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趙石才又接見了北來草原的大同官吏。
只一年功夫,大同,太原,河東諸地算不得有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修了多少溝渠,開墾了多少田地,一一說來,在趙石這裡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大秦的官吏頗爲務實,自輔相楊感去後,大秦朝野內外,沒有誰能說自己有名臣氣象。
但大秦卻是一步步的越發強盛,若大秦能一統中原,誰又能說李圃等人不是大秦的開國名臣?
而大秦能有如今氣象,除了兵強將勇之外,朝野內外的文臣們卻也功不可沒,而大秦的官吏,也正是勝在一個務實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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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趙石開創的國武監也算給大秦注入了一支滿是活力,生機勃勃的力量,科考還在繼續,但詩詞歌賦選出來的,進的都是翰林院之類的閒職,其他科目才晉的是實職。
如今一來,大秦君臣的偏好也就一覽無餘了。
如今蜀中元氣盡復之下,蜀人官吏也漸漸走了出來,進入大秦朝野爲官,蜀中本是文風極盛之地,但經過那場波及蜀中全境的亂事之後,蜀中大族豪門各個元氣大傷。
崇慕虛華,滿嘴聖人道理,出口便是之乎者也,閉口便是詩文詞句,窮究經理的文人已不多見。
治平蜀中,卻是歷練出了一大批精通庶務的能員幹吏出來,尤其是大秦景興新政推行之下,在蜀中行事要比秦川這裡還要雷厲風行的多。
蜀中倖存下來的降臣武將,以及世家大族們,已經無力阻擋秦人推行的新政,尤其是大亂之後,民心思安,新政又屢有惠民之舉,在蜀中很得民心民意。
所以,這些蜀中大族爲了能重新振興門楣,也只能因勢利導。加入其中,至於那些因循守舊,不願做出改變的,如今已經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去,而在一場場針對蜀國舊臣餘孽的清洗之中,這樣的人家更是首當其衝。。。。。。。。
到得現在,蜀中出來的官吏。無一不是鼎革一派的官員,無論世家子。還是寒門出身,爲了能在大秦朝堂之上站穩腳跟,甚至比之秦人鼎革官吏還要激進幾分,如今不過是時日尚短,還顯不出什麼。
而就長遠看來,蜀中天府之國,乃人傑地靈之所在,人才一旦慢慢進入朝堂中樞所在,定然也有另一番格局。
像是大同來人報說中。有人已經上書陛下,要改革國子監舊制,摒除一些唐時傳下的舊例,依照國武監之例重定新規等等等等。
而這次上書之人,就以國子監教授,翰林學士沈白爲首,此人也正是一個蜀人。兩年前入職國子監,曾於長安城外的國武監任過一段時日教授。
此人一入長安,每每談起國家大事,都對八分田畝制等鼎革之制讚不絕口,推崇備至,而從國武監卸任之後。對國武監種種規制,歷歷數來,讚賞推崇,不遺餘力。
對於國子監沉沉暮氣,不滿之極,而當此之時,國子監本就有些舉步維艱。教授生員紛紛轉於國武監任職進學,已經蔚然成風,實是被國武監壓的有些透不過氣來了,若非上能背靠翰林院,下有府縣衆多學府支撐,說定這幾年就已經人去樓空,成了一個空殼也說不定。。。。。。
改革舊制之說,早有人動意於此,要知道,以當今天下大勢,大秦正在用人之際,國武監生員開枝散葉,名聲越來越響,已呈一飛沖天之勢,反觀國子監,卻是沉沉老朽,舉步艱難,又怎不讓人心生感慨。
但國子監,不是那麼好動的,大秦鼎革到如今已有近十年光景,旁處能動,只國武監巋然不變,爲何?
因爲這裡是門閥世家把持的最牢固的一個地方,這裡面出來的人,多數都是世家子弟,也是國武監建立之前,晉身最爲便捷的一條途徑。
國子監根基之深厚,非是常人能夠想象,乃社稷之根基之所在,這個說法其實一點也不誇張。
看似毫無實權的國子監,卻是大秦人才儲備最重要的一處地方,大秦朝堂重臣,出自國子監的,數不勝數。
大秦鼎革如今已經開始觸及大秦的方方面面,從大秦中書席位,職權,到官吏任用,考評以及科考規制,一直到百姓民生,連囚役流放之法,都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實際上,大秦國內卻已經有了翻天覆地之變化。。。。。。。。
就算如此,國子監還是沒有多少動靜,是不想動嗎?不是,實在是不敢動,由此也可見其牽涉之廣了。
這裡面的阻力,來自方方面面,守舊之臣拼死保住這裡,不許旁人插手,鼎革之臣多數出身此間,可以說這裡就是文臣之聖地,若不想被人稱之爲數典忘祖,爲了名聲着想,便不會輕易開口動這裡。
就像是一個桃子,桃皮桃肉已經稀爛,打桃核仍在。
不過到了現在,大勢所趨之下,大秦帝王,朝廷文武重臣,皆有改革弊政之決心,內外交困,這最堅固的一處,也已呈現分本離席之勢。
但衝在前面的急先鋒,卻是一個蜀人,不得不說,對於大秦朝野官吏來說,這是個不大不小的諷刺。
不過隨着沈白上書,朝野爭議不休,其實長安大閥鄭氏失去國子監掌控之權已是不可避免,據說,吏部郎中,曾任東宮教讀,與當今成武皇帝陛下有着半師之誼的徐聞徐大人將出任國子監祭酒。
而將在洛陽建成的洛陽書院,也爲國子監革除舊制預設了一塊很好的實踐之地。
看似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對於大秦來說,實是影響深遠,當影響擴散開來,對於大秦文人士子階層來說,將又是一番光景了。。。。。。。。。
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至今,隨着大秦這樣一番變革,會催生出怎樣的結果,即便是最有遠見之人,也不再能預料到了。。。。。。。。
回到當前,經過一年整飭,河東諸地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收攏北地民心,並不用那麼費力,費力的是如何治理。
胡人統有北地多年,鄉里大族稱霸,官場貪瀆橫行,雖然大軍到處,着實清洗了一遍,但胡人統治北地久矣,但北地無論官吏百姓,皆以引此爲常態,殺了一批,卻又另外之人代之,可謂屢禁不絕。
一年之中,小吏貪瀆枉法之事屢屢發作,新降官吏未曾去職者,故態復萌的比比皆是,實在讓大秦治政河東的官吏們焦頭爛額。
這已經不是能夠以殺止之的事情了,與河洛那邊雖有不同,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用後世的話說,思想觀念一旦形成,想要改過來,卻又談何容易?
都說倉稟實而知榮辱,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用河東宣慰使大人的話來說,就是寡廉鮮恥之輩,比比皆是,當官只爲貪瀆,貪瀆卻又爲上進,上進之後,卻成大貪,簡直無可理喻,胡人竟是將一地百姓,都教成了貪婪之輩,這些話宣慰使大人說來,真真是痛惜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這在趙石看來,卻實在平常,相比於後世,此時之官員操守,皆可謂之爲聖人。
至於治理河東,是個慢功夫,趙石給的建議只有一個,一旦涉及貪瀆之事,立即重處,寧可殺錯十個,也不能放過一人。
論罪碑在河中立了不少,在河東也如此辦理,只要上了論罪碑的,便昭示百姓其罪行,雖有傷官員體面,朝廷威嚴,但不如此,無法讓百姓知道,北地已經變了天,胡人治下那一套,在大秦是行不通的,長此以往,當可爲北地官員百姓立下行事規制。
觸之者,不但身死族滅,而且還要遺臭萬年,當可爲河東諸地百姓戒。。。。。。。。。
當然,這裡面還需大秦官吏慢慢加以引導,所謂教化百姓,就是如此,總也要將胡人遺留下來的腐臭味除掉才行,就算讓北地人口再少上一半兒,對於大秦來說,將來的好處也是數之不盡的。
晉地溝通南北,以後定爲大秦之門戶,重中之重,輕忽不得,亂世可用重典,河東之地當用重典刑之,以改北地民風,這個時候,收服民心反而成了次要的事情了。。。。。。。。。
當然,除了這些,大秦官佐在河東也並非沒有建樹,頭一個便是修路,一年過去,北地戰亂之後,民役已然廢止,減免稅賦,以予北地百姓休養生息之機。
這休整道路溝渠之事,卻也刻不容緩,所以,以秦軍輜重營爲首,輔之以各處降俘,加上屢屢出現的犯官家眷,趁機作亂的綠林匪類等罪囚,便也擔起了休整道路之重任。
因爲人數並不算太多,進度也就不快,不過從太原到大同的官道,已然擴整的差不多了,中間驛站等休息所在,也正在修建。
這又是一個長遠功夫,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