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南邊監軍,你說怎麼樣?”李全壽突然問道。
趙石已經吃了個半飽,這漢家的菜餚就是比草原上的韃靼人強,好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更何況是皇宮御廚做的,更是美味的緊,既然這位皇子還是如同從前般自來熟的樣子,他也就沒必要客氣。
兩個在他身旁添酒的姣好少女瞪圓了明媚的雙眸,瞅着這位嚼的很細,但吃的卻不慢,幾乎是轉眼之間,便將桌子上的精細菜餚吃了個七七八八的傢伙,此時她們已經知道此人是誰,羽林軍都指揮使趙石的名字不光是在宮外傳的響亮,便是宮內也是人人皆知這個據說年紀還不如她們大的皇帝第一寵臣的。
只是真要見到這個人,卻和她們想象中羽扇綸巾的形象大不相同,對皇子殿下動手動腳已經是大不敬,吃相還這般的不文雅,竟是一副毫無顧忌的樣子,果然,與這位不怎麼願意循規蹈矩的皇子殿下交往的人也是一副怪脾氣。
趙石卻是不管她們在想什麼,擡起頭看了好像一隻被關的急了的籠中之鳥的李全壽一眼,“陛下那裡不會同意吧?”
“知道你就會這麼說,哼,五王叔也是十幾歲從的軍,我憑什麼就不能出去看看?”
趙石想了想,李全壽嘴裡的五王叔便是魏王了,卻是撇了撇嘴笑道:“魏王殿下現在可也在府裡呆着呢,你何不去問問魏王殿下,若是從頭再來,當初他還願不願意出外領兵?”
幾個宮女聽了都是花容失色,李全壽也是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嘴硬道:“留在京裡的三叔也不見好到哪裡去,現在還不是在西山守陵?”
這兩人都是膽大包天之輩。說起話來肆無忌憚,一個沒有半點皇子的樣子,一個則也沒有一點身爲臣子的自覺,只是苦了幾個宮女,這些話她們聽了可是心驚膽戰,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的。
在沒影的事情上爭論沒有任何意義,兩個人其實都知道,當今皇上就李全壽這麼一個兒子。如今不會也不可能任其出京,更何況去地地方還是南邊兒就要動兵戈的險地。
見趙石也不說話,繼續低頭吃菜,李全壽也覺着沒勁,把玩着手裡的酒盞,隨意的道:“你手下的那個趙布宗已經任了羽林右衛副都指揮使,指揮使的正位還缺着,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不過前些時候也出了京,聽說是去南邊幫着編練新軍,其實是個護糧官的職務,已經是冬末,兵部忙的不得了。我去看了幾次,軍令公文傳出去送回來地,多的讓人吃驚。
我找人問了問,南邊估計已經聚集了十五萬大軍。十五萬啊,加上民夫,那得多少人?估計能把整個金州都鋪平了,真想看看是怎樣一副壯觀景象……”
趙石卻不管他這自顧自的嘮叨,突然擡起頭來問道:“南邊的統軍之人是誰你知不知道?”
“這誰不知道?安平郡王吳玠的長子吳寧,吳家世鎮秦蜀邊界,如今已有百年左右了吧?四十多年前,大秦罰夏失策。任德敬陣前投敵,十餘萬大軍灰飛煙滅,後蜀那時也蠢蠢欲動,多虧了吳玠兄弟領千餘子弟,大破蜀兵,順勢還奪了後蜀的金州大部,由此,吳玠才得封安平郡王。其弟吳璘也被封爲新安伯。
可惜。這兩個人現在都已經死了,不然見上一面也可看看他們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吳寧這個人我沒見過,不過聽人說,這人之豪勇不下於其父,如今雖也有五十多歲了,但還能吃鬥米,嗯,拉的也多……頗有些廉頗的樣子。
問這個幹嘛?你不是說你不去南邊兒了嗎?”
聽他說地粗俗有趣,幾個宮女都是羞紅了臉,偷笑不已,只有侍奉在他身旁一女咯咯笑了出聲兒,卻是靠過來給李全壽添酒,李全壽眼珠一轉,已經一把抓住對方的小手兒,“觀星,就你最和我的心意了,旁的都是笑不敢笑,怒不敢怒的,只有你……”
也不理會對方嬌嫩地臉上鮮紅欲滴,可着勁的想把手抽回去,李全壽笑着跟趙石說道:“她叫李觀星,幾個人裡她膽子最大,就是主意少了些,和老吳那個狗奴才不能比,觀星擅歌舞,懂音律,還寫了一手好字,就是廚藝上差了些,正在跟御廚房的大師傅學着,你看怎麼樣,和你府裡的惜紅比不會差吧?”
趙石看了一眼那個宮女,正是開始時第一個說話地那個,眼睛又長又媚,玉面如花,身子婉約,年紀雖然不大,但已經有了一股誘人的風情在身上,李觀星?到是個好名字,他已經半年多沒碰過女子,在汪古部的時候本來有大把的機會,只是他自制力實不是常人可比,也就沒有到處沾花惹草,回到京師就被召來皇宮,只是跟惜紅見了一面,也沒多說什麼。
如今被李全壽提起,想到的也只是個白嫩嫩的身子,胸口到是不由一熱,南邊會打成什麼樣子他也不想去管,朝中那麼多的大臣,方方面面應該已經想的十分周到,他現在也真是沒有太多地想法,成也罷,敗也罷,現在跟他還沒太大的關係,千里歸來,應該能在京裡過上幾天平靜的日子了。
他這一神遊天外,眼神便也有些楞仲,那個叫李觀星的宮女卻是在在灼灼的目光注視之下,滿臉羞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全壽嘿嘿直笑,他年紀還小,雖然對男女之事並不陌生,但卻並不算熱衷,這幾個宮女雖然靚麗非凡,又是他親自挑出來的,但在他眼中卻也不算什麼,大多隻是爲了看着養眼罷了,要說動情?對於他們這樣生於皇家的子弟可是稀罕事,再不濟的皇家子弟。也不會隨便在女人身上吃虧,像是那位爲了一個女人鬧地驚天動地地老皇帝,一來是那女子的確傾國傾城,二來卻也是皇帝老了,念舊之心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話說地遠了,總之說來,看見趙石愣神的樣子。李全壽得意的揚起腦袋,心裡已經起了將這個叫李觀星的貼身宮女送出去的念頭,能讓這個在景王府裡只要了惜紅這麼一個女子的趙石愣神兒,說明自己眼光不錯。
這一晚趙石並沒在李全壽這裡住下,李全壽也沒有強留,也是打着來日方長的主意,畢竟趙石剛剛回京,便在宮中留宿。在情理上也說不過去。
不過出來的時候身後卻是跟了一個泫然欲泣地少女,這是李全壽硬塞給他的,他也沒怎麼在意這個,家裡女人已經夠多,卻也不多這一個。
這算是一個收穫。其他便是在李全壽嘴裡知道了許多事情,半年未曾再接觸這些朝堂之上的爭鬥,京中局勢變化也是不小,鞏義縣冒官案。魏王回京,對朝廷局勢都有很大的影響,人事上的變動也很多。
李全壽雖然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何玄妙,但嘮嘮叨叨卻是鉅細無遺的將這些事說了個清楚,雖然瑣碎了些,但也大概給了趙石一個印象,朝政漸漸趨於平穩,不然趙布宗不會離京。
最讓他注意的卻是西山武學在折大將軍操持之下。已經有了些興旺的樣子,這次南邊聚集大軍,武學中已經抽調了一些人出來,至於這些人成不成才,還要見過陣仗才行,不過趙石知道,這些抽調出來地人其實並算不上武學的精華,只有那些武學中招收的童子纔是根基所在。
不過武學的建立是當今聖上一手推動。各部無人敢有異議。更是不遺餘力的支持,又有折大將軍坐鎮。勢頭蒸蒸日上自然是水到渠成地事情。
而禮部看着有些眼紅,他們也有國子監,和武學一文一武,算是大秦平級的機構,職能和目的上也差不多少,但沿襲舊制的他們實在於如今充滿活力地武學沒法相提並論,又出了曾聞遠這樣一個前禮部尚書,境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如今的國子監祭酒也是個妙人,並沒有眼睛發紅的跟武學較勁兒,而是將一些童子送入武學,算是編外人員,君子六藝之中還有個射藝呢,讓國子監的童子們學武也就算不得什麼大事,折木清那裡也高興的很,很是說了他幾句好話,然後這位祭酒大人又讓國子監的學子們給武學的童生講學,這麼一番做派下來,惹得大將軍折木清登門道謝,聲名在禮部算得上是一時無兩,出足了風頭,升官已是早晚的事了。
等到趙石出來,已經月上中天時分,還是由吳太監帶路,領着六個趙氏子弟,以及一個少女漫步出宮。
但沒走多遠,黑影中卻是走出幾個人來。
“聖上召鷹揚將軍趙石乾元殿問對……”領頭地不是旁人,正是半年沒見的乾元殿總管太監徐春。
勞累人就有勞累命,在六個趙氏子弟羨慕的目光中隨徐春而去,臨走不忘囑咐吳太監將他們送出宮去。
走在路上,趙石揉了揉腦袋,饒是他體格強健,這時也感到了幾分疲倦,這和騎馬打仗完全是兩碼事,這一天下來,見的人,說的話,紛紛亂亂在他腦子裡轉悠,都無法去想爲什麼李玄謹這個時候還要召見他,不是在太后宮中見過一次了嗎?什麼事情這麼急?又發生了怎樣的變故?
感到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看了一眼將隨行太監都趕出老遠的徐春,終是問道:“陛下有什麼事情嗎?”
徐春年輕的臉上掛上了笑容,只是他也不是當年那個尖叫着喊救命地孩子了,這兩年養尊處優之下,也有了些威勢,眉宇間也有了幾分陰沉之意。
“先恭喜大人平安回京,半年未見,大人可有強健不少……”
笑着說了一句,這才接着道:“陛下很……累,也很焦躁,這些日子每晚都是處理政務到深夜,還很是容易在夢中驚醒,待人也要嚴厲地多,大人要小心些,不過陛下讓我在東宮外面等着,也沒有着急見大人的意思,可能沒什麼大事,不過多數是南邊地事情,大人要想好了再說,以免陛下發怒。”
趙石也安下了心來,這個徐春到是沒有官升脾氣長的意思,宮裡有這樣一個人在,着實省心不少。
趙石進到乾元殿的時候,李玄謹正在聚精會神的看着奏摺,臉上有些潮紅之色,估計是在太后宮中喝了幾杯所致,見到趙石入內,也沒了先前的怒色,看上去很是溫和的樣子。
擺手讓正好施禮的趙石不必多禮,又叫人給了趙石一把椅子坐下,卻是自顧自的看起了奏摺,沒再說話。
趙石也不着急,只是四處打量着乾元殿的擺設,南征的事情想都不用想,之前已經想的夠多。
半晌過後,李玄謹才輕輕放下手裡的奏摺,擡頭看了趙石一眼,嘴角慢慢綻開笑意,“嗯,出兵放馬了一次,這氣度到是比以前強了些,跟朕說說,你到胡人那裡去幹了什麼?爲什麼不隨大軍迴轉?”
這個趙石早有準備的,也不猶豫,立即答道:“臣初見戰陣,到是對金國的軍旅生了些興趣,金國以女真人爲主,契丹人爲輔,而先接陣的一般都是漢軍和雜胡。
漢軍先不去說他,這些雜胡的來歷多的很,大多都是草原部落,打仗也不怎麼賣力,但卻都悍勇的很,臣被趕進呂梁山過了一段日子,正好遇到些韃靼人,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臣就去了韃靼草原,到也收穫頗豐,不虛此行的,只是忘了歸期,所以……”
“哦……”李玄謹也知道他這話半真半假的,卻並不打算在這個上面追究什麼,而是似笑非笑的道:“給朕說說,你有什麼了不得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