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到得‘天天有餘’,楊建中一家已經到了,正坐在大廳裡和謝富貴一家閒扯,看到楊志遠一行進來,就趕忙迎了上來。楊建中和謝富貴這大半年沒少和楊雨霏和楊呼慶打交道,彼此熟悉,一見面就握手摟肩,很是親熱。楊志遠把沈協、張憫作了介紹,謝富貴是商人,對政治上的事情不敏感,楊建中一聽,就上了心,知道沈協和張憫能在北京工作,今後肯定會有好的發展,心想,名校就是名校,出來的學生就是不一般。
既然是春節,儘管楊志遠和楊建中、謝富貴現在熟了,關係說得過去,但必要的禮節楊志遠覺得還是應該有。楊志遠拿出幾個紅包,給楊建中的兒子、謝富貴的兒子、女兒每人發了一個。楊建中開始死活不肯收,楊志遠說:“又不是給你的,一點小意思,小孩子家的,給個紅包,圖個喜慶。”
楊雨霏也在一旁勸,說:“就是,這可是我小叔的意思,和你楊主任沒關係。”
楊建中一想,過年玩得好的長輩給小孩子一個小紅包是本省的習俗,只要不是太大就算了,一看楊志遠那紅包也沒什麼厚度,知道楊志遠真是表個心意,就沒強求了,對兒子說:“那就謝謝你小楊叔叔。”
謝富貴本來就沒把楊志遠這紅包當回事,一見楊建中同意收了,也就沒什麼客氣,讓自己的兒子女兒收了,還沒忘記打趣,說:“你倆可要把紅包收好了,你小楊叔叔的錢,老爸我只怕是挖空心思也賺不到。”
楊志遠哈哈大笑,說:“你這話就說得有些不地道了不是,你謝總在我身上賺的錢今年是少了點,但往後還不得賺個盆滿鉢滿的。說你目光短淺吧你還不服氣,真到你數錢數得手抽筋那天,我看你怎麼謝我。”
謝富貴說:“那敢情好,我現在最着急的就是你那湖裡的魚什麼時候可以捕撈。正好現在楊大哥也在,你說說,志遠那湖裡的魚真的要等上三年啊。”
楊建中說:“我以前就說過三年是保守估計,我琢磨着兩年差不多了,只要志遠把種魚留好了,明年這個時候捕撈也沒多大的關係,就是魚小了點。”
謝富貴一聽挺高興,說:“志遠我可不管那麼多,明年這個時候我可找你要魚救急,不然我分店一開張我真沒什麼好東西賣。”
大家在包廂坐下,男人們喝的自然是楊家毛尖,女士們喝的是楊家野菊花。沈協平時就喜歡品茶,他不知道杯裡的毛尖是楊家坳出產的,一喝,感覺口感還不錯,就問謝富貴:“謝總,你這茶是哪裡產的,茶味兒純正,口感也好。”
謝富貴看了楊志遠一眼,哈哈大笑,說:“我這可是‘楊剝皮’牌毛尖。”
沈協不明就裡,說:“楊剝皮,什麼意思,我怎麼感覺怪怪的。”
謝富貴一指楊志遠,說:“這茶就是他楊家坳產的,你說你們同學加好友,看樣子平日裡這志遠就沒給過你楊家坳的毛尖喝,要不然你一喜歡品茶之人,會喝不出這是楊家毛尖,你說志遠是不是不地道,是不是要叫他楊剝皮?”
沈協橫了楊志遠一眼,說:“聽謝總這麼一說,志遠你這小子還真是不地道。我告訴你,如果明年新茶上市,你不給我寄幾斤,你看我不跟你急。”
楊志遠說:“我可不知道你喜歡品茶啊,沒問題,不就幾斤茶葉嗎,你等着就是。”
楊志遠轉身指了指謝富貴,說:“我還真沒看出來,原來你謝總不單是生意做的好,會數錢,還會挑撥離間啊。”
謝富貴笑,說:“這你可怨不得我,我這還是向你學的,你可沒少用這‘反間計’在我和陳胖子身上撈錢。”
楊志遠說:“這你怎麼能怨我,誰讓你攤上陳胖子這麼個對手。”
謝富貴一提起陳胖子就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和我作對,挖我牆角。”
張憫現在到紀委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他笑,說:“謝總,其實你應該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對手存在,這可是一件好事,你想想正是有了陳胖子這麼一個對手,你纔會有一種緊迫感和危機感,纔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犯錯,千萬不要給陳胖子可乘之機。”
謝富貴一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一拍腦袋,說:“還是張兄弟比我明白道理,還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張憫和謝富貴幹了一杯,說:“所以啊,有對手不可怕,怕的應該是沒有對手,高處不勝寒,孤獨求敗的寂寞纔是最不好受的。人一旦沒了對手不免有些飄飄然、忘乎所以,反而容易犯下錯誤。”
謝富貴說:“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茅塞頓開,看來改天我還得找陳胖子喝酒去,謝他一謝。”
楊志遠說:“那是應該的,記得到時叫上我,我去作陪。”
謝富貴說:“你就算了,到時我怕你保不定又生出什麼鬼主意來,我和陳胖子吃了虧還不知道。”
楊志遠哈哈一笑。楊志遠現在對陳胖子有所瞭解,知道這人雖然有些重利,但爲人方面還算不錯,比較講商道,做事都還按正常的套路來,商人嘛,重點利是自然的,楊志遠自己都不否認自己現在整個掉在錢眼裡,一聽‘錢’就眼露兇光,頗有狼性。但他知道既然人在商界就要講商道,能做的做能賺的賺,堅決不放過,但不該做的哪怕是再多的錢也堅決不做,不然有這次沒下次,玩不長久。楊志遠覺得謝富貴有陳胖子做自己的對手還真沒虧了他,現在兩個人都是碼足了勁相互較勁,你追我趕、互不相讓,這還真是好事,照這般下去,兩人都有做大的可能。
楊志遠對‘好對手’的定義是深有體會。楊志遠在新營縣一中讀書的時候,成績拔尖是不假,但他高考能考個狀元,卻與班上的一個叫張霞的女生有着莫大的關係,張霞的成績和楊志遠不相上下,平時考試不是楊志遠第一就是張霞第一,就看誰臨場發揮的好。兩個人都是憋足了勁,生怕被對方拉下,兩個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從高一比到高三畢業,結果楊志遠那年考了個全省第一,張霞考了個全省第三,上了北京大學。儘管後來張霞和楊志遠沒在一個學校,但楊志遠到現在還和她保持着書信往來,兩個人都挺懷念那段彼此作爲對手的時光。
那年新營縣一中之所以考得那麼好,一炮而紅。就是因爲楊志遠和張霞比超着學習,把全班乃至全校的學習氛圍帶動了起來,張憫、沈協也都是受益者,張憫和沈協的成績都還不錯,但讀書都不怎麼上心,班上學習氛圍一起來,也就迫使張憫和沈協努力學習,最終都考進了全省前一百名。
楊志遠心想在商場有一個好的對手是幸事,在官場不也是如此,有一個做事光明磊落、不玩陰招的對手時時刻刻惦記着你,迫使你時刻保持警醒有什麼不好。其實我們國家現行的政治體制的設置也是有其道理的,就拿一個縣來說,一個書記一個縣長,一個管幹部一個管工作,你說這種設置有問題嗎,只怕未必。想當初軍隊裡不也一個首長一個政委,一個管軍事一個管政治思想工作,分工明確,不就相得益彰,配合默契,打下了大好江山。剛建國時,這種書記縣長的政治體制不也沒出什麼問題,只是現如今經濟發展了,書記和縣長互爲爭權,常委會上扯皮的事情纔會成爲一種常態。說到底,是這些人民公僕公心缺失,私心膨脹,爲了一己之私利,水火不容,置國家、民衆而不顧,尋權尋租。試想一個書記一個縣長真要是一心爲公,即便有所爭執,互爲對手,又有何妨,只會起到相互促進的作用,有什麼不好。楊志遠就想今後如果真到了自己成了書記、縣長那一天,肯定會比某些人做的好。
今天這頓飯有點像家宴的性質,大家稱兄道弟,比較隨意。要照平時,謝富貴要想跟沈協、張憫稱兄道弟只怕還不那麼容易,今天氛圍不同,謝富貴這樣說,大家都不覺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這樣一來,氣氛還融洽了些。
張憫和沈協因爲工作的關係,現在都有了一些酒量,但都不好酒。沈協因爲開車的緣故,楊志遠根本就沒讓他喝。楊建中因爲有老婆在一旁監督,也不敢放開了喝,楊志遠是無所謂,有就喝,沒有更好,這麼一來這酒就沒喝起來,一瓶白酒,六、七個人喝,分到每個人的頭上就沒多少。每人一兩多酒,剛剛好,既活躍了氣氛,又用不着醉,大家都感到滿意。
晚飯後,楊建中說:“老弟們難得到省城聚一次,晚上想幹什麼,我來安排。”
謝富貴搶着來,說:“這種事情應該由我來安排纔是。”
楊志遠看他們都是拖家帶口的,不方便,再說沈協、張憫他們和謝富貴、楊建中剛認識,也不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就婉言謝絕了,說:“今天下午逛街都有些累了,我們還是回去休息,我看大家還是各忙各的,散了。”
楊建中也不強求,說:“那也行,你們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再和你們聯繫。”
楊志遠說:“行,大家用不着客氣。”
於是大家彼此客氣地握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