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大陸尚武輕文,朝堂中的地文官位並不高。武者只要達到武侯級,就可以直接封侯。而文官即使是有經邦緯國之才,武道上如果沒有建樹,卻絕不會有任何獲取爵位的機會。
不過最近十幾年,皇帝爲了壓制以洛擎天爲首的武官集團,特意扶植以宰相豐世卿爲首的文官集團,使洛擎天處處受到掣肘,致使大燕國重武輕文的風氣爲之大變,在朝堂之上,文官與武官也能夠平起平坐。
洛擎天一直想同文官改善關係,哪怕麾下多出幾位文官,在朝堂上也能多幾個幫襯。然而文官一向自恃清高,哪會輕易背叛文官陣營?
曾大先生在燕國文人中的威望極高,甚至有不少文官都是出自他的門下。不過他的清名遠揚,從不攀附權貴,他今天怎麼會想到到老宅來拜會?
更讓洛擎天難以置信的是,曾子在拜帖上的稱謂,儼然以後輩自居。以曾子的才學,自然是不可能犯下這等低級錯誤的。大燕國聲名赫赫的文道領袖,在一個頭頂廢物之名的弱冠少年自稱爲後進末學,天底下還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嗎?
洛擎天問道:“這個曾顏,真的就是曾子?”
“是的。”姬氏答道,“前些日子妾身請他到府上給燦兒講了一天學,卻不知今天來所爲何事。”
“走,去迎迎這位曾大先生!”
洛擎天壓住心中的困惑,大步走了出去,以曾大先生的地位,倒是受得起洛擎天親自去迎。衆人哪敢怠慢,急忙忙地跟着洛擎天朝外宅走去。
姬氏快步趕上洛擎天,懇切地說道:“妾身有個不情之請,請郡王一定允准。”
洛擎天停住腳步:“說!”
姬氏說道:“燦兒與武道無緣,在文道上卻頗有天賦,只是缺乏名師指點。懇請郡王出面,請曾大先生收燦兒爲學生。”
“這……”洛擎天面露爲難之色。姬氏跪倒在地上,哀求道:“爲了燦兒,請郡王無論如何試一試。”
“只怕我的這張老臉,在曾大先生面前不管用啊!”洛擎天一臉苦笑地搖頭嘆道,雙手凌空一擡,姬氏不由自主地站立起來。
夏氏心中暗自冷笑:“洛燦那癱貨,也想拜曾大先生爲師?真是癡人說夢!我家凌烽天資不凡,倒是有幾分可能被曾大先生看上。郡王現在一心想招攬朝中文官,凌烽若是真的能拜在曾大先生門下修習文道,奪取世子之位豈不是又多出了幾分把握?”
“不知曾大先生駕臨,不曾遠迎,禮數不周,望海涵!”
見到曾大先生,洛擎天發出爽朗的笑聲,十分客氣地朝曾大先生抱拳,姬氏、夏氏、洛凌烽也都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
曾大先生卻慌忙讓到一旁,反倒朝洛擎天深深一揖:“不知郡王也在府上,曾顏來的唐突,還望郡王不要見怪纔是。”
曾大先生如此客氣,讓洛擎天等人一陣詫異。姬氏更是大惑不解,上次曾大先生來老宅講學,那可是派頭十足,舉止倨傲的很,這一次怎麼變得如此客氣了?
曾大先生的目光投向洛辰。卻見洛辰懶洋洋地站在那裡,神態之間沒有絲毫的尊敬之色。洛擎天面露不悅之色,夏氏哪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厲聲呵斥道:“世子,曾大先生面前,怎敢失禮?”
訓斥了洛辰幾句,夏氏這才換成笑顏,說道:“晚輩不懂禮節,讓曾大先生見笑了!”
曾大先生面露尷尬之色,快步走到洛辰身前,令其他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只見撩起長袍下襬,就要朝洛辰行大禮,被洛辰伸手扶住:“曾大先生,無需多禮!”
曾大先生誠懇地說道:“理當如此!”
洛辰問道:“你的老師呢,他今天怎麼沒來?”
“昨天晚上老師家鄉來人帶信,說師母病重,老師連夜趕了回去。老師臨走時一再叮囑,讓學生向洛師致歉!”
兩人一問一答,旁邊諸人,包括洛擎天在內,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
洛擎天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低聲向姬氏問道:“這位真的是曾子曾大先生?不是洛辰找來演戲的?”
姬氏也是一頭霧水,說道:“這的確是曾子曾大先生,前些天還給洛燦講過學的,我怎麼會認錯?”
曾大先生和洛辰寒暄了幾句,然後朝姬氏說道:“令郎天資超然,家師原本打算今天親自登門,將令郎納入門下。奈何老師家中有急事,命我暫替他收徒,改日等老師回來再舉行入門禮。懇請夫人萬萬不要推辭!”
姬氏結結巴巴地說道:“曾大先生的老師是……”曾大先生的老師,姬氏又怎會不知?此時多此一問,自然是因爲心中震撼難當,一時難以置信罷了。
“家師姓丘名檀,世人皆尊稱爲丘夫子!”
姬氏徹底懵了,就連洛擎天也被徹底震住了,更別說是夏氏和洛凌烽了。
洛雲橫和洛燦,一直是洛擎天的心病。特別是自幼癱瘓在牀的洛燦,每每想到這個孫子,洛擎天的心頭都會一陣劇痛。
洛燦在文道上頗有天賦,一直想拜名師修習文道。雖說不可能有入朝爲官的希望,但是總比做一輩子的廢物要強多了。是以姬氏哀求的事情,洛擎天明知不大可能,卻也答應了下來。
令洛擎天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沒等他出言相求,曾大先生竟主動提了出來,並且還是代替丘夫子收洛燦爲弟子。
曾大先生的老師,天下文人共師丘夫子,竟眼巴巴地派得意弟子登門,收一個終生癱瘓在牀的少年人爲徒,天底下還有這等稀罕事?
洛擎天等人自然不會認爲,是因爲洛燦的文道天賦吸引了丘夫子,剛纔曾大先生在洛辰面前的舉動,似乎說明了一切,然而卻又讓人更加糊塗。
洛辰笑着解釋道:“我與丘夫子有些交情,昨天就與他說妥了收洛燦入門的事情。因爲想給三嬸和弟弟一個驚喜,所以沒有告訴你們。”
姬氏欣喜地說道:“驚喜,果然是大驚喜,要是燦兒知道了,還不知道有多歡喜呢。”
姬氏和洛辰帶着曾大先生去見洛燦,洛擎天看着洛辰的背影,暗道:“這小子,真是驚世駭俗啊!跟丘夫子有些交情?說的輕巧,我倒是想跟丘夫子套點交情,這些酸儒們會理會我嗎?”
洛凌烽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滿腦子都是難以置信。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荒唐了。
夏氏的一顆心更是沉到了谷底,有丘夫子這座大山,以後想動洛辰就難了。讓夏氏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的是,一個是天下文師,一個卻是不折不扣的草包廢物,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類人,怎麼就扯到了一塊兒?
更讓夏氏擔心的是,洛燦拜在丘夫子門下,原本毫無威脅的三房在郡王府中的勢力頓時大漲。看情形洛辰又跟三房的關係密切,別說是謀取世子之位,就連能不能繼續保持二房在郡王府中的地位,都很難說。
聯想到今後,夏氏滿腔的震驚,漸漸變成了濃郁的殺機。
洛擎天在第一時間找到燕雲十八騎中的三人,仔細詢問了洛辰來到老宅後的一舉一動。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在洛辰身上發生了一件有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在煉藥、武道上的成就,制服發狂的洛雲橫,昨日在河邊的頓悟,哪裡還是那個印象當中的不肖子孫?
“咱們洛家,出怪物了啊!”洛擎天欣喜地長嘆而道,“他以前胡作非爲,顯然是因爲擔心表現的過於出色而遭人嫉恨,特別是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的二房。小小年紀,竟然懂得隱忍,還真是難爲他了。不鳴則已,一鳴必將驚人啊!”
內宅中,洛辰把這份大禮送給洛燦。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突然變成了現實,讓洛燦實在難以接受。足足愣了盞茶工夫,最後竟嚎啕大哭起來,姬氏也跟着一起掉着眼淚。
曾大先生跟洛燦交流了一會兒《易學》,對洛燦讚許有加,讓那母子倆又是一陣喜出望外。
曾大先生給洛燦交待了一些功課,然後向洛辰請教在文道上的困惑,表現的像是一個虔心求學的學生。
若是論做學問,隨便找個讀書人都比洛辰要高明的多。若是坐而論道的話,洛辰的境界、見識卻是曾大先生也難以望其項背。往往洛辰通俗易懂的幾句解釋,立即切中要害,讓易大先生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暗自感嘆不已:這少年人的境界,連老師也略有不如啊!
兩人這一談就是大半天,直到華燈初上,洛擎天派人前來邀請易大先生赴宴,這才意猶未盡地作罷。
晚上的時候,洛擎天帶着洛辰、姬氏去探望洛雲橫。又向洛辰細細詢問了一番洛雲橫致病的原因以及醫治的方法。
洛辰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洛擎天,當然了,修煉噬星術以及自悟功法的事情,他是不會告訴洛擎天的。
洛擎天心中雖然有萬千困惑,卻也是老懷大慰,爽朗的笑聲不斷。
兒子有救,兩個廢物孫子,一個拜在天下文師丘夫子的門下,另一個自不必說。諸般喜事接踵而至,在洛擎天有生之年還從來沒有如此高興過。
皇室退婚又算什麼?金枝玉葉一般的朧月公主看不起我的孫子,我還覺得那驕橫公主配不上我的寶貝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