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節 不識蕭郎是蕭郎

一二零節 不識蕭郎是蕭郎

蕭布衣迴轉客棧後,一個下人早早的準備,叫了聲蕭公子,竟然是蕭布衣認得的面孔。當初袁嵐帶着出塞的就有這個下人,蕭布衣記得他叫魯大力,微笑的打個招呼。

魯大力見到蕭布衣認得自己,興奮非常。在他們眼中,蕭布衣已經和神仙彷彿,別人或許不知道,可他親出草原,見到蕭布衣的神勇,十分敬仰,可這種人沒有架子,偏偏能禮下與人,那就是難得可貴了。

蕭布衣又沒有看到袁熙,只怕她已經被袁嵐抓回到了家裡,一想到今晚有筵,難道是要相親?

當初他隨口應承了袁熙的邀請,只以爲他要聯絡感情,倒沒有深想一層,可想到袁熙也在東都,蕭布衣身上就和長了螞蟻般,渾身不自在,魯大力隨意稱呼一聲,看自己的眼神中,好像也是大有深意。

蕭布衣並非古板刻意躲避,而是對這個女扮男裝袁熙實在不算是感冒。對他而言,男女之間情更多過於姓,姓格更勝過相貌,這個袁熙雖然男裝看起來也俊俏,可是成天纏着他吟詩作對,倒也讓他大爲頭痛。他實在不敢想像,一個男人在家的時候,女人只讓你作詩的情況多麼讓人討厭。

魯大力話並不多,蕭布衣問他就答,蕭布衣不問他就埋頭趕路,魯大力說袁宅在章善坊,蕭布衣也大略知道,讓他前面帶路。二人從玉雞坊出發,過了中橋,繞過豐都市,來到章善坊的時候,天已經微黑,黑夜中只透着雪的微白。

天寒地凍,雪花飛揚,大雪一下就沒有停止,蕭布衣還不覺得什麼,魯大力已經是鬍子眉毛都掛了白霜。這時路上行人稀少,單調的馬蹄聲踢踢踏踏,踏碎了雪夜的寧靜。

魯大力前頭領路,進了章善坊後徑直前行,路的盡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蕭布衣和魯大力到了燈火處,不等下馬,就聽到一個爽朗的笑聲道:“布衣,我想你也應該到了。”

燈火闌珊處,袁嵐笑着迎了過來,雖是寒夜,蕭布衣卻是心中一陣溫暖。無論袁嵐對他押寶也好,拉攏也罷,總算對他不差,現在更是堅定的站在他的這面,不惜和宇文化及作對,這讓蕭布衣這種人不能不感動。

雪夜凝寒,袁嵐也是肩頭白花花的一片,想必是等了一段時間,拉着蕭布衣的手走進大宅,下人早早的拿着撣子爲二人掃去身上的積雪。

袁宅並不奢華,相對蕭布衣這段時間的見識而言,反倒有些樸素,不過佈置的也是匠心獨具,二人走過庭院,沿着迴廊前行,袁嵐帶着蕭布衣先到了一個偏廳,內面燃着火爐,溫度適中,暖洋洋的讓人忘記了天寒。

“今天不會只有我一個客人?”蕭布衣隱約聽到遠處喧譁一片,有些奇怪袁嵐爲什麼把自己找到這裡。

“當然不是,不過知心的客人只有你一個,其餘的都是泛泛之交。”袁嵐笑道:“我方纔是和他們交談,只覺得乏味,遠遠不如和你聊天有趣。藉口出來,只在外邊等你。”

蕭布衣也笑了起來,“客來主不至,可是不小的失禮。”

袁嵐笑着搖頭,“他們有好酒好菜,美女歌舞,早就忘記了我這個主人。布衣,我今天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倒開門見山,上午的事情,晚上再次提及。猶豫下才道:“袁兄,我不是不捨得這個校書郎,我留在這裡還有些別的緣故。”

袁嵐沉吟片刻就道:“是因爲裴茗翠?”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猜的很準,不想否認,緩緩點頭。

袁嵐目光復雜,“布衣,恕我冒昧,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是因爲喜歡裴茗翠留在東都,還是因爲感謝裴茗翠留在東都?抑或是,你是覺得眼前這是個機會,不能錯過,只想留在東都博取高位?”

蕭布衣半晌才道:“袁兄,我知道你想讓我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可我想說的是,有些時候不見得你想要置身事外,就可以置身事外。我若要販馬,若想做天下第一牧場,你覺得我可能不和他們打交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不想謀求高位,可是我覺得眼下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袁嵐喃喃自語道:“我只怕覆舟的時候多一些,既然布衣你有了決定,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只希望你能夠小心一些。伴君如伴虎,我只怕你這種人才毀於廟堂,君不見真正念及天下的,都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蕭布衣突然想起一直都有疑惑的問題,“袁兄,我想知道裴小姐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一個人,她以一女兒之身,能請動聖上的聖旨,掌管裴閥的商隊,在我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袁嵐微笑道:“裴茗翠是裴矩的女兒,裴矩老年得女,很是疼愛。她大權在手,裴閥當然是一個主要的因素,不過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因素布衣多半不知道,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是真是假。”

“布衣洗耳恭聽。”蕭布衣鄭重道。

“這事你聽聽也就罷了,萬萬不要說出去。”袁嵐頭一回出現如此的凝重。

蕭布衣幾乎以爲楊廣看上了裴茗翠,不然袁嵐怎麼三番四次的讓他莫要對裴茗翠動心,可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裴茗翠如果是楊廣的女人,四處亂跑,風風火火的成何體統?更何況裴茗翠此人雖然豪放細膩兼有,卻比貝培更是拒人千里之外,到現在除了馬邑見上幾面,這人就再沒有在自己眼前出現過,他甚至都懷疑貝培就是裴茗翠,只是一來姓格完全不像,更重要的一點卻是,裴茗翠千金之體,事務繁忙,應不會以身犯險出塞,這從她在長安爲自己請聖旨可見一斑。

“如果袁兄覺得蕭布衣會說出去,就當我沒有問好了。”蕭布衣微笑道。

袁嵐凝望着蕭布衣一張臉,終於決定也賭上一賭。他對蕭布衣認識算不上太久,可蕭布衣所做的一切足以讓他下定決心賭上一把,不然他清晨也不會和蕭布衣推心置腹,說出宮中內鬥的隱秘,夜晚時分又拉着蕭布衣單獨說話。蕭布衣這種人才罕見,以他經商多年的見識,也覺得少見這種人物,他知道一個家族的興衰很多時候都是倚仗一人,不然那些士族大家也不會極力拉攏這種才俊爲自己服務。

本來是否真正的拉攏蕭布衣對袁嵐而言,還是猶豫不決,只是幾天前在東都的幾件事情讓他下定了主意,加快了和蕭布衣靠近的速度,只怕被別人搶了先手,那可就悔之晚矣。

他說的一切聽起來都是大逆不道,要是傳出去,罪名不輕,不過一來他信任蕭布衣不會害自己,更重要的是,他若不說出點內幕,又如何能博得蕭布衣的信任?

“先帝和聖上的事情布衣想必也知道不多。”袁嵐輕咳一聲,整理下思路,“其實聖上對裴小姐頗爲信任,和裴侍郎關係倒不算大,因爲裴茗翠畢竟是一女子,不好參與政事。不過呢,女子參與政事也有先例,先帝的獨孤皇后就是一例……”

“裴小姐得聖上信任只是因爲一個女人,不知道布衣可曾聽過陳宣華之名?”

蕭布衣搖搖頭,“好像是個女人?”

袁嵐並不覺得蕭布衣無知,反倒覺得此人不懂不會裝懂,算上是孺子可教。有時候知道一些事情不值得讓人炫耀,能從事情中剝繭抽絲的人才算高明,蕭布衣無疑就是後者能力很強的那種人。

“陳宣華本是陳朝陳宣帝的女兒,都說聰明美麗,我也見過一面,驚爲天人。”袁嵐嘆息一聲,“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有的時候,一個女人長的太美麗算不上什麼好事,尤其是一個亡國之君的女兒。當初聖上還不是天子,年僅二十,被拜爲隋朝兵馬都討大元帥,統帥五十萬大軍南下滅陳,並且一舉成功,意氣風發,風光一時,陳宣華和他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蕭布衣奇怪問,“這麼說聖上也算是文武雙全了,爲什麼征伐高麗幾次不成?”

袁嵐苦笑搖頭,“你要是這麼想,那可是大錯特錯。聖上滅陳無非是倚仗當時的名將,周密的安排。當年的楊素,賀若弼,韓擒虎哪個都是大隋的名將,統一給聖上調用,他滅陳不過是坐享其成而已,要說是打仗,他並沒有參與。當年聖上謙遜,爲了博得名聲,禮賢下士,所以滅陳一仗靠着手下一舉功成,他領了功勞。可他自從做上了天子的寶座,再也沒有當年的謙遜,第二次征伐高麗還是爲了面子,第一次征討高麗卻是爲了向天下人證明,他也是文武雙全,不依靠名將也能取得成功。怎奈他事事過問,都說兵貴神速,他一來一回早就延誤了戰機,再就是忽略了高麗的頑強和狡猾,勞民傷財,事終不成。”

“這麼說如果派個名將後果更好些?”蕭布衣建議道。

袁嵐笑道:“布衣,你還是太小瞧了聖上的面子二字,當初二伐高麗的時候,就有人建議聖上不用親征,勞民傷財,只派幾員大將即可。聖上大怒,說他親自征討不成,別人如何能成,那人諫言因此死罪,後來也就無人再敢勸聖上。”

蕭布衣喃喃自語,“看來面子真的害死個人。”

袁嵐目光一亮,“布衣,你說的不錯,面子的確能害死人,可聖上的面子卻是害死了天下人。我欣賞布衣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欣賞你的能忍,當初你能力高強,屈居副領隊,卻是不卑不亢,在草原風光無二,本以爲會平步青雲,在東都卻做個校書郎,亦是不急不躁。韓信能忍,故能敗楚霸王於烏江,劉邦能忍,故能成天下之霸業,項羽縱然力拔山兮氣蓋世又是如何,還不是因爲一個面子自刎烏江?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好,若是一味的使氣鬥狠,畢竟不足成事。”

蕭布衣聽到誇獎有些汗顏,“袁兄,聖上見到陳宣華後又如何,和裴小姐又有什麼關係?”

袁嵐也是搖頭,“和你說說,就說的有點遠了。聖上滅陳後,意氣風發,饒是他見過女人無數,見到陳宣華的時候,也是驚爲天人,起了愛慕的念頭。”

蕭布衣笑道:“原來聖上也是有愛情的。”

袁嵐笑道:“誰都年輕過,你我都有,聖上也是人,當然也有。不過聖上雖然愛慕陳宣華,卻是因爲獨孤皇后不喜男人納妾,只允許一個妻子。當初聖上已經娶妻,說來還是和布衣你一個姓氏,也就是如今朝中的蕭皇后。聖上因爲怕獨孤皇后不喜,失去了繼承王位的權利,所以不敢迎娶陳宣華,連納妾都不敢,只把她俘虜到了西京。先帝在時,雖然貴爲天子,後宮三千,可在獨孤皇后死前,碰過的女人不過兩三個,而這兩三個先後都被獨孤皇后毒死打死,獨孤皇后嫉妒心之重,可見一斑,而當時獨孤皇后和先帝被朝臣並稱二聖,可見權力之大,就算聖上都是不敢落了差錯在她眼裡,只能強忍住對陳宣華的愛戀。”

蕭布衣聽的咋舌,暗道這個獨孤皇后也夠獨的,能把一個天子約束成這樣的,天下女子恐怕只有這一個,“只有一個老婆,那皇上當的也沒有什麼味道。”

袁嵐笑道:“不錯,要是娶個悍婦,那就是當皇上也沒有味道的,好在小女溫柔賢惠,布衣如果有意迎娶,她絕對不會像獨孤皇后般,更不會阻擋你納妾,巧兮要個正室的名分就好。”

蕭布衣想到袁熙的樣子,白天窮公子,夜晚飛天大盜,嘴裡發苦,慌忙岔開話題,“那後來呢?”

袁嵐也不過緊的逼迫,只是嘆息道:“後來不巧,這個陳宣華在西京卻被先帝看重,納入後宮,聖上當時人在東宮,就算愛煞陳宣華,那是敢怒不敢言的。”

蕭布衣知道這已經是個悲劇,兒子喜歡的女人,卻被老子上了,這在歷代宮室都是時有發生,沒有想到隋文帝也是不能免俗,隋煬帝這個大被同眠,銀欲過度的天子也有討不到的女人,那可真是天下奇談。

“陳宣華雖然到了後宮,不過先帝也知道寵幸的後果,一直都是隻能看不能動,由此可以看出陳宣華魅力的驚人,讓男人不忍摧殘。”袁嵐又道:“後來獨孤皇后病逝,先帝迫不及待的開始寵幸陳宣華,自然讓聖上記恨在心。等到先帝駕崩,聖上終於得到了陳宣華,可惜陳宣華一是哀愁國破家敗,二來是先後兩個男人臨興,偏偏卻是父子,忍受不了世人的眼光,只過了一年,憂慮成疾,就已經病逝,死時不過二十多歲。”

蕭布衣有些感慨這個陳宣華的不幸,還沒有忘記正題,“陳宣華我是知道了,可我最想知道的是和裴茗翠有什麼關係?”

“聖上雖然和蕭皇后相敬如賓,不過是敬她有嫺淑德容,可對陳宣華卻是真心相愛,他對於陳宣華之死,悲痛莫名。”袁嵐倒是不緊不慢,輕輕嘆息一聲,“陳宣華臨死前,只對聖上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就是因爲家在江南,要求埋骨江都,不求大葬,只求簡約就好。二就是她是裴茗翠的姨母,一生中最喜歡的就是裴茗翠,只希望聖上厚待裴茗翠。”

蕭布衣這才愣住,沒想到這裡面的關係曲曲折折竟至如此。

“聖上對陳宣華極爲喜愛,不要說兩個條件,當時陳宣華就是提出千百個,也會一併答應了。陳宣華要求埋骨江都,簡約安葬,實乃一片苦心,不想聖上因此落了罵名。聖上雖然一生鋪張奢侈,對於心愛女人的安葬還是按照她的心意來辦,幾次下江都,固然是遊玩,拜祭陳宣華倒也是一個目的。第一個要求讓聖上覺得有愧陳宣華,所以對陳宣華的第二個要求自然竭盡心力,裴茗翠因此得到聖上的信任,而裴閥自此後,更是一飛沖天。”

蕭布衣今天一天知道朝中的錯雜複雜,實在比他大半年知道的還多,半晌才道:“雖然裴茗翠是機緣巧遇,可不能否認她也聰穎非常。”

袁嵐點頭,“裴茗翠人長的尋常,卻是自詡有黃阿醜之才,對聖上的一往情深大爲感動,這才竭力輔佐,只是她畢竟一女子,心力有限,無力迴天,這才借朝中七貴選才之際招攬人才輔佐聖上。”

蕭布衣明白其中的曲折,爲一往情深四個字大是頭痛,忍不住問,“難道裴小姐喜歡的是聖上?”

“這個我倒不敢說,”袁嵐搖頭道:“女人都是很奇怪的,聖上如今後宮粉黛三千,怎麼說也算不上是一往情深吧?不過裴茗翠一直念着聖上對陳宣華的好,始終卻認爲聖上是深情的男人。”

蕭布衣聽到這裡,嘆息一口氣,也不知道做何感想,袁嵐卻是笑着起身道:“我先去看看客人的情況,一會兒我來找你叫你去見見他們,這些人對你以後經商可能會有好處,不妨一見。”

蕭布衣應了一聲,不知道他爲什麼不直接要自己一塊出去,轉念想到,多半是客人很多,袁嵐處事精明,避免厚此薄彼,落人話柄。

他從袁嵐這裡得到的信息倒讓他更清楚眼下的環境,對於楊廣和裴茗翠兩人的認識又多了一層,世人是看到眼前的利益,爭鬥個不停,又怎麼知道過了幾年後,天下亂的不可收拾?裴茗翠讓自己去勸那個一往情深的楊廣,可是覺得自己和他感情對路,想到這裡的蕭布衣哭笑不得,一往情深的楊廣,這在他以前看來,應該算是最爲滑稽的形容!

正沉思的時候,偏廳外碎瑣腳步聲響,蕭布衣以爲有人來找,擡頭望過去,見到廳外快步走進來一人,急聲道:“姐姐,你可回來了。”

蕭布衣僵住在那裡,不明所以,見到一少女也是僵僵的立在那裡,輕‘啊’了一聲,用手掩住了櫻桃小口。

少女眼神明澈動人,見到蕭布衣坐在偏廳,帶有着一點點的慌亂。俏臉上看起來不施脂粉,沒有粉油,可是肌膚之剔透潔玉更是可人。眉毛彎彎,襯托出明眸善睞,用手掩住小口,又似西子捧心。

她的骨肉均勻,體態典雅,可以蕭布衣的分析,這纔是真正的蘿莉。少女並不太大,像是青澀的蓓蕾,風姿或許還差了幾分,但是誰都不能否認,這是一個真正的美女胚子!

見到蕭布衣驚詫的望着自己,少女潔白的臉上突然涌起了陣陣紅暈,甚至擴展到了脖頸,有些失措的立在那裡,好像駭的不能舉動。蕭布衣只好緩緩站起,儘量讓聲音輕柔些,“這位小姐,我是這裡主人邀請的客人,不知道你可是找錯了房間?”

他聲調低沉,帶有磁姓,態度真誠,讓人興不起敵意。少女眼中驚駭漸去,疑惑卻濃,“你是?我爹讓我來這裡找姐姐的。”

蕭布衣不解問,“你父是誰?”

“我爹就是這裡的主人呀。”少女看起來想笑,卻又不敢,沒有上前,卻也沒有退後,不想直視蕭布衣,偷偷的望過去,見到此人舉止從容,話語平和,穿着雖是樸素,氣度不凡,讓人大生好感。

蕭布衣心中一動,“你父可就是袁嵐袁兄?”

少女緩緩點頭默認,“你是誰呢?”

蕭布衣微笑道:“在下蕭布衣。”

“啊?”少女又是失聲驚呼了聲,這下紅暈不但從臉到了脖子,甚至延及到了雙手,表情難以置信,卻又帶着點別的味道,雖是偷偷的望着蕭布衣,可已經不自主的大膽了很多。 шшш⊕ тTk дn⊕ c○

蕭布衣見到她穿着淡雅寧靜,可整個人要燒起來的樣子,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害羞內向的女子他倒不少見,可是如此害羞的女人,他真的頭一次見到。這個是蘿莉,難道就是袁巧兮,蕭布衣有些奇怪,她若是袁巧兮,那袁熙是誰?她若是袁巧兮,那袁嵐藉故出了偏廳,難道就是讓女兒見自己一面?

“你怎麼會是蕭布衣?”少女詫異的喃喃自語。

蕭布衣大爲奇怪,搞不懂自己爲什麼就不能是蕭布衣,袁熙和自己酒樓一見面就不滿蕭布衣又是爲了什麼,這一切都和袁家有關,事事莫名其妙。

少女剪水雙瞳又在蕭布衣身上一掃,臉上有如紅霞般,突然轉身,不再多話,快步的走出了偏廳。蕭布衣想問也無從問起,想攔更是不能,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少女消失不見,若不是空氣中多了絲若有若無處子幽香,他幾乎以爲是自己在發夢。

不知過了許久,偏廳外又是腳步聲響起,蕭布衣以爲少女去而復返,擡頭望過去,見到魯大力已經走了過來,“蕭公子,老爺請你去賞雪廳一敘。”

蕭布衣點點頭,跟着魯大力走出偏廳,穿迂迴長廊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大力,你家老爺有幾個女兒?”

魯大力停下了腳步,拱手道:“蕭公子,就一個,小姐芳名我是不敢說的,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問老爺,不知道蕭公子爲什麼這麼問?”

蕭布衣見到他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有些不習慣,“隨便問問。”

“哦。”魯大力點點頭,悶葫蘆一樣轉身繼續前行。蕭布衣心中納悶,可以明確認定袁熙絕非方纔碰到的蘿莉,可就因爲不是,這才讓他打破頭也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本想問問袁嵐有幾個兄弟,可又怕魯大力畢恭畢敬的態度,只好作罷。

袁宅從外邊看起來不大,內在卻絕對不小,穿過長廊後,旁邊是兩排屋子,檐下和樑柱上,都掛着照明的燈籠,雪夜上帶給人一絲溫暖。燈光照耀下,屋頂重檐飛出,雖有積雪覆蓋,卻掩不住色彩的華麗。

二人穿過這兩排屋子,對面已經現出一個小湖,這要在別處,多半是難以想象,可蕭布衣知道東都洛陽的宅邸內,這種佈置也算平常。因爲東都內水道縱橫,富家多是引水入宅,一來居住水道方便,二來顯得風雅別緻。

天氣寒冷,湖面已經結冰,大雪不停,湖上白皚皚的一片,若是夏秋時分,景色多半更爲美妙,一曲折小橋接到岸邊,橋的那頭連着一個湖心亭,想必就是魯大力說的賞雪廳。

賞雪廳檐角也是掛着大大的蒙紗燈籠,照的亭子中頗亮,亭子很大,人也不少,不時的一陣喝彩聲響起,袁嵐也在那裡。

魯大力帶着蕭布衣過橋到了賞雪廳,見到裡面的人都是輕裘緩帶,風度翩翩,亭中一個火爐,紅彤彤的給寒冬帶來了暖意,幾個丫環負責暖酒烤肉奉上,見到蕭布衣到來,袁嵐目光一亮,不等說什麼,旁邊就有一個驚喜的聲音道:“貝兄,你怎麼會來這裡?”

蕭布衣嚇了一跳,天底下叫他貝兄的只有一個,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袁熙迎了過來!蕭布衣暗自叫苦,袁嵐滿是詫異的表情,袁熙卻沒有注意許多,居然擔當起主人,一把抓住了蕭布衣的手道:“來,來,來,貝兄,我給你介紹一下來客。”

蕭布衣想要掙脫,卻覺得痕跡過於明顯,只能笑道:“如此最好。”他扭頭望向袁嵐的時候,發現他是很怪異的表情,一時間難以解釋。

袁熙卻拉着他走到一個年輕人前面道:“這位是林兄,鄱陽林士弘,家有米店萬千,聽聞他店裡的米幾萬人吃個十幾年也是吃不完的。”

林士弘高挑身材,臉色微黑,雙眸炯炯,蕭布衣見到他手腳都大,渾身上下精力瀰漫,知道他定會武功,微笑道:“幸會幸會。”

蕭布衣雖然在笑,可是暗自叫苦,袁熙越俎代庖的介紹,不問可知,他就算不是袁巧兮,也和袁嵐有着極大的關係,袁熙不拘小節,姓格爽朗,一會兒要是知道自己騙他,那可如何是好?他當初隨口一說,沒有想到一個謊言要百來個去彌補,他倒不怕自己有什麼損失,只怕袁熙一會兒折了面子,那可是自己的不是。

林士弘上下打量了蕭布衣一眼,淡淡道:“幸會。”

袁熙沒有介紹蕭布衣的名字,林士弘也沒有詢問,袁熙不以爲意,拉着蕭布衣挨個走下去介紹,“這個是廬陵馬場馬行空,馬兒遍佈天下,那位是上谷的王君廓,武功和林兄是一時瑜亮……”

蕭布衣嘴角雖然帶着笑容,目光從衆人臉上掃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袁熙說着什麼,只能應付點頭,馬行空沉穩年長,只是頷首示意,王君廓卻是中等身材,臉色黝黑,看起來有些彪悍,等到袁熙拉着蕭布衣走到一人面前,高聲道:“這位可是大名鼎鼎,他家本在西域,家資鉅萬,這次來到東都來做買賣,得聖上賜姓楊,叫做楊笑佛。”

蕭布衣愣住。

楊笑佛鼻樑高崇,眼眸黑漆,顴骨凸出,此刻正微笑着望着蕭布衣道:“原來校書郎到了,幸會幸會。”

蕭布衣知道再無法遮掩,這個楊笑佛就是四方館提出百隻母雞那個胡漢人,他怎麼會在這裡?

袁熙見到蕭布衣到來,一直都很興奮,只是恨不得把在場所有的人給蕭布衣介紹一遍,甚至忘記他爲什麼會來到這裡,聽到楊笑佛說及校書郎三個字的時候,終於愣了下,吃吃道:“楊笑佛,你認識貝兄?你說什麼校書郎?”

楊笑佛淡淡道:“我倒不認識什麼貝兄,我只知道,眼前這位就是昨曰揚名四方館,智鬥羣外使刁難,得到聖上賞賜黃金十兩的校書郎,蕭,布,衣!”

袁熙愣住,臉上突然沒有了血色,半晌才道:“楊笑佛,你說他叫什麼?”

“原來袁小姐還不知道蕭兄的大名,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楊笑佛眯縫起眼睛,微笑道:“蕭兄,袁小姐對你如此推心置腹,難道你還沒有告訴她真實的姓名?”

袁熙雖然女扮男裝,可楊笑佛一口叫穿她的女兒身份,旁邊的人也不詫異,顯然習以爲常。袁熙臉色更白,袁嵐卻已經走了過來,微笑道:“若兮,布衣多半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布衣,你或許還不知道,這個若兮是我的侄女,生平喜好打扮成個風流公子,若兮,這就是我當初和你說的,出塞僕骨的蕭布衣。”

袁嵐雖不明白起因,化解矛盾卻是不動聲色,袁熙貝齒緊咬,臉色卻已經沉了下來,霍然擡頭道:“你真的就是和叔叔一塊出塞的蕭布衣?”

蕭布衣見到她表情難過,倒是有些歉然道:“原來袁兄是袁小姐,布衣倒沒有看出來你是女兒之身,在下從未見過袁小姐,當時只是謹慎,也就隨口說個名字,以後想改卻也改不過來了。”

袁若兮微微欣喜道:“這麼說,你並非有心欺騙我?”

蕭布衣只能道:“在下和袁小姐頭次見面,何來有心欺騙之說。”

袁若兮回嗔轉喜道:“管他布衣還是貝兄,我只識得你這個才子即可,貝兄,不,蕭兄,方纔我把你的詩句念給他們聽,他們都說做出詩詞之人,可是難得的才子呢。”

楊笑佛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校書郎不但急智過人,還是文采斐然,倒讓人看走了眼。”

袁嵐卻是皺了下眉頭道:“今曰不提文采,只是飲酒賞雪就好,各位多半還不知道,這位就是校書郎蕭布衣,袁某的朋友。”

馬行空,林士弘,王君廓等人都是微微變色,不由重新審讀起蕭布衣來。楊笑佛還是嘴角一絲微笑,有如彌勒佛般,只是眼中隱有鋒芒,像是沉思什麼。

馬行空幾人既然來到了袁宅,當然和袁嵐就非泛泛之交,他們都知道袁嵐雖然是個商人,可在汝南袁家絕對算是個主事。袁嵐爲人隨和,眼界卻高,這次主動和蕭布衣稱兄道弟,那是別人都沒有的待遇。

袁若兮自從知道蕭布衣的真名後,雖是回嗔轉喜,卻還是臉色陰晴不定,林士弘突然道:“袁伯父,小侄聽說巧兮也到了東都,文采詩詞我是自愧不如若兮和這位蕭公子,只求雪夜能聽琴賞雪,已經心滿意足。”

“好呀,好呀,”袁若兮笑道:“我也好久沒有聽巧兮彈琴了。”

袁嵐笑道:“林世侄有這雅興,也是巧兮的福氣。”

他揮手找了個下人過來,吩咐了幾句,蕭布衣聽到林世侄三個字的時候,卻想起了林士直,暗想此人叫做林士弘,不知道和林士直有沒有瓜葛?袁若兮原來是袁嵐的侄女,可是當初她見到自己,爲什麼很是討厭蕭布衣這個名字,莫非還有第二個蕭布衣不成?

衆人寒暄片刻,馬行空已經問道:“還不知道校書郎出身哪裡?”

他年紀不小,和袁嵐彷彿,袁嵐說蕭布衣是朋友,他不敢託大稱呼什麼賢侄,只能用校書郎稱呼。

蕭布衣微笑道:“在下世代種田出身。”

馬行空‘哦’了一聲,話都懶得和蕭布衣再說上一句,心中卻是疑惑不解。校書郎算不上什麼大官,只是九品,芝麻大小,蕭布衣又是種田出身,這種人怎麼會得到袁嵐的賞識,倒是咄咄怪事。

衆人寒暄的功夫,一女已經盈盈從橋的盡頭走來,雖是幼小,卻是讓人欣賞姿儀,她身後跟着兩個婢女,捧着香爐瑤琴。林士弘遠遠見到眼現異彩,蕭布衣一見,就知道他對此女有意,不知什麼心情。

少女走到亭中,款款施禮,低聲道:“巧兮見過馬伯父,各位世兄。”

蕭布衣只是一眼就認出,此女就是他在偏廳見到的蘿莉。蘿莉端莊,可是臉上紅暈陣陣,聲音和蚊子大小,由始至終都沒有去看蕭布衣一眼。她到偏廳找姐姐,當然是找袁若兮,可是她怎能找錯,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望向了袁嵐,見到他在向自己微笑,有些恍然,這多半是袁嵐的安排,只想讓自己早早的見上巧兮一面。

馬行空哈哈大笑,早就站起來,手中拿着塊玉佩,塞到袁巧兮手上,“就這一句馬伯父,若是不送點禮物,實在說不過去。”

袁巧兮並不推讓,謝了一聲,這才轉身向袁嵐道:“父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世侄想聽你彈奏一曲。”袁嵐微笑道:“他們遠道而來,爲父總不能讓他們失望而歸。”

林士弘有些紅臉,慌忙站起道:“巧兮妹妹,如此天寒地凍,讓你彈琴,看起來是爲兄的不對。不如還是迴轉吧,爲兄只怕你凍壞了身子。”

袁巧兮嫣然笑道:“不妨事的,林世兄遠道而來,想聽巧兮一曲,巧兮怎能讓林世兄失望。”

那旁的丫環早就放好了案子,擺琴燃上香爐,袁巧兮緩緩就坐,手指請撥,‘錚’的一響,琴聲已經劃破長夜雪空,迴盪徘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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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節 相邀五零三節 神仙五八四節 冒犯者死三四六節 奔襲五一九節 最後機會二一一節 最是無情帝王家一二七節 遠房表表哥二十七節 驚馬五二一節 風雲匯聚五五一節 謠言四起三三三節 反敗七十一節 身份四八二節 山雨欲來五四六節 爭先第9節 下蛋的母雞五十三節 再遇伊人一七零節 內訌二五四節 大勢十七節 日久生情四零八節 三關二十一節 人在屋檐下二七七節 暗涌九十二節 見鬼四六五節 傷心傷身四五八節 千里相送三十二節 豪賭四一八節 巧合五三八節 誰入地獄四六九節 太子三百節 探秘三百零五節 反覆二一二節 情敵四四六節 慧劍情絲二八一節 勾結四五四節 驚天騙局四四四節 再遇伊人二百節 轉折一二九節 請命五六六節 苦命鴛鴦九十二節 見鬼三十節 怪漢二一五節 連環上三九一節 崩潰二十八節 士族子弟三九九節 美男計五一七節 內鬼六一三節 改朝換代一五一節 藏甲二一二節 情敵三九七節 入蜀四四四節 再遇伊人四六八節 奸細一一九節 大禍臨頭五五五節 虛虛實實八十五節 斬狼一三五節 官運亨通五二三節 一波三折三五四節 小布衣三七二節 帝落五三九節 兩難五一一節 勇士三零一節 帶頭大哥四九六節 空城計三三二節 絕地二八三節 假道滅虢二百節 轉折一八七節 驚變二三六節 緣木求魚二十八節 士族子弟三零六節 明爭三四七節 對攻四六一節 失守五十五節 金鎖銀箱三二二節 棺材一六五節 情義兩難六零四節 風雨會河東一三七節 無憂有憂五五六節 非常道一七七節 縱橫五十六節 偏門生意二七四節 救命五五一節 謠言四起五四零節 霹靂一二七節 遠房表表哥三二二節 棺材三八六節 招降四十節 你輸了三五七節 諜中諜三六七節 遠見三五九節 再戰五三零節 契機四八三節 爲了誰四一八節 巧合七十一節 身份一八五節 北上一四六節 梟雄一六四節 重重殺機五四五節 暗戰三六九節 克城四零五節 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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