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你……斬殺……地府十萬陰魂?”李遠之圓睜着眼睛,神情呆傻,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纔算合適,難以置信的驚訝從他眼底凝聚起來,只是轉眼便碎成讓他心驚肉跳的驚慌失措。
孤樺站在對面,目不轉睛地李遠之,很柔軟地笑,不錯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說:“對,你不僅爲我做過這些,還說過要和我成親。”
還成親?如此驚悚的事情,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李遠之勉力僞裝的鎮靜,在如此不堪重負的打擊下,瞬間崩潰,臉上“唰”地一下,血色全無,直覺身體由內而外的發寒,他手足無措地轉頭,委屈地看向白乙,期待他能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然而,白乙並沒有看向他,而是盯着對面的孤樺,妖豔的月光將他的偏白的側臉染上紅色,眉宇間瀰漫着一片清冷的肅然氣息。
李遠之得不到白乙的迴應,難受得近乎絕望,他轉過頭,見孤樺臉帶微笑,和白乙對視,有如挑釁。
李遠之緊緊握着自己沒有溫度的指尖,心思翻涌,千年前,沈陌爲孤樺衝冠一怒,下地府,斬萬鬼,如此驚天地泣鬼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傳世壯舉,放在今世,他李遠之還真幹不出來。
不說斬鬼了,他不被鬼嚇死都好了,更不要說什麼毀掉枉死城,真當白慕川那鬼畜是紙糊的貨色嗎?
想到白慕川,李遠之心頭一凜,突然低聲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連肩膀都在抖動,孤樺微有些詫異的看着他,滿眼疑惑,他看不懂李遠之到底怎麼了,那種樣子,簡直像是瘋了一樣,“遠之,你……”
李遠之捂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眼淚都出來了,聽到孤樺的聲音,他無力的擺手,說:“孤樺,你說我爲你搶親,爲你斬殺十萬陰魂,這些事情的確夠震撼的,但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所有事情最終的源頭應該是白慕川。按照你說的,是他逼你成親,那我,不,是沈陌,他怎麼就沒殺了白慕川呢?奪人所愛,最該千刀萬剮,不是嗎?”
孤樺愣住,他有些猜不透李遠之這話到底是幾層意思,是懷疑他剛纔所說之事的真假性,還是說因爲沈陌沒有殺了白慕川,表明沈陌搶親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喜歡他孤樺?
孤樺不動聲色地看着李遠之,片刻後,轉開視線,說:“當年,你有重傷白慕川,但是因爲事情鬧的很大,地府十八殿的閻王幾乎全部出動,加上你顧忌我的安危,纔不得已放過白慕川的。”
說着,孤樺看向白乙,挑眉,笑道:“不信,你可以問白乙,他這幾天不見蹤影,就是在調查這件事。”
白乙在調查這件事?
李遠之心頭一沉,驚訝地轉頭,看向白乙,卻見他眸光暗沉,嘴脣緊抿,並沒有說話的打算,只是這沉默明顯代表默認。
李遠之的心瞬間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心悸得厲害,白乙越是沉默,他是越心慌,等了一會兒,李遠之實在忍不住,伸手,抓住白乙的手指,握在手心,見他沒有拒絕,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擡頭,眼神堅定地看向對面的孤樺,說:“孤樺,沈陌已經死了,你對我說這些沒有用,雖然你們都說我是他的轉世。但是,我希望你搞清楚一點,前世,不管沈陌爲你做過什麼,那都是他的事,今世,我李遠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更不會爲你做任何事情,你該自重。”
李遠之這一番話說的異常嚴肅,幾乎把他和沈陌的關係完全撇開,恨不得世上從未有過沈陌這個人。
不過,換個角度想,沈陌其實真的的和他沒有關係的,前世的那些紛紛擾擾,在沈陌喝過孟婆湯投胎的的那一刻,就該結束了,再說,都過了千年了,哪些陳年往事再提起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沈陌愛誰,不愛誰,都不關他李遠之的事,即使他爲了孤樺,殺盡天下所有的人,也和他李遠之沒有關係,這個問題,他拎得很清楚,不清楚的一直都是這些前世與沈陌有糾葛的人而已。
孤樺盯着李遠之的眼睛,一臉朦朧的淡笑,這笑太詭異陰森,笑得李遠之幾乎風雲變色,忽然,孤樺嘆了一口氣,扶着額頭,說:“遠之,不管你是李遠之,還是沈陌,有一個事實你不能否認,那就是,你們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同你個頭啊……
李遠之臉色難看,眉頭緊鎖,完全想不通孤樺執着於這個問題有什麼用,李遠之沉默了一會兒,諷刺地說:“七天前,你都已經嫁給白慕川了,現在還心心念念惦記着沈陌,又有什麼意思呢。”
孤樺聞言,臉色微變,不過,也就兩秒,便又恢復了一派平靜從容,他深深地看了李遠之一眼,突然,整個身體凌空向後飄去,天空中那一輪血月儼然成了他的背景,搞得跟佛教大神似的,現身必頂一個光芒萬丈的金太陽,只不過孤樺頭頂的卻是不祥的血月。
“遠之,輪迴轉世千年,你不記得前塵往事,也算情理之中,不過,在這裡,我提醒你一句,小心你身邊的白乙,他和你可是有仇的。”
說完,孤樺身影便漸漸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隨着孤樺的消失,他們身周的場景如同被人擊碎的玻璃一般,瞬間瓦解。
李遠之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幾乎下意識地轉身,抱住白乙,把人護在懷中,不過,他忘記了,其實他才應該被護着的那個人。
不過,幸好,李遠之並沒有感覺到有東西砸到自己身上,等到他再次回神,睜開眼看去,發現他和白乙正站在自己那輛車子旁,車內,沈煜和安倍音彌兩人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起,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昏過去了。
坐在車前蓋上的安倍吉昌看到突然出現的李遠之和白乙,焦急的心情立刻鬆懈下來,對於白乙的出現,他並沒有奇怪,關心地問:“你們終於出來了,沒事吧?”
李遠之放開白乙,搖頭,說:“沒事。”
說着,李遠之指了指車內的沈煜和安倍音彌,問:“他們倆怎麼了?”
安倍吉昌瞥了一眼車內,說:“他們沒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李遠之合着雙手,在嘴邊哈了一口氣,身上只穿了單薄的裡衣,實在冷得厲害,他看了一眼白乙,跺了跺腳,說:“既然沒事,我們先回去吧,好冷。”
李遠之坐上車,開了空調,乾燥的暖氣拂面而來,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沈煜和安倍音彌聽到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看是李遠之回來的,立刻探身,趴過來,叫道:“遠之,老天,你居然還活着?”
“什麼叫還活着?不活着,難道還死了嗎?”李元輝沒好氣的翻白眼,搓了搓胳膊,青白的臉色因爲暖氣的關係,漸漸恢復了一點血色。
沈煜完全不顧李遠之的黑臉,絮絮叨叨,說:“之前,說好一起去探訪古宅的,可下車後,一轉身,就看不見你的身影了,我們都猜測是孤樺把你抓走了,以爲你今晚大概要凶多吉少了呢。”
“的確是凶多吉少。”李遠之發動車子,往老宅開去,因爲本來就離老宅很近,車子沒兩分鐘,便到了門口。
沈煜轉着眼珠子,一會兒看看李遠之,一會兒又看向一眼副駕駛座上的白乙,心思一轉,捂着嘴,挑眉,猥瑣地笑了一下,說:“嘿嘿……就算是凶多吉少 ,還有白乙不是。噯,你的衣服怎麼換了?老天……怎麼還是古裝?遠之,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回屋再說。”李遠之動作利落地停好車,開門下車,被寒涼的夜風一吹,激靈靈地哆嗦了一下,忙快速地開門進屋。
進屋後,李遠之立刻開了暖氣,又叫安倍音彌燒了一壺熱水,泡了三杯茶,李遠之哆嗦着裹了一條毛毯,捧着一杯熱水,盤腿坐在沙發上,直到覺得身體暖和了,才把自己剛纔經歷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等到李遠之說完,沈煜臉上的表情已經從好奇到震驚,變了好幾遍,囧得一臉血,說:“所以,你其實喜歡的人是孤樺。”
說完,沈煜偷偷地看了一眼李遠之旁邊,正身端坐,八風不動的白乙,見他面色平靜,心裡說不出的怪異,暗想,白乙怎麼沒有吃醋?這不正常啊,絕對不正常……
李遠之喝了一口熱茶,放下手中的杯子,糾正道:“什麼叫我喜歡孤樺?不是我,是沈陌。”
從精彩的八卦中回神的安倍音彌早就忍不住了,插嘴道:“遠之,沈陌就是你,你就是沈陌,你們倆是同一個人。”
李遠之再次聽到他和沈陌是同一個人這句話,心頭不可抑制的火大,沒好氣地說:“他是他,我是我,他喜歡孤樺,我可不喜歡。”
沈煜眯着眼睛,唯恐天下不亂地挑眉,笑了一下,說:“這個……遠之,我很願意相信你,但是,就不知道,白乙信不信。”
沈煜的話說完,屋裡瞬間靜了下來,安倍音彌用胳膊拐了一下沈煜,擠了兩下眉毛,齜牙,無聲笑了起來。
李遠之看他們倆眉來眼去,氣得恨不得抽死這兩個堵心的小子,心裡忐忑,轉頭,看向白乙,剛好對上白乙看過來的視線,眼皮一跳,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白乙伸手,摸了一下李遠之還有些涼氣的額頭,然後緊了緊他身上的毛毯,說:“沈陌後來殺了孤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