龍駒,其氣宇軒昂、颯爽英姿勝過赳赳鬚眉,其姿容更是國色天香、豔絕塵寰,勝過那月裡嫦娥、九天仙子……只是眼裡有一股騰騰的殺氣,那股威勢,似要把人吃掉!
楊賢傑再仔細一打量這女子,不由大吃一驚:這不就是那天在天上飛、並用氣劍射他的那名藍衣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