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帶着張穆雨回了一趟省城。
楓樹灣與其他鄉村的第一個一百萬,財政局已經按孟路軍的要求,按時予以支付。這一百萬,除了市財政撥付給楊志遠的三十多萬的購車款,還壓縮了各職能部門的辦公經費,這才勉強聊以度過。楊志遠知道此爲權宜之計,不可長久,楊志遠此次上省城,目的簡單,只爲錢,不爲其他。
魏遲修開的車,早上出的發,下午四點到得省城,整個行程差不多耗時八個小時。
中午在通普高速中段的服務區吃的飯。飯後,楊志遠見魏遲修有些疲倦,爲安全計,楊志遠帶着張穆雨、魏遲修進了楊家坳土特產品館稍事休息。楊志遠駕齡近十年,可根據省紀委《關於領導幹部不準私自駕駛公車和公車私用有關規定》的文件條令,魏遲修哪怕再累,他楊志遠也不可能替手,要不然他就違反了規定,楊志遠懂得自律,規定不許做的事情,堅決不做,要不然上行下效,局面肯定失控。
通普高速中段的這個土特產品館與合海高速服務區的設計如出一轍,八角玲瓏,引人注目。楊家坳經過這幾年的發展,早就今非昔比,生態農業生產和旅遊發展突飛猛進,楊家坳成了本省首屈一指的新農村、首富村。楊家坳的八角木樓現在已經成爲了高速服務區裡的一景,蔣海燕當初還擔心楊家坳土特產品館自成一體,影響其他商賈,現在看來,蔣海燕的擔心純屬多餘,土特產品館與服務區裡的住宿、餐飲服務相得益彰,大家相輔相成,財源滾滾。
每個服務區內的土特產品館都有楊家子弟在此主管,楊志遠一進八角樓,就被楊家子弟發現,立馬有楊家人跑了出來,一臉笑意地迎了上來,說小叔,你怎麼來了。
當年和楊志遠一同創業的楊呼慶、楊廣唯、楊自有、白宏偉、李丹他們,經過這些年的歷練,早就成了楊家坳集團的高層,現在在土特產品館負責打理的,差不多都是楊家後生,年齡與張穆雨差不多大,楊志遠現在每次回楊家坳都是匆匆忙忙,楊家後生現在像雨後的春筍一茬一茬地成長起來,對這些爲數衆多的楊家小輩,楊志遠只覺面善,但讓他一一叫出名字來還真是有些困難。今天也是如此,此楊家後生楊志遠就叫不出名字。楊志遠一笑,隨其上了三樓預留的貴賓室,三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早有服務員把極品的‘眉兒金’沏好端了上來。此楊家後生乖巧,他跟楊志遠打個招呼,然後先行告退。
牆上的超薄液晶電視機裡,播放的依舊是楊家坳的四季短片,與以前有所不同的是,各季的短片裡增加了不少新的內容:遊客在水中漂流,坐着皮划艇,或於激流中大聲尖叫,或於水潭中潑水嬉戲;夏季的情定三生湖旁,花團簇擁,分明就是一個世外桃源;而五郎峽、石柱峰的美景,貫穿了整個春夏秋冬,分外妖嬈;村前的大樟樹下,停車坪擴大了無數倍,坪裡停滿了各家旅遊公司的大巴,遊人如織。
張穆雨一看就眼睛發亮,嘖嘖有聲,說:“楊書記,難怪現在本省人一提起楊家坳就交口稱讚,一看這短片就知道,楊家坳還真是發達了,本省首富村這牛皮還真不是吹的。”
楊志遠笑,說:“怎麼,是不是有點羨慕嫉妒恨。”
張穆雨笑,說:“羨慕是肯定的,嫉妒恨可不敢,楊書記是楊家坳人,而且本省人誰不知道,楊家坳是在楊書記的手裡發家致富的,楊書記現在是我領導,我哪敢往那方面想啊。”
楊志遠呵呵一笑,說:“是不是我不是你的領導,你就敢想了。”
張穆雨連連擺手,說:“楊書記,我可沒說,你這是故意曲解,遲修,你可得給我作證。”
魏遲修在一旁裝聾賣傻,說:“楊書記、穆雨,你們剛纔在爭論什麼,我沒聽見,要不再說一次。”
張穆雨哇哇直叫,說:“魏遲修你這就不對了,不能因爲楊書記是領導,你就在一旁作壁上觀。楊書記可一直在教育我們,任何事情都得秉公直言,你這樣做分明就是有違楊書記的教導。”
楊志遠哈哈一笑,說:“穆雨不錯,學會了拿着雞毛當令箭。”
魏遲修也笑,說:“穆雨,你看,楊書記這是在委婉地批評你。”
張穆雨不服氣說:“你們這是串通一氣。”
魏遲修笑了笑,岔開話題,不理張穆雨,而是充滿期待地說:“楊書記,什麼時候,我們社港的旅遊也能像楊家坳這般就好了。”
楊志遠笑,說:“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假以時日,社港的旅遊肯定可以像楊家坳這般人聲鼎沸,財源滾滾。”
張穆雨有些擔心,說:“楊書記,你說社港的旅遊一旦發展了起來,會不會與楊家坳形成同業競爭。”
楊志遠搖頭一笑,說:“社港的旅遊和楊家坳是各不相同,各有千秋,這就如同張家界和九寨溝,各有風光,互不干涉。”
張穆雨笑,說:“楊書記,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社港今後製作的廣告片,是不是也可以免費在高速公路服務區楊家坳所有的土特產品館裡一同播出。”
魏遲修說:“那有這樣的好事,楊家坳肯定不會同意。”
張穆雨說:“這事別人肯定辦不到,但楊書記出面,那就是一句話的事,輕輕鬆鬆,易如反掌。”
楊志遠哈哈一樂,說:“穆雨這個提議倒也不錯,行,到時讓張茜子拿出一個方案來。”
張穆雨對那天張茜子直闖書記辦公室的事情至今無法釋懷,他嗤之以鼻,說:“就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她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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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志遠笑,說:“別小看了這個張茜子同志,她可是我們社港的人才,社港旅遊的發展,張茜子同志肯定可以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張穆雨更不樂意了,說:“楊書記,你把她也拔得太高了吧,就她,我不信。”
楊志遠笑,說:“行,那我們拭目以待。”
楊志遠一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休整了一個小時,楊志遠笑,說:“遲修,怎麼樣,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魏遲修倦意已去,說:“沒問題,咱們這就出發。”
三小時後,汽車下了高速。出了榆江收費站,楊志遠打了兩個電話。
楊志遠首先把電話打給了安茗,告知安茗自己已經回到了省城,安茗一聽楊志遠回來了,自是滿心歡喜。說志遠,也許是習慣了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你不在我的身邊,我每天做夢都會夢見你,你回來了,想想可以躺在你的懷裡看窗外的月亮星辰,真好。楊志遠頓時心襟搖盪,有張穆雨和魏遲修在一旁,楊志遠自然不好表現得過於親熱,他哈哈一笑,說安茗,等會一起吃晚飯,地點暫時未定,聯繫好了,再短信通知。安茗一聽就知道楊志遠此番到榆江來,是爲公務。她說志遠,你約請別人,帶家屬前往,是不是有些不恰當。楊志遠說沒有什麼不恰當的,是我那老同學,周暉博,你們以前見過。安茗一聽,輕‘哦’了一聲,說好,到時我自己趕過去就是。
第二個電話,楊志遠打給了原新營一中的校友,現任省建設銀行信貸處副處長的周暉博。當年楊志遠和蔣海燕在交通賓館就服務區內首家楊家坳土特產品館的事情進行磋商,與姜慧在賓館內偶遇,楊志遠去姜慧的包廂敬酒,其中一人即爲周暉博,倆人自從接上聯繫,時有聯繫。楊志遠後來給周至誠書記當秘書,周暉博有意從榆江市建行調入省建行,楊志遠給當時的省行行長打了電話,出了力。這次楊志遠不去省農業銀行找齊秉和張平原老師原來的秘書幫忙,而是直接找到了周暉博,就因爲其在信貸處,縣官不如現管,而且都是老同學,彼此之間用不着拐彎抹角,曲意奉承,可以直抒其意。
周暉博一聽楊志遠回榆江了,想和自己共進晚餐,就笑,說:“老同學,一回來不去找安茗卿卿我我,倒找上我了,只怕目的不純,不是什麼好事。”
楊志遠也不打哈哈,直入主題,說:“老同學,需要你幫忙,發放些貸款。”
周暉博說:“你現在是社港的書記,也算是一方諸侯,你們不是有信用社麼,用得着爲這種事情找我。”
楊志遠說:“老同學,你做人真不地道,怎麼一有事就推三推四的,你就直說吧,有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沒得商量,咱找別人吃去,你就算了。”
周暉博笑,說:“行了,不就是個鴻門宴嗎,誰怕誰,說吧,在哪?”
楊志遠笑,說:“這還差不多,既然是請你吃飯,你做主好了。”
周暉博想了想,說:“那就乾脆到水鳳井,水鳳井離省建行近,有一家‘社港土菜館’生意不錯,你問問應該可以找到。”
與周暉博確定好地方,楊志遠給安茗發了一條短信,告知了地點。
水鳳井轉眼就到,這裡是本省的金融中心,經過周至誠書記這幾年的努力,本省經濟蒸蒸日上,四大國有銀行也是水漲船高,賺足了銀子。楊志遠遠遠地看到省農業銀行和富麗華大酒店,頓時倍感親切,一想到當年和張平原老師在富麗華大酒店前坪,張平原老師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楊志遠感覺就在咋日,一想起就忍不住有流淚的衝動。張平原老師要是還在本省,楊志遠肯定會向老師請教,討些主意。有老師在,楊志遠感到踏實無比。這一塊,變化挺大,許多高樓次第拔起,出不了兩年,這裡肯定又是另一番繁華景象。
‘社港土菜館’並不難找,此土菜館在水鳳井的外圍,爲水鳳井街道辦事處的倉庫裝修而成,雖不奢華,倒也格調清雅,有些品位。楊志遠他們泊好車,走到飯館門口,就看見周暉博已經站在那裡等候。
楊志遠和周暉博哈哈一笑,朝裡間的包廂走去,楊志遠問周暉博,其是孤身一人還是成對。周暉博說還有一人,爲主管銀行信貸的李副行長,再無他人,之所以把就餐地址選在這,就因爲這裡離省建行近,李副行長事務繁忙,等會他忙完事情,幾分鐘就到。楊志遠沒料到周暉博把主管行長請了出來,於此可見,周暉博同學還真把自己的事情當回事。這樣一來,張穆雨和魏遲修就不好同桌了。楊志遠微微一笑,說穆雨,你自己安排。張穆雨自是會意,和魏遲修到外面的大廳找了張桌坐下。
楊志遠和周暉博抓緊時間,爭取在李副行長到來之前,把事情商量出個大概。楊志遠說:“老同學,楓樹灣水電站,你應該知道。”
周暉博點頭。
楊志遠說:“現在我想把楓樹灣水電站20%的股權融資或貸款,是否可行,可有操作的空間。”
周暉博說:“貸款多少?”
“一個億左右!”
周暉博說:“老同學,難怪你跑到省城來,這麼大一筆貸款,有難度,而且以在建水電站股權融資貸款,難度更大。”
楊志遠說:“你是老手,你知道怎麼操作。”
周暉博笑,說:“老同學,你啊,總是搞些高難度的東西,你就不能拿縣城區的國有土地進行抵押貸款,那操作起來就簡單多了。”楊志遠說:“你以爲我不想啊,可縣城區的國有土地多爲縣商業系統和城鎮企業所有,社港這幾年經濟不景氣,此類企業首當其衝,早就衰敗,靠政府的減免稅政策,勉強得以維持,企業職工上訪、堵門事件時有發生。我剛一上任,就拿商場、工廠的土地抵押貸款,給他們自個用倒也罷,我要用在其他地方,肯定會生出不少的事端來,只怕惹得職工上街遊行都不一定,此事容易激化社會矛盾,得不償失,是爲下策,絕不可爲。”
周暉博嘆氣,說:“老同學,讓我說你什麼是好,既然社港是這麼一個四面楚歌的情況,你跑到社港去幹嗎?”
楊志遠笑,說:“現在事已至此,你讓我怎麼辦?打退堂鼓?找朱明華省長訴苦,請求省委另行任命它職?最好到銀行,整天數着人民幣,和人民幣過日子,不必再爲錢發愁?可銀行不歸省長管啊,省長只怕愛莫能助,無能爲力。所以,沒辦法,老同學得出力。”
“我現在是真拿你沒辦法,行了,認識你算我倒黴,我給你出個主意,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周暉博無可奈何。
楊志遠笑,說:“你怎麼說話的,什麼叫認識我是你倒黴,當初我給周至誠書記當秘書的時刻,怎麼就沒聽見你說這話,一口一個老同學的,敢情你是一變色龍。”
周暉博求饒,說行了,算我怕了你還不成嗎。周暉博隨手拿過一張菜單和圓珠筆,邊說邊寫:“楓樹灣水電站將來發的電是要併網的,不管所發之電是供給市裡還是省裡,都得由國家電力公司根據楓樹灣水電站上網的發電量進行結算。那麼你想貸款,就可以用國家電力公司付出的電費收入進行未來應收帳款質押,貸出所需資金。”
楊志遠說:“我明白了,這玩的就是遠期期權,這買賣我做過。”
周暉博疑惑地看了楊志遠一眼,楊志遠笑,說:“當年,我回楊家坳就曾賣過魚頭期貨。”
楊志遠賣魚頭期貨給謝富貴的事情周暉博自然知道,他笑,說:“和這一票比起來,你那隻能算是小兒科。首先楓樹灣水電站要和國家電力公司簽訂併網合作協議,並確定省建設銀行水電站的帳戶爲專項電費回款帳戶。並且國家電力公司願意向省建設銀行簽署回款帳戶確認書,該筆貸款纔可操作。”
楊志遠眉頭一皺,還別說,這事情操作起來還真有些麻煩,且不說與國家電力公司交涉會有居多麻煩,就是朱氏能源這一關就通不過,因爲縣財政局並不是百分百控股楓樹灣水電站,只持有楓樹灣20%的股權,一旦省建設銀行的賬戶作爲楓樹灣水電站的專項回款賬戶,那麼楓樹灣將來所有收回的電費,首先要歸還的就是建設銀行的此筆億元貸款。錢你社港縣政府使用了,將來還不了錢,朱氏能源一起擔責,爲他人作嫁衣的事情,只怕誰都不會去犯傻。
楊志遠正在沉思,門一開,服務員領着安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