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世卿施施然朝厲君刑躬身一禮。
“少卿早就拜在雪皇大人門下,星辰殿推遲春獵結束時間,原來是雪皇大人關心弟子之舉。老夫一時心急,出言無狀,請會首大人見諒。老夫收回剛纔的言語,呵呵,即使我有立即關閉狩獵之地的心思,只怕雪皇大人也不會答應。”
歷朝歷代,朝堂上都不會缺少無恥之輩,卻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這麼無恥的。
在兒子與皇帝之間,選擇兒子,此舉並無大錯。然而像豐世卿這樣前倨後恭,並且還說的振振有詞,面無愧色,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來的。
武者重義,文人最重氣節。
豐世卿的舉動,讓厲君刑無語搖頭,洛擎天等人則是一陣嗤笑。忠於皇室之人,也無不鄙夷,恥與爲伍。就連那嚴姓太監,也朝着豐世卿吐了一口吐沫,然後踉踉蹌蹌而去。
豐世卿的好心情,卻全然不受影響。
旁人很難理解他的感受,宦海沉浮一生,位極人臣,此時隨着皇帝這艘大船的沉沒而走上末路。
原本他還想來個以死明志,多少也能換個青史留名。現在驟聞兒子竟然還活着,什麼心思統統都飛到九霄雲外。即使是不要了他這張老臉,又算得了什麼?再說了,自從豐少卿與洛辰賭戰落敗之後,他這張老臉早就不怎麼光亮了。
自以爲有了依仗,豐世卿又變得底氣十足,頗有幾分年輕人的意氣風發,挺直腰板,氣勢直壓洛擎天。
“聖武郡王,你雖然養了個好孫子,我的兒子也不差。洛辰世子春獵成績再怎麼驕人,終究也不過是星宮外圍弟子而已。我家少卿,卻已是雪皇大人的弟子。即使入了星宮,我兒也力壓你家洛辰一頭。”
“世俗之爭,我一敗再敗。不過,那又如何?我的兒子,卻早就贏了你的孫子。這正應了那句話,誰笑在最後,誰才能笑得更好。”
洛擎天嘴角含笑,搖頭不語。那副神情,就像是看到一個眼看就要溺亡、勉強抓了一根救命稻草,還自己爲得計之人。
厲君刑嘆了一聲,有些不忍地說道:“豐宰相,你怕是有些會錯意了。豐少卿不過是雪皇大人的記名弟子,並且他自春獵開始,並未獵殺過一頭異獸,春獵成績爲零。他什麼時候回來,對春獵沒有任何影響,雪皇大人又怎會因他而推遲?”
場上一片充滿快意的鬨笑。
任宰相大人的臉皮再厚,城府再深,此時被會首大人當面戳破,也不禁老臉一陣發燙。
厲君刑接着說道:“焰皇大人的記名弟子洛辰,哦,焰皇大人剛剛已經向星辰殿諸位長老宣佈,決定收洛辰爲親傳弟子。洛辰現在也在那秘密之處,即使是因爲某個人而推遲春獵結束時間,那個人也只能是洛辰,而絕非是豐少卿。”
衆人無不面露震驚之色,就連洛擎天也是一陣意外。
記名弟子與親傳弟子,那可完全是兩回事。
武者重傳承,越是武道水平高的強者,越是如此。
武道水平達到武皇級,都是一心撲在修煉上,對親情看的很淡。以武皇級強者的年齡,直系親人更不會有幾人存世,那些相隔幾代甚至是數代的親屬,反而不如弟子親。
與親傳弟子相比,記名弟子可就要隨意的多,只要指點一番,都能稱作是記名弟子。而親傳弟子卻是要傳承衣鉢的,兩者的區別,可不是一般的大。
堂堂武皇級強者,星宮秘境的巡察大人,又怎麼會收洛辰這世俗武者爲親傳弟子?
傳聞焰皇大人已收星羅爲記名弟子,怎麼現在洛辰搖身一變,也成了他的弟子?並且還是親傳弟子。
豐世卿像是再次被當衆扇了一記耳光,怔了半晌,擡起頭,雙眸射出駭人的光芒,盯着厲君刑,顫聲問道:“焰皇大人,果真已經收洛辰爲親傳弟子?”
厲君刑嘆道:“洛辰福緣深厚,武道天賦比那姬輕颺也不遑多讓。又得焰皇大人親睞,日後到了星宮,前途一片光明,連本座都有幾分嫉羨了。”
厲君刑是大燕國武者行會會首,無論是地位,還是實力,說出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此時對洛辰下如此一說,還有誰會懷疑?
不說別人,就連景卓然等人,也都是一副羨慕的表情。
“星羅!洛辰果真就是星羅!”
一個參加過墜星湖之戰、親眼目睹洛辰神威的皇族弟子,失聲叫了起來,徹底打破了場上的寂靜,卻將很多人再次帶入長久的震撼當中。
洛擎天向來就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身爲武王級強者,以前更是受夠了這幫文臣的窩囊氣,朝如遭電擊一般的豐世卿說道:“你那個廢物兒子,也配跟我的寶貝孫子相比?我家洛辰,能將你兒子當衆踩在腳下一次,就能繼續踩一輩子。”
豐世卿嘴脣顫抖着,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卻從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鮮血。
……
外面的一舉一動,自然瞞不過兩位巡察大人。世俗紛爭,在他們眼裡,卻如同小兒之間的遊戲一般。任他天翻地覆,二人也不會眨一下眼皮。
“真是奇怪了,侯兄你怎麼突發奇想,決定直接將那洛辰收入門牆,甚至還專門爲他推遲春獵結束時間?”
“那小子與傅家姐妹之事,被那些世俗武者傳得沸沸揚揚,只怕春獵尚未結束,傳言就會傳到星宮。你我雖然知道他們絕無兒女私情,然而那傅琞瑜的身份,只怕會給洛辰帶來天大的麻煩。”
“哼,堂堂玉衡星宮,居然需要犧牲一名弱小女子來換取安寧,實在是我等的奇恥。”
雪皇的臉上流露極爲不忿之色,焰皇也是沉默無語。
雪皇接着說道:“侯兄的用意我已經明白。洛辰成了你的親傳弟子,即使星宮查問起來,你也能有充足的理由替他辯解、擔當一二。只是我卻不太明白,你既然已經決定收洛辰爲親傳弟子,春獵的名次對他已經毫無意義。爲何你還要推遲?”
焰皇眼眸中十分難得地流露出幾許笑意,“他的春獵成績如此之好,春獵獎勵又是如此豐厚,若是白白浪費掉,豈不可惜?”
雪皇一陣無語,嘆道:“可憐那大燕國皇帝,即使有命回到燕京城,也再無機會重回皇宮了。只怕他到死也不會弄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焰皇淡然說道:“他妄動星皇璽,試圖干涉春獵,也算是咎由自取。”
“大燕國皇帝若是死在這裡,只怕星宮也會追究,你我都要擔當不小的罪責吧。”
焰皇冷冷說道:“若是任由那皇帝折騰,導致世俗大亂,你以爲星宮會不追究?”
“唉,誰讓你我是從世俗到星宮的呢?”焰皇一陣苦笑,“傅家的兩個丫頭闖到大羿神祭壇中,千萬不要有什麼閃失。否則,你我可就難逃重責了。”
“那大羿神祭壇中,四處飄逸着古神靈的殘留念頭,對我等神識妨礙極大,難以查知裡面的事情。不過她們都有秘寶防身,自身安危應當不會有什麼意外。”
頓了一下,焰皇笑道:“洛辰進入祭壇已經有些時日,想必與豐家小兒已經照過面了,卻不知道現在結果如何。”
雪皇面露悻悻之色,“莫非你得了四瓶木髓,有意在我面前炫耀”
就在這時,雪皇的話語驟停,兩人同時神色大變。
一聲若有若無、似真似幻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一支箭矢直接撕裂虛空,洞穿神魂。
幾乎是同時,一股凌厲而又強大到難以想象的氣息,自狩獵之地中狂掠而來。
以齊、侯二位中等武皇級強大實力,在這股氣息掠過身體的剎那,全身無法動彈絲毫,更生不出一絲的反抗之心。
雪皇失聲叫道:“箭意?!”
兩人霍然起身,目光穿透大帳,遙望狩獵之地深處。
肉眼雖然無法看見,神魂卻能夠清晰感知,一股無形無質的龐大氣息,自狩獵之地中央沖霄而起。
這股氣息是如此的強大,剛纔兩位武皇級強者感知到的衝擊,也不過是這股氣息波及所致。這股氣息直衝霄漢,天空中的雲朵瞬間化作虛無。就連那天空的驕陽,也似乎對這股氣息懼怕到極致,變得暗淡無光。
焰皇和雪皇對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滿是驚駭,同時顫聲說道:“箭神石!”
雪皇說道:“那傳說中的箭神石,留有大羿神當年射殺古神靈後殘留的箭意。死寂萬千年之久,怎麼可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箭意?”
焰皇神色再次驟變:“不好!傅家姐妹,以及洛辰、豐少卿等人,都在那大羿神祭壇中。”
身形一晃,帳內再無一個人影。
兩位武皇級強者都是如此表現,更不用說駐地中的其他人了。直到這股箭意消失許久,偌大的駐地依然靜悄悄的,就像是一處死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嚴太監的一聲尖叫,撕破了駐地的寂靜:“陛下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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