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刑縱馬疾馳,身後是一千五百秦軍將士,五百人爲一營,分爲三營,成一個扇面,呼嘯着向前行進。
李刑,字文表,近三十歲的年紀,在秦軍將領中,算是秦軍年輕的後起之秀,不過隨着國武監生員涌入大秦軍中,像他這樣年紀的人已經是越來越多了。
而他和旁人也不太一樣,家世上算不得太過顯赫,但絕對和普通無緣,他的祖父,便是前樞密副使李嚴蓄。
按照輩分算來,如今統兵的大將軍趙石,算是他的姑父。
但說起來也是慚愧,大將軍趙石和李家的恩怨糾纏也實在是一言難盡,若非如此,自李敢當,李嚴蓄相繼卸任之後,李家也不至於那般落魄,族人子弟留在京師任職的,可謂是寥寥無幾。
而李敢當那一房本來與大將軍應該是最爲親近,但到李敢當離京之時,卻是將一房之人都帶了出京,竟是沒留下一個。
說起來,是伯祖父那裡太過於倔強嗎,也許吧,說不定也是怕自己走後,大將軍對李家子弟動手呢。
反而是他們這一房當年深深得罪過大將軍的留下的人還要多些,,這世事變幻之奇,誰又能說的清楚?
當年他叔叔爲了爭功,差點致大將軍趙石於死地,很是將大將軍得罪了一次,但到了後來,反而關係有所緩和,他祖父能晉升至樞密副使之職,恐怕大將軍是沒少出力的。
倒是李家大房那邊。後來在他姑姑李金花的婚事上,出盡了昏招。不但讓姑姑李金花對大房疏遠,而且也在大將軍心裡埋下了恨意。
這都是舊事了,也不去說他,反正李家自伯祖父和祖父相繼卸任之後,並無一人能將李家的重擔擔起來,反而還要顧忌大將軍趙石的看法,最終多數人黯然出京,再也沒回得去長安是真的發生了。
而如今。李家第三代中,也就數他在軍中權勢稍微大些,但與當年幾位祖父相比,還是差的老遠,也可見這些年李家之衰落了。
到得現在,李刑自己也不得不佩服祖父的眼光,當初便讓自己入了國武監。在大將軍趙石麾下效力。
正好也趕上了大軍北渡河中,尤其是太原府一戰,他隨在木華黎身邊,縱橫來去數千裡,身披三創,終是加官進爵。得領兵權,雖說還不能如木華黎,王勝保般獨當一面,但麾下可也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能走到這一步,除了他的領兵才幹之外。還要說這個國武監生員的出身,爲大將軍趙石的妻侄好像並不牢靠。但這個國武監生員,大將軍門生的身份,卻是至關重要。
如今的北征大軍中,這個出身足以讓他劃入大將軍嫡系裡面,而一旦領兵,這個身份起到的作用,更是難以估量。
他微微側頭望去,一千五百將士,縱馬疾馳,鋪天蓋地般席捲向前,他的心裡,瞬間便升起了無數的雄心壯志,這樣的大軍,這樣的敢戰之士,天下間又有誰能擋得住?
轟隆隆的馬蹄聲在耳畔迴盪,好像在回答他的疑問。
他這支兵馬,離大軍並不算遠,他們的目的是前方的一個鹽池,草原上鹽池並不少,其實不必大軍圍剿,但這個鹽池不一樣。
這是卡勒部在雲中草原靠北邊最大的一個鹽池,當年屬於汪古部,但現在卻被卡勒部所佔據。
自從擊敗了麻裡部之後,卡勒部無疑便是韃靼人中最強大的部落,許多肥美的草場以及大一點的鹽池,都在卡勒部的控制之下。
而大將軍已經下令,這一戰的最終目的,便是要將卡勒部在草原上連根拔起,如果按照草原胡人的說法就是,殺光高過車輪的男人,將剩下的女人和孩子都變爲自己的奴隸。
李刑是見過草原上特有的馬車的,車輪確實不算矮,但高過車輪的男人,那也恐怕是十歲以上男人了,他不得不再次感嘆,草原胡人的征戰是那麼的簡單而又血腥,好像容不下一點的憐憫。
在胡人的眼裡,沒有什麼無辜的概念,他們所看重的,除了牛羊馬匹,就是肥美的草場,爲了這些,他們可以跟任何強大的敵人作戰。
有着這些韃靼人嚮導,於草原作戰變得也容易的起來,遠不如傳聞中那麼簡單,這個李刑是明白的,草原作戰,艱難之處,一個是補給,一個就是找到敵人並與其決戰。
這兩點好像對於如今的秦軍來說,都不算什麼,補給什麼的秦軍根本沒在意,而他們的敵人,可能還不知曉,有一支如此強大的軍隊向他們撲過來。
李刑已經隱隱猜到了大帥的意思,心下也暗暗佩服,草原之戰,好像就應該如此,疾如狂風,烈如驟雨,以敵人之資爲己用。
而自古以來,漢人在跟草原胡人作戰,被輜重以及步兵所拖累,總是將戰機讓在胡人手中,最終在胡人連番騷擾之下,軍兵疲憊,進退不能,最終被養精蓄銳的胡人大部所淹沒,並非漢人軍旅不堪作戰,而是他們失了戰場上的先機而已。
這一次,則完全不同,驅韃靼人爲先導,爲大軍指明方向,讓騎兵盡情馳騁,雖然糧草,刀具,箭矢都不很足夠,但以如今秦軍之精銳,李刑相信,若是真個碰到胡人的大部騎兵,也能一戰而勝。
遠遠的,一條黑線出現在遠方,再近些,輪廓漸漸清晰,那是長長的土圍子,也就是卡勒部的鹽池所在。
李刑馬上興奮了一起,疾馳中立即傳令,讓其他兩部左右圍上去,自己親率一部,衝進去殺人,務必不讓裡面的胡人走上一個。
更近了,土圍子中慌亂的身影已經清晰入目,在草原上已經呆了一個冬天的他也早就明白,草原上並不存在什麼突襲,在很遠的地方,馬蹄聲就能暴露自己的行蹤。
不過話說回來了,草原也是最佳的突襲場所,因爲騎兵的速度,一旦近到一定的距離,敵人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行蹤,有心算無心之下,也將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在這裡不用考慮什麼地形,最多便是一座座土丘而已。
就像現在,大隊騎兵向前,毫無顧忌的放開馬繮繩,讓戰馬狂奔不止,大軍上下整體的速度是如此的驚人,衝上去,砍掉驚慌失措的敵人的頭顱,簡單的和吃飯喝水一樣,沒有成羣結隊的步兵阻攔,也沒有漫天而來的箭矢,更沒有高大的城牆讓騎兵們無可奈何,與中原作戰迥異。。。。。。。。
近了,近了,更近了,不用放箭,因爲敵人很稀少,當然,這是相對於秦軍人數來說的。
敵人的反應很慢,也許是根本不會想到有人來突襲他們,也不知道敵人來自何方,直到兩箭之地,土圍子中才出來了一隊隊的騎兵,他們顯然並不認爲這樣的造訪是帶着什麼善意的。
他們拔出彎刀,亂紛紛的列開一個單薄的陣型,然後。。。。。。。。然後便衝了上來。
李刑很佩服他們的勇氣,草原胡人生活的雖然很苦很艱難,但無疑,他們中間有很多好的戰士。
但這樣的抵抗,註定是徒勞的,衰弱的韃靼人,就算再有勇氣,他們在作戰技巧上,戰略判斷上,戰術缺乏上,都與那些強大的部族相去甚遠,他們還保持着見到敵人,就衝上去砍殺的古老戰術。
而在這樣的大軍突襲之下,這樣衝上來,無異於送死。
李刑不慌不忙的計算着距離,很快便到了一箭之地,箭矢對於先在的秦軍來說是珍貴的,不用浪費在這樣的小規模戰鬥上面。
李刑當先抽出腰中風刀,揚起手臂,斜指向天空,隨即,身後長刀出鞘的聲音連綿成一片,映着草原上紅彤彤的太陽,刀光閃爍間,好像映上了幾許血色,剎那間,這一片平靜的草原上,已經殺氣四溢。
已經跑發了性子的戰馬狂奔不止,馬蹄踏在大地上,掀起一片片泥土,野性的呼喊嚎叫聲,與隆隆作響的馬蹄聲混合在一起,充斥於天地之間。
大軍呼嘯向前,在奔馳中已經排成一列一列,最終形成一個半圓包向了土圍子。
根本來不及讓戰馬跑起來,就已經與敵人接觸在了一起。
李刑將身子伏低,手臂猛的揮下,藉助着馬速,一刀便將一個顯得驚慌絕望的韃靼人劈了下馬,恐怖的血口子從敵人身上出現,噴濺出滾燙赤紅的鮮血,濺的李刑身上斑斑點點。
但李刑猛的收回手臂,將長刀擋在胸口,刺耳的金屬交擊聲傳來,撞擊的力量很大,讓他身子歪了一下,卻順手揮出風刀,將一個敵人的手臂斬向天空。
從天空望下去,如潮水一般的秦軍幾乎在瞬間,便已經將面前數百個韃靼戰士淹沒了,之後他們衝進土圍子之中,肆意砍殺殘敵,幾個黑影孤單的向北方逃命而去,不用去追趕,因爲秦軍大軍的斥候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這一片草原,他們也許能逃得性命,但絕對不會爲懵然不知的卡勒部帶去消息。。。。。。。
也沒有留什麼俘虜,因爲大將軍已經下令,所過之處,不留任何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