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芳也不知怎麼跟趙石說出自己心中所感,再說他這人雖是性子隨和慣了的人,不管你身居什麼位置,若是看着順眼,都能相處的來,但趙石在京師名聲兇厲,治軍嚴酷,殺人如草這些事,他是不願與這樣的人打交道的,在他看來,趙石如今雖說軍功卓著,但若回朝爲官,一定是個來俊臣,上官婉兒之流的人物兒,若是交上這樣的人物,以後睡覺都睡不好的。
但這次九死一生之後,心境卻是不同於以往,不經歷這樣的險惡,也許他這一生都是平安舒悅,旁人不來招惹他這位聖上近臣,他也不會去無事生非撩撥別人,平日閒暇,召上三五好友,吟詩作畫,或到青樓行那風流之事,當是說不盡的快意的。
不過這次出京,險些死於道途,當生死關頭,回想自己前半生所作所爲,留戀害怕之餘,卻是想到自己這一生無一件能讓人眼睛一亮之作爲,更沒給子孫後代留下什麼,真可稱得上是碌碌無爲,那點不經意間博來的虛名現在看來更像是笑話一般。
逃得一死之後,心情激越,出了好大的醜,等到安靜下來,恍然如夢間,真仿如過了三生般,他對那幾個賊和尚雖然恨之入骨,但這時估計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想要捉住在他想來已是不可能,但他還是來到了趙石面前說出這番話來,這裡面地意思除了那些愚笨到底的木頭腦袋。誰也明白的。
趙石地目光從桌上的圖鑑上離開,這圖鑑上畫的自然就是河東的地形了,之前也說了。這地圖十分之粗劣,發到各人手中的時候,估計也少有人真將大軍的命運寄託在這上面的,趙石也是一樣想法,但來到河東之地,他便已開始了對這圖鑑的仔細修改,又得武文煥相助,圖鑑已經被他改地面目全非了。
眼睛在李士芳臉上掃了掃。“幾個賊和尚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呂梁山縱橫千里,他們若是入了山,不怕大人笑話,我這裡也沒辦法的。”
李士芳看着眼前這張年輕的過分的臉上滿是陳毅之色,幾乎見到這張臉的人都會自動忽視這人本身的年紀,如今這人更是實領了鷹揚將軍之職,爵位已是一等子爵,前途着實不可限量。若是之前,他未必會將這個看在眼中的,但是現在,心中感慨卻是更甚,人家出身寒微,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卻幾乎都是靠一手打拼而來,而他出身官宦世家,卻是一事無成,當初在乾元殿上對着皇上說自己百無一用的時候,心中還有得意之情。自覺坦蕩無比,但此時想來,心境變換,竟是覺得臉紅不已地。
再見到趙石這裡令行禁止。衆人皆畏,言聽計從的樣子,心中更有了些羨慕之意,沒想到一場磋磨,竟是讓這位生性隨意,甚至可以說是憊懶的翰林待詔大人頗然有了振奮之意,不過看見之前李士芳醜態的趙石可不管眼前這位翰林待詔大人起了什麼心思,此時雖說大戰離此不過十數裡遠近。他也很是關心戰局到底如何。但說起來他這裡卻很是輕鬆的,不過話說回來。呂梁山自古以來便和太行山差不多,多有盜匪盤踞其中,以他手上這點人馬,沒有什麼好的理由,他是斷然不會進山去找那些亡命之徒的麻煩的。
李士芳覺察出了他話中推脫之意,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緩緩道:“趙將軍,此事到也不全爲下官私怨,那些和尚是有些來歷的。。。。。。大人可聽說過忠義社之名?”
不出李士芳意料的,趙石搖頭表示不知,他這才接着道:“不怪將軍不知,當初士芳聽得這個名字,也是當作草莽軼事來聽地,當初也不過是一笑置之罷了,沒想到卻在幾個賊和尚嘴裡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宣武皇帝在時,也正是金國強盛之時,太行山中有這麼一羣漢人義軍,那時金國兵戈犀利,但女真比之契丹還要殘暴上三分,漢人多爲所苦,一些人便組成義軍反抗女真暴政。
這支義軍首領姓樑,有的管其叫樑青,有的則叫樑興,反正此人真名已不可考,但那時這支義軍卻是名聞天下的,各路義軍皆紛紛爲金國撲滅,只這支義軍卻在太行山中呆了整整二十年,最盛之時曾聚集十萬衆,攻掠州府,令金國震恐。
不過後來這支義軍還是爲金兵所破,樑青本人據說南渡投了後周,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後周軍力羸弱,若不是有黃河天險在,早爲金國所滅地了,樑青投了後周也沒多大的作爲,說不準就此籍籍無名了。
但數年之後,樑青重返太行山,打出還我河山的旗號,創忠義社,不數年便已聚集數萬人馬,隨即出兵河東,在平陽大敗金軍,自封平陽王,聲勢一時無兩,當時也是金國與西夏交惡,大軍匯於河套,正擬征伐西夏的關節,聞聽此事,據說金主震怒,與西夏議和,調大軍圍剿,忠義社兵敗,樑青本人也不知所蹤。。。。。。”
說到這裡,李士芳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脣,臉上並無什麼得意之情,只是瞄了瞄一直站在趙石身側聽得聚精會神的李全德,又伸舌頭舔了舔嘴脣。
趙石不由一笑,這位翰林待詔大人到也有趣兒,剛剛被幾個賊和尚綁了肉票,險些沒丟了性命,之前回來時一副被嚇孬了的樣子,如今卻侃侃而談起了什麼忠義社,看這表情,就像是說書先生說到關節處,停下來收錢一樣,明顯是渴了,卻還不明說,這些文人啊。。。。。
他此時沒什麼大事要作。聽聽這些草莽豪傑地故事也是無妨,立即便道:“去,給李大人上茶。。。。。。
“要是有些酒就好了。。
李全德臉色一黑。若是在京師,管你什麼翰林待詔,在他面前這麼裝腔作勢,先要上去飽以老拳地,不過如今野馬嘴上套上了籠頭,給趙石壓地死死地,這時也只是用眼角餘光陰陰地看了李士芳一眼,嘴裡嘟囔着。“軍中不準飲酒。。。。
“李大人是欽差,到也無妨,去,拿一罈好酒來給李大人。”
不一刻,李全德去而復返,手中提着一罈酒水,往桌案上重重一頓放了下來,李士芳也不管他有什麼不滿,倒了一杯一口便已喝下,一股酒氣上涌。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大人軍中酒水到是不錯,下官剛說到哪裡了?對了,樑青不知所蹤,,忠義社以他爲首,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不過。。。。。。。。前些時爲那些賊人。。。。。。。。所虜,到是從這些賊人嘴裡又聽到忠義社的名字,首領好像還姓樑,下官想,莫不是這些人便是忠義社殘部的後人?大人當知。呂梁山與太行山相連,當初樑青兵敗河東,碾轉流落到呂梁山也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世事變幻,總覺感嘆。想那樑青矢志恢復山河,不爲外族所屈,錚錚鐵骨,說不準以後青史之上,也能有他的名字的,卻沒想到後人幹起了這等謀財害命,短道強人的勾當,可嘆。可惜。。。。。。
趙石心裡到沒他這麼多地感慨。樑青之事就不多說了,畢竟已經過去多年。不過這些人說是義軍,在趙石眼裡看來,到不如直接說是盜匪準確些,若是李士芳猜的準確,這些樑青的後人也不過是子承父業,幹起了老本行罷了,他這個想法到是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相仿,沒有大義名份支撐,可不就是盜匪之流嗎?
他對李士芳的意思還琢磨的不是很清楚,這時便道:“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士芳又喝了一口酒水,“將軍不覺得這是個機會?若將軍能招安了這羣盜匪,以爲大軍臂助,在將軍來說不是大功一件?”
聽了他這句滿是文人迂腐氣的問話,趙石唯有微微一笑,不過對於李士芳的提議,他到也有些心動,雖說此次大戰,好像大秦高級將領心裡都打着打完就溜的算盤,但戰功是不嫌多地,現在京兆軍乍看正處於一個清閒的位置,但一旦大局有變,這裡也就成了京兆軍的險地,呂梁山看起來盜匪盤踞,頗多兇險,但對於京兆軍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退路所在。。。。。
“好,明日我就派人進山瞧瞧,看能不能爲李大人將幾個賊和尚捉來。。。。。飛,宛若地獄一般。
金兵騎卒撞在秦軍豎起的槍林上,杜山虎等人便是離的這般遠法,都覺得地面一陣顫動,遠處轟然的一聲悶響,更好像響在衆人的耳邊,衆人皆是臉上變色,有的更是扯着繮繩後退了幾步方纔站定。
遠處金兵戰馬踏起地煙塵,將天際最後一絲餘光也遮擋了個嚴實,在小丘上自也看不到兩軍交戰之處是怎樣一個情形,杜山虎楞然而立,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震驚,他雖說久經戰陣,但這樣火爆的場面還是頭一次見,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到是旁邊的張鋒聚撇了撇嘴,心道,幾年前西夏人攻打延州時,那場面也不比今日差了多少,這些傢伙沒什麼見識,離的這般遠法,還表現如此,若是身處戰場,還不得嚇破了膽子?
“金兵聲勢到是不錯,不過陣型散亂,恐怕有地苦頭吃了。
但兩軍陣前,卻不因爲他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會變得緩和半分,長槍前指,碰撞的一剎那,立時便是血水紛飛,疾奔而來的戰馬根本收不住勢子,一頭便撞在槍林之上,銳利的槍頭從戰馬前胸處扎入,在馬頸後部透出,戰馬痛苦的哀鳴,一頭栽入槍林之中,卻被更多的長槍穿透,立時斃命,馬上的騎士一頓之下,還沒等透出地槍頭扎入身體,身子已經由於慣性飛了出去,手舞足蹈地跌在槍林之上,身體立時被長槍穿成篩子,鮮血像噴泉般涌出,像是天空下了一場血雨。
有的還想帶馬躍過這片槍林,但長槍毫不留情地從馬腹處穿入,再從下方穿過騎士的身體,將人馬釘在一處。。。
但步兵對抗騎兵,終是難免傷亡,只一個碰撞,無數條身披重甲的身影便被疾馳的戰馬撞的飛了出去,在空中便已七竅流血,跌在地上的時候已經聲息全無了。
陣型出現散亂,但金兵勢頭也是一頓,後面的秦軍士卒毫不猶豫的上前擋住缺口,後面軍兵蜂擁而上,將落入陣中卻倖存未死的金兵一一斬殺,便是那些掙扎着想要站起來的戰馬也被大漢們論起十數斤重的金瓜,一錘敲碎頭骨,轟然倒地。
幾乎是一瞬間,兩軍陣前便已是血流成河,金兵的,秦軍的,甚至是戰馬的鮮血肆意流淌,將地上的乾燥土地弄的溼膩膩的,不一會便變得更加泥濘了起來。
第二波騎兵相隔不過數十米,轉瞬即到,和之前頗爲相像的一幕繼續重演,兩軍糾纏着,撕扯着,就這般將滿腔的熱血灑在這片堪稱肥沃的土地上。。
樑青史上真有其人,並不是阿草杜撰,上面有些阿草自己的評價,並無什麼偏激的意思,史上有許多農民起義,對於國家的經濟文化都是一種極大的摧殘,比如說黃巾起義,比如說李自成起義,都對國家民族造成很大的危害,當然正史上說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不過抵抗外族侵略是值得人欽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