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擾擾的三月就這樣伴隨着春雨以及西部大地上不停消逝的生命就這樣過去了,當李金花一行人第一次進入慶陽城中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所有的人都是吃了一驚,除了來來往往的軍士和傳出的號令聲音,整個慶陽城中一片死寂,就像是來到了一座死城鬼冢一般,道路兩旁的民宅,被春風掛的吱呀呀作響的窗櫺後面,一雙雙透漏着飢餓和恐懼的眼睛閃着幽幽的光芒,象是一隻只在窺視着獵物的惡狼。
趙石掃視着這一切的一切,腦海中閃過戰禍這樣的字眼兒,貧窮散亂,生命朝不保夕的中東戰區,藏在深山野林中,象野人一樣生活的越南村落,還有。。。。。。。一幕幕似曾相識,但又覺得有些陌生的畫面從他腦海中不斷閃過,只是他從未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這樣的景象會出現在華夏大地上。
隊伍行進中,前面幾個人的談話也傳入了他的耳朵,李金花的聲音有些嘶啞和顫抖,“這樣的情形持續多久了?”
接着是李任權那特有的有些尖利的聲音,“很長時間了,大雪過後,凍死了不少人,後來我們進城也是因爲百姓搶糧,聽說有些百姓在雪化了些的時候就出城逃難去了。
進城時又殺了不少餓瘋了的,算起來,這個冬天下來,慶陽十餘萬百姓,能剩下半數就不錯不錯的了,你們是沒看見,這個冬天發生的慘事都能讓人坐噩夢,有些百姓沒糧,就偷偷吃人肉,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下令殺了幾個,後來一看,邊寨那些士卒早就開始這樣幹了,我們哪裡管得過來?
我們軍中也缺糧缺的厲害,但大家從那些黑心的大戶家裡弄出些來,緊巴着飢一天飽一天的熬着,時不時的再熬些稀粥給百姓,要不然,這慶陽城裡除了軍卒就沒半個活人的了,唉,慘啊。。。。。。”
一聲無奈的嘆息傳出,餘韻渺渺,讓人心情沉抑,“嘿,什麼是天災人禍?這就是天災人禍,看看這個地方,一個冬天就差點變成鬼蜮,不過現在也差不了多少的了,糧草再不到,嘿嘿,不要說這些百姓,就連我們,也得餓死在這裡,實話說了吧,我們都打算再過些日子,援軍若是不到,我們就帶兵撤往平涼,希望在半路上大軍不會散了吧,這樣的奇事,這樣的慘事,真是國朝所未有啊。”
這時張德讓也插了進來,“嘿嘿,你們猜怎麼着,我們從慶陽李家抄出來差不多有八千石的糧食,你們說這些人的心都怎麼長的,幾乎全城的人都在餓肚子,他們坐在家裡也安穩?可惜沒抓住李繼祖那王八蛋的副將,聽說是前晚兒帶着李繼祖的妻兒跑了,要說李繼祖沒有勾結西夏,他心虛什麼?此人居心叵測,確實該死。”
趙石聽了這句話,心裡卻是一笑,這些將軍們開始給人安罪名了,這些話說出來未必不是給李金花聽的,什麼人有罪?慶陽指揮使自然是一個,慶陽府知府也跑不了的,好像還有個什麼轉運使也脫不了干係,這些軍人們的罪責看起來到在其次了的,至於李繼祖就有些倒黴了,勾結西夏,好像是要滅族的吧?不過還真沒有什麼證據,當初選他出來,也不過是因爲這殺雞給猴看必定要殺一隻最壯的,別的什麼都是藉口罷了,反而是李繼祖自己先讓人把妻兒帶走落了別人的把柄,看起來自己猜的還真的不錯。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還很是安靜,將糧草分配下去,再派人快馬報知大將軍行營,約束軍伍,救濟百姓,李金花到真是將趙石當作心腹看待了,大事小情都派他出去處理,趙石除了一身軍士技能之外,這些瑣碎之事幹也沒幹過,做起來自然免不了手忙腳亂,磕磕絆絆的,但他性子冷厲,做起事來一絲不苟,學起東西來也快,年紀雖小,卻能鎮住場面,上面又有幾個將軍發話,下面的人卻也沒有哪個敢故意欺瞞他的。
尤其是慶陽城內這一個冬天死了不少的人,趙石以初春來臨,天氣漸熱,容易引起疫病爲由,向幾個將軍提出建議,將死去的人的屍體從城中各處都找了出來,家裡有親人的就讓他們領了屍體去山上掩埋,沒有的則聚集在一起在城外一把火燒了,軍營之中也加強的管理,更派護糧軍士卒三五成羣的在城中走動巡邏,很是懲治了一些出外鬧事的各軍兵士,城中的秩序慢慢恢復了過來。
幾個將軍看他做事幹練,想的周到,又有意向李金花買好,索性將安頓這些士卒的事情都拋給了護糧軍,他這個小小的隊正,一時間竟然成了慶陽城裡的無冕之王一般。
諸事繁雜,半個多月下來,趙石也是疲憊不堪,尤其是分糧的時候,幾個將軍都在冥思苦想的寫自辯摺子,分糧的事情自然便落在了他的頭上,這些將士餓了一個冬天,看見糧食眼睛都綠了的,恨不能將所有糧食都搬到自己的營中去纔好,這些人脾氣火爆,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最是讓趙石頭疼的一次便是上百人在分糧的地方混戰了起來,裡面各軍的人馬都有,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趙石惱火之下,令護糧軍士卒拿來長木棍,一頓棍棒下去,打翻了數十人,才驅散了這些好像還沒餓夠,精力十分旺盛的傢伙們,最後就在慶陽城的校軍場上,數十個沒來得及跑路,被當即拿住的傢伙們一字排開,板子噼裡啪啦的打下去,哭爹叫孃的聲音悽慘的令人滲的慌,不過效果卻是不錯,之後領糧的傢伙們都規矩了不少。
這半個多月要說大事卻是延邊鎮來人傳信,西夏大軍退了回去,邊境無事了,這總算是讓幾個將軍都鬆了口氣,這也是關係到他們自身的大事,若是因爲慶陽之亂,而把延安給丟了,他們一個都好不了的。。。。。。。。
但這麼多天過去了,援軍還是毫無蹤影,照他們的估計,就算援軍是爬着過來,怎麼也該到了的,這些人經歷了慶陽之事後,也彷彿驚弓之鳥般,把心又拎了起來,幾天之中,派出去了五波信使,等的幾個前途未卜的將軍是抓心撓肝的難受。
在第二十天的頭兒上,大將軍行營終於來了消息,讓他們目瞪口呆的卻是大軍根本沒出平涼城,在慶陽的信使到達行營的第三天,所有各路援軍就都紛紛返回了駐地,這樣一齣兒鬧劇讓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聽都象是兒戲一般。
行營來的信使也語焉不詳,被衆人問的急了,卻是將太子殿下搬了出來,說什麼太子已經出了平涼,正晝夜兼程的趕過來,有什麼事就問太子好了,弄得這些人面面相覷,慶陽都沒事兒了,不趕緊把糧草發過來,太子來了有什麼用?難道是來這裡處置他們的?三個將軍臉白脣青之下,被嚇了個夠嗆。
最後還是李任權私下裡給信使弄了許多的好處,這個嘴上沒毛,來自太子府上的太監才悄悄說了兩句,折大將軍在平涼犯了衆怒,被皇上押送進京了,臨陣換將,還沒等新來的大將軍上任,慶陽的信使就到了,慶陽已然無事,延邊鎮的信使也同時到了平涼,西夏大軍也撤了,平涼的援軍還來幹什麼?還嫌慶陽城裡的糧食不夠少嗎?
幾個將軍這才放下了心事,開始準備着迎接太子儀仗,又是好一番忙亂,到得那位在平涼無所事事呆了一個月的太子殿下來到慶陽的時候,已經是正德二十七年四月中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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