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袖仙衣的掌門真人開口,“天地萬物,生死來往,都自有緣法因果束縛,我若是成爲了盟主,不會對仙門世家有過多的要求,只需依照目前仙盟推行的各項守則就行。”
太清門崇尚無爲自然,若是他作爲盟主,大概率不會依靠權利而掌控仙門世家,無形之中對那些大家族大門派是極好的。他上位的話,這些仙門世家的生活一定會好過不少。
王明陽闡述理念,聲音中更夾雜着一絲絲的修爲,令人腦海中浮現出在王明陽成爲盟主後的仙盟景象。
山川雲海,萬物輪轉,四季變換,自然而動。
仙門少有往來,修士和凡塵修士劃開界限,求道的求道,求生活的求生活。一朵白色的靈花在他的手中綻放,每一片花瓣上都片段閃爍着山河碎片。
男耕女織,商戶小販,山上的神仙,山下的國王太子,天上的白雲,河中的蓮花燈,碎片緩緩流淌,光芒從一朵花瓣飄到另一片花瓣上。
現場不少觀衆沉浸在了其中,眼神縹緲,不由自主的選擇支持王明陽,很快就到了八百票。王明陽沒有停下講述,商席當然不會讓他專美於前。
郎委員說:“請商家主言。”
商席輕聲說道:“我若成爲仙盟盟主,會廣開修行法門,讓天下求道之士有法門可尋,有道可見。大力發展仙盟學院,令散修有所依憑,更可以讓大能之士輪番進入學院教學,互相印證,以此帶來修行盛世。”
商席的理念同樣很簡單,讓天下人可以看到修行之路,令仙盟壯大,更讓佔據天下修士四成的散修歸心,在推行各項新規的時候也可以通過學院這條線而在散修間推廣。
按照原本來說,仙門重視緣法,更有各種試煉考覈,光是需要樹立道心這一條就篩除了不知多少人在求道路上。這既是避免了有能爲者太多,萬一爭鬥起來,山川雲海都要被鑿穿不知多少個洞,也是保證修行之法儘量掌握在心性純良之人手中。
不過商席這般說也沒有說錯,這樣下去,修行昌盛之世到來,散修和仙門世家的關係也會緩和,對於仙盟同樣是一件好事。和王明陽一樣,他的這番話也自動生髮出一幅幅願景,同樣收穫了不少支持者。
他們倆人的理念都很簡單,瞄準一個方向,而被涵蓋太多。人裡有窮盡,一味的吹噓反倒無法引起共情,唯有簡單的目標,能夠看見的未來,方纔能夠引起共鳴。
沈蒹葭坐定,突然開口道:“敢問王道友,世間萬物皆有緣法因果沒錯,可緣法因果就一定無法改變嗎?一個天生殘疾之人,無法下地,難道他就要一輩子躺在牀上,只能靠在窗邊看着外邊世間變幻?”
王明陽回:“沈道友也說了,既然是天生殘疾,那當然有所因由,順其自然就是,也許他自己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好,躺在牀上也是另一番風景。”
沈蒹葭冷哼了聲說:“順其自然,好一句順其自然,那如果這人偏偏想要行走呢,想要改變自身命數呢?”
王明陽蹙眉:“夏蟲不可以語冰。”
沈蒹葭嘲諷道:“你說我夏蟲不可語冰,我同樣認爲道友你不過是個老頑固。我要是你,趕緊回到太清門中閉關修行,免得在這裡丟了面子。”
她接着看向商席,“商道友,你推行修行盛世需要多久?能否抵禦妖邪大規模來襲呢?”
沈蒹葭的問題都很簡單,“凰谷秘境之後,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邪修復仇之勢已生,來勢洶洶,且還有不少勢力在暗處蠢蠢欲動,倘若我是你,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什麼興辦學院,推行修行法門。”
“太過浪費時間,浪費財力物力。”
“商道友,道隨世而移,和平之時有和平之時的活法,但是現在不是。無法面對即將到來的大劫,天下動盪,又何來修行盛世?”
商席欲言又止,萬千言語都憋在了口中。
沈蒹葭低下頭,像是自語:“太上神人曾經的確是說過,世間緣法因果註定,有因纔有果,可神人亦曾經說過,我輩中人,路只在腳下。”
“金樽美玉、黃粱夢境、世家富貴、清貧一生,不論何種的際遇出身,都應當有資格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雖說修行需要順其自然,可這個自然,又何嘗不是在‘爭’的基礎上。”
“天地自然,蘊生萬物,但是萬類霜天競自由,焉知雀鳥無有朝遊北海暮蒼梧之心念。”
她擡起頭,“我出生沒多久後就一個人流浪世間,因爲一身黴星壓頂的命格,不論去哪兒,或者接觸到了誰就會給人帶來黴運。”
“師父將我帶回了虛妄山,傳授我修行之術,告訴我好好修行,將來一定會找到方法接觸命格問題。”
“這些年,我修行的目標很簡單,不想死。”
“人間太大了,好看的好玩的,想要體驗的太多,我要是就此死了,雖說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那老天爺的嫌棄,要度過老天安排的倒黴一生,可……”
“好遺憾啊。”
“一世晨光,一世命,不論將來如何,現在的要是錯過了,那就是人生憾事。”
沈蒹葭看着晨光,耳畔吹過一陣陣靈氣,“我不想遺憾,也不想死,我選擇去走一條難以闖過的改命之路。”
“因此,倘若我成爲仙盟盟主,我會告訴所有人,想做的一切,都可以通過自身努力去爭取來。不論是高妙的修爲,還是旅途中的美好,還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我命由我不由天。”
沈蒹葭雙眸中似乎燃起微末的火苗,將現場所有聽見這番話的人都點燃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許多人口中呢喃着這句話。
遠處的墨晚亦是如此,他眼眸深沉,仔細看着沈蒹葭,彷彿從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先賢篳路藍縷,後人繼往開來,自遠古以降,不正是一代又一代不願意屈服於命運的人,在歲月中挺起了脊樑,將所有的磨難與壓迫都屏退,方纔成就瞭如今的盛世安康。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由天。”
百千句低語彙聚成了一股響亮的聲音。
沈蒹葭看着這副場景,起身,彎腰,躬身問道:“諸君,可願與我一起。”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在這一刻又格外的重。
席間萬千人突然安靜了下來,倏地,自西向東稀稀拉拉的站了一些人,繼而又引起了更多的人一同站了起來。
他們面向沈蒹葭,躬身還禮。
齊齊朗聲道:“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