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撤兵的時候了,你們有什麼想說的?”沒有等待衆人開口,李玄道沉厚的聲音響徹屋內,其中有決絕,有希望,還有些興奮,但也未嘗沒有一絲遲疑,這其中的滋味恐怕便是李玄道本人也很難分的清楚。
此時前進一步,便可登臨峰頂,但山風呼嘯,懸崖萬仞,道路艱險,稍不留神,便是屍骨無存,但一隻腳已邁出,罡風雖是凜冽,但也難動他心意分毫的。
精光閃閃的眸子在屋內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將衆人神色盡收眼底,這些人此時都已明白了他的心意,像王纓等大將只有興奮,想到的都是若能成事,之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些許兇險又算得了什麼?麾下數萬鐵血之軍,回到大秦境內,還有誰能逆其鋒芒?
和這些武將相比,那些文人謀士卻是滿眼疑慮,想的卻是一旦事敗,失去的不僅僅是項上頭顱,不但家人親友,便是祖宗宗祠也是不保的了,到此關頭,文人心性盡顯無疑。
“西夏人已入雲中,兵圍大同指日可待,金兵守臨汾,已派重兵過汾水,張承等在潞州受阻,言有大隊金兵襲我側後,東征到此,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我命令,全軍整束行裝,明日撤
李玄道寥寥數語,便已將如今形勢說的清清楚楚,衆將都是凜然聽令,稍作佈置,便相繼離去,屋內之人片刻之間便去了大半兒,只剩下李廷之爲首的幾個參軍謀士而已。
“大帥,趙石那裡。。。。。。。羽林軍中將士多有朝臣子弟,若是。。。。。。”等衆將出了屋子,李廷之才遲疑的說道。
不等他說完,他身側的一人已經陰測測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做的是常人不敢爲之事,便應用非常之手段。若存婦人之仁,書勞碌,金兵人馬身上又是雨水又是汗水,各個都是疲憊不堪,但雖是如此,終是尋到了秦軍蹤跡,將他們截住的興奮勁頭支撐着,鼓起餘勇,一鼓作氣殺了出來,果然秦軍無備,只要殺入秦軍陣中,和狂奔追來地孫懷武部合圍,秦軍便也就成了板上之肉,潰敗已不可免。
但秦軍只是初遇時涌動了一下,慌亂之象剛顯,便被秦軍軍官嘶吼着彈壓了下去,傳令聲此起彼伏,滾滾洪流對狂衝而來的金兵仿若未見,只是人人手上多了一副弩弓,急速移動的軍陣依舊滾滾向前,並不稍停。
這等臨戰而不驚的訓練有素落在粘罕眼中,也是讓他大爲驚凜,汾水之畔一場大戰,在他們這些經歷了那場大戰的女真人眼中,漢人再非是之前懦弱兼又奸詐非常的模樣,對秦軍戰力已然有了幾分清醒的認識,但這支秦軍片刻之間便已衝破千餘金兵精銳阻攔,殺出之後軍陣並無散亂,突然遇襲,還能鎮定應對,讓粘罕還是開了眼界,但不管怎麼說,只要衝上去,將秦軍截斷,這一仗任這些蠻子本事再大,也是他們贏了。
近了。近了,粘罕伏低身子,彎刀斜斜垂在身側,兩耳風聲呼嘯,戰馬喘息之聲清晰可聞,粘罕瞪大了帶着血絲的眼珠子,眼中再無其他,只有越來越近的秦軍騎隊。
“小心,小心。”
秦軍弩弓揚起。側身瞄準,接着弓弦震動聲傳來,無數急衝中地金兵好像當頭捱了一棒子。人喊馬嘶之中,立時倒下了一片。
趙石狂催戰馬,此時他地騎術比之初到京師時已經長進太多,兼之力氣恢弘,此時只靠雙腿控馬,便能將戰馬調控的妥妥當當,不虞有失地。手上的那把陌刀已經不是原來華麗有加的模樣,而是被他將飾物都除了下來,上面還可以弄些劃痕,不過此時持在他地手中,看上去還是顯眼兒非常。
不過此時的趙石,面對第一次這樣將血腥和殘酷表達的淋漓盡致的騎戰,心臟也是越跳越快。呼吸有些急促,但見識過炮火紛飛場面的他來說,此時卻只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人命消逝,血肉橫飛的場面在他眼中也是平常,最讓他沉醉的卻是與死神擦肩而過,生死關頭死裡逃生那種無可比擬的刺激感覺,在這一刻,那個殺人如麻,滿手血腥,如同孤狼般地特種戰士好像才真真正正重新出現在了人們眼前。
五十步,這是個讓粘罕自此記憶一生的距離。也讓他後悔了一生的距離。就這五十步遠,說起來戰馬狂奔之下。不用兩息便能到地,但一股秦軍就在五十步外,斜斜衝入金兵前面軍中,立時將金兵前衝之勢攪的紛亂。
趙石率部一頭衝入金兵陣中,在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演義小說中那些什麼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的故事都是扯淡,以他敏銳的直覺以及一身巨力,驟一衝入,刀光閃爍之間,迎着數十把藉助馬力,流水般不間斷砍過來的彎刀以及大斧,若不是身邊有親兵及時抵擋,也得着實捱上幾下,別說萬馬軍中了,這才千多人就已如此恐怖,萬馬軍中那還了得?
初時的適應一過,趙石恐怖的威力便已顯現了出來,寬大地陌刀幾乎三分之二都是刀面,試想一下這種兵器在人叢之中伴隨着開山裂石般的巨力揮舞起來的景象,刀光閃處,不管是兵刃還是人體都是一刀兩段,直直劈下,立時便是人馬皆碎,肢體內臟伴隨着大量的鮮血四外噴濺。
闊大的刀具每次揮舞,都伴隨着恐怖的呼嘯聲,帶起一片片血雨,不一時,刀身上便已都是粘稠的鮮血,便是趙石身上馬上也被染成赤紅,見自己主將如此驍勇,他所率二百軍兵都是士氣大振,呼嘯聲中,如虎入羊羣般殺入金兵陣中,金兵衝鋒勢頭立時被阻。
粘罕此時也沒了之前心雄萬丈地樣子,雖然面上還是一副直欲上前的樣子,但被親兵圍在中間,看着那個揮舞着好像門板一樣的大刀,每一舞動,就是頭斷肢殘,卻一步不停地緊緊跟上來如同惡魔轉世一般的身影,眼中的恐懼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開始時還想下令不管這些秦軍拼死殿後的兵卒,直直插入秦軍陣中,但勢頭已頓,衝上去一些金兵,都被秦軍大隊如同砍瓜切菜般斬殺於地,對秦軍陣型幾乎毫無影響,身後那秦軍將領又朝他殺了過來,無奈之下,只好放下別的心思,下令努力先將眼下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趙石是認準了衆人維護中的那個金兵將領,所謂擒賊先擒王,金兵雖然被擋住,但只有斬了這人,金兵羣龍無首,他們這二百人才好脫身。
也只這片刻之間,秦軍大隊已然從激戰中的兩軍士卒身邊疾奔而過,身後狂追而來的孫懷武瞪大着一雙滿是血絲地眼珠子,有了一絲猶豫,是直追秦軍過去,還是幫上一把,先宰了這些殿後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