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縣工商局這一塊根本走不通,楊志遠沒法,只有到縣政府去找向晚成幫忙想辦法。向晚成的辦公室在三樓的裡間,楊志遠去的時候,向晚成正在和下面的人員談話。楊志遠一進去,向晚成的秘書餘就正坐在外間的辦公室看信件,一見是楊志遠,立即起身,泡茶,招呼楊志遠坐下,說:“你先坐坐,向縣長正在找人談話,我去通報一下。”
秘書這職業因爲跟領導走得近,註定了他是看人辦事。餘就那天親眼看見向晚成屈就和楊志遠喝酒,尤其是向晚成那句‘我不在,找小余’,這話,從他跟向晚成起,是第一次聽到,自然知道這話的份量,對楊志遠的到來自然就不敢小視。
裡間,聽得出向晚成極爲惱火,聲音很大,傳到了外間:“這事如果你辦不了,我馬上換人。”餘就走進去沒一會,裡面的聲音就小了下來,隨後門一開,向晚成親自迎了出來,說:“小楊總,找我何事?”
楊志遠說:“不是難事,自然不敢勞縣長大駕。”
楊志遠進屋,屋中一人灰頭灰腦地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楊志遠當時就想,此人在縣裡應該也算一號人物,要不然也用不着縣長親自斥罵,然而做官做到此人這種地步,還有什麼意思。向晚成進屋看到他還站在屋裡,一揮手,說:“出去。”那人如獲大赦,拔腿就走。
楊志遠看到向晚成的辦公桌後是一排大書櫃,楊志遠一直好讀,不免多看了幾眼。向晚成哈哈一笑,說:“沒什麼好看的,那純粹是裝個門面。”
這話說得坦誠,感覺沒把楊志遠當外人看,楊志遠也是一笑。向晚成沒有回到他那張大轉椅上,而是把楊志遠引到一旁的沙發上,然後在他的對面坐下。餘就用瓷杯給楊志遠重新泡了一杯好茶,向晚成交代餘就說:“我現在和小楊總談事,其他人沒有緊要的事情一概不見。”
餘就點點頭,說:“好的。”轉身走了出去,心想,縣長這般看重楊志遠,不會無緣無故,這個楊志遠不簡單,不可小視。
等餘就離開,向晚成說:“說吧,要我給你辦什麼難事?”
楊志遠就簡單扼要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向晚成聽完,皺了皺眉頭,說:“這事還真怨不得縣工商局,本縣沒有先例,有難度。”
向晚成又說:“你就不能像縣工商局所說的那樣,折中操作?”
楊志遠搖頭,說:“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向晚成不解,“爲什麼?”
楊志遠說:“任何事情都是先難後易。正是因爲沒有先例,才值得我們大膽去創新去嘗試。什麼叫改革,改革就是要改變我們原來固定的模式。”
楊志遠掏出《關於成立新營縣楊家湖農業科技發展控股有限公司》的報告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又拋出一句讓向晚成動心的話來,楊志遠說:“爲什麼改革越來越難,是因爲我們現在可以創新的東西越來越少,向縣長就甘願墨守成規步他人的後塵走路,而不想在農村的工作上有所突破,有一些自己的東西在裡面?”
向晚成還真被楊志遠這話打動了。他一邊翻看楊志遠的報告,一邊在思考。他知道楊志遠現在把一個巨大的餌拋到自己的面前,這個字如果自己簽了,自己就和楊家湖的這家公司有了扯不斷的聯繫。現在農村農業工作是各地的難題,大家都在探索一個新方向。楊志遠一定要把土地承包期折算成股權進行工商登記,應該也有這方面考慮,因爲這是一種全新的農村工作的思路,楊志遠是在進行理論與實際的探索。如果楊志遠把這件事情辦成功了,自己就是支持農業生產改革的先驅,對自己的政治前途無疑有着巨大的幫助,一旦引起轟動,自己就可以就此越上幾級臺階。退一步講,如果楊志遠失敗了,自己好象也沒什麼損失,無非就是在本縣掀幾個浪花,自己把它壓住就是,生不了事,說不定還會成就自己改革實驗支持者的美名。這麼一想,他明白,這個字,自己得籤,可自己怎麼籤,是模棱兩可,還是態度鮮明。向晚成沉思了一下,在報告上寫道:楊家湖農業科技發展控股有限公司的股權折算方法是發展農業生產一種全新的探索,希望縣工商部門全力支持,促進我縣農業生產的發展。向晚成。
向晚成收起筆,噓了口氣。楊志遠沒料到向晚成態度如此鮮明,覺得向晚成做事還是果斷,不拖泥帶水,楊志遠喜歡和這樣的領導打交道。
楊志遠說:“謝謝縣長。”
向晚成:“謝我沒用,把事情做紮實比什麼都好。”
向晚成一看錶,到下班時間了,就說:“事情辦得差不多了,走,找個地方喝酒去。”
轉身,走到辦公桌,拿起電話,通知縣辦主任說,“給我到新營賓館定一個包房。”
新營賓館是新營最好的賓館,集吃喝和休閒於一體。向晚成打電話,沒說有多少人,縣辦主任也不好問,就直接訂了個最大的包房。向晚成到了,一看,就說:“就我們幾個人吃飯,這也太空曠了一點,小余,你去通知洪局張縣他們幾個到會。”
餘就趕忙跑去前臺打電話。
穿着旗袍的服務員端上兩杯茶,楊志遠看了杯裡的茶葉一眼,發現這茶的品質不行,就笑,“向縣,這新營賓館怎麼着也算新營最好的娛樂和休閒的場所,可這茶的品質卻不怎麼地。”
向晚成一聽,就知道楊志遠打的是什麼主意,朝站在一旁的服務員一揮手,說:“去把你們經理叫來。”
向晚成是新營賓館的常客,這裡的服務員都認識他,知道他是縣長。他一發話,自然不敢怠慢,小跑着出去,不一會,賓館的經理就跑步進來。
向晚成跟本縣的一個賓館經理自然沒什麼客套,說:“你這個茶葉不怎麼地,改明兒換換。”然後一指楊志遠,說,“這是楊總。”
經理見多識廣,一聽就明白了。其實他也知道茶葉質量太次,有許多客人提過意見了,早就有心換個供應商,只是由於這供應商有些來頭,不好得罪。現在既然縣長髮話,自然樂得接受。他看了楊志遠一眼,說:“好的。”只是心裡擔心,這姓楊要是提供的茶葉比這還差就麻煩了。
楊志遠哪知道在這其中的道道,對於新營賓館的這點生意,楊志遠還真沒怎麼看在眼裡,他看重的是新營賓館這個平臺,新營賓館作爲新營最好的賓館,有實力的外方來客,入住的第一選擇肯定是這裡,這其中說不定就有來新營採購的茶商。楊志遠要想把楊家毛尖打造成頂尖品牌,在現在還沒有實力廣告天下的情況下,佔領這個平臺自然很有必要。在商言商,商場講究公平,最終得靠品質說話。當過些天,楊志遠和新營賓館簽訂購銷合同時,楊志遠除了要求賓館必須保證其免費供應的頂級毛尖在每間客房出現、不得斷供、不得再有第二家這條比較苛刻外,其他的條件都很公平,像酒樓供應的毛尖,用誰的茶葉酒店方根據客人的需要自由選擇,沒有什麼限制。而且還可以在第一批茶葉銷售完成後,送後面批次的茶葉結上一次的帳。不因有縣長髮話,以勢欺人。新營是農業縣,各鄉都產茶,但都像先前的楊家坳一樣,茶農各自爲戰,沒有形成品牌意識,更別說爲酒店免費提供精裝毛尖這等超前廣告意識的事情,只怕想都沒想過。搞得酒店經理都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得了楊志遠的大便宜,後來自願加強了與楊家湖農業公司的合作,這是後話。
等經理一走,楊志遠和向晚成二人閒聊。
向晚成問:“你們那一批到北京上學的新營籍同學,有幾個留在北京?”
楊志遠想了想,那年考上名校的同學,在北京讀書的有二十來個,大家平時也有來往,今年畢業,楊志遠是先行離校的,大家的去留他還不太清楚。他說:“我們學校五個人的去向我還是知道,沈協去了國家計委,學法律的張憫去了中紀委,還有兩個出國留學,其他學校的那幾個我離開的早,沒聯繫得上,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向晚成感慨,說:“到底是名校的學生,起點就是不一樣。”
楊志遠說:“這話不假,北大、清華之所以著名,就是因爲他們的起點高,學生分配到部委機關的機會多,發展機會也多,因此省、部級高官不計其數,加上兩校的學生又有學兄提攜學弟,同學提攜同學的傳統,形成了一種良性循環,學生的發展機遇自然比一般院校要好的多。”
向晚成點頭,說:“你們可是我們新營未來的財富,你可要和他們多加聯繫。”
楊志遠說:“這個自然,要是過年的時候他們都回來了,我們找個時間聚一聚,到時請縣長參加。”
向晚成挺高興,說:“這個主意不錯,到時我無論如何也會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