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孤寂的囚室，明滅無定的燈火。
侷促，壓抑。
燕南飛忽然站了起來，他似乎不敢再去看顧雪的眼睛。
面前是一道精鐵鑄成的鐵門，門厚至少有一尺。
就算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也未必砍得開。
更何況他的劍雖是一把名劍，卻並不是寶劍。
燕南飛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許什麼都沒有想，只不過是不想說話，或者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雪也站了起來，面上雖沒有任何表情，但卻難掩眼中的歡喜。
她輕輕道：“今天我欠你一命，總有一天我會還給你的。”
燕南飛沒有說話，彷彿根本沒有聽見顧雪說的話，但顧雪知道他一定在聽。
顧雪又道：“我從不願欠別人，也不願別人欠我。”
燕南飛還是沒有說話。
顧雪道：“所以如果現在有機會，你還是可以一個人衝出去。”
“果然是情深義重，真令人感動。”
萬方微笑拍着手出現在了牢門前，他跟在於震南的身後，於震南的肚子似乎看起來更圓了，臉色看起來似乎也更紅潤了。
燕南飛看着於震南，他卻總感覺現在的於震南跟他第一次見到的於震南有了一絲不一樣的地方。
但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他也不知道。
燕南飛道：“你想怎麼樣？”
萬方笑道：“我想送你去一個地方。”
燕南飛道：“哦。”
萬方道：“那是一個沒有紛爭，沒有殺戮的地方。”
顧雪的臉色已經變了。
沒有紛爭，沒有殺戮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天堂。
燕南飛的臉色並沒有絲毫變化，眼神甚至沒有一絲波動，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刻。
燕南飛冷冷道：“請。”
請的意思就是請動手。
萬方看着他，忽然道：“莫非你不想知道我們千方百計想要你死的原因嗎？”
燕南飛的心頭一跳，他心中的確還有很多疑問未解。
他強壓住心裡的激動，道：“你會告訴我？”
萬方得意的笑道：“既然你馬上就要死了，我也不妨做做好事，讓你死的明白一些。”
燕南飛沒有說話，他在靜靜地聽。
萬方道：“我們不能留下任何一個可以替柳飛絮報仇的人，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人，你活着，我們連睡覺都會睡不安穩。”
燕南飛道：“難道就是你們……”
於震南道：“不錯，柳飛絮就是死在我手上的。”
燕南飛的臉色終於變了，他又道：“這麼說，你就是飛鷹的首領？”
於震南道：“你說對了。”
燕南飛又道：“那麼楊一凡也是死在你們手上的？”
萬方道：“楊師兄是我親手殺的。”
怪不得楊一凡死時沒有絲毫的反抗，因爲他至死都想不到，自己的師弟會出手殺他。
他笑了笑接着道：“如果你成了殺人兇手，不論我們怎樣對付你，別人都絕不會懷疑。”
好毒辣的計劃。
燕南飛的拳頭已經握緊。
於震南突然笑了，笑的很大聲，道：“但是你知道這些也沒用，因爲你已沒有機會替柳飛絮報仇了。”
他轉頭對萬方道：“動手吧。”
萬方已獰笑了起來。
燕南飛轉過身，看着顧雪低聲道：“只要一有機會，你就先走。”
顧雪道：“那你呢？”
燕南飛道：“如果一炷香的時間我還沒有出去，你就立刻離開這裡，回你自己的家，去找你表姐。”
顧雪的眼睛又已溼潤，她點了點頭。
她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只會讓燕南飛分心。
她擡起頭看着燕南飛，目光中透着堅定，道：“我等你。”
燕南飛忽然轉過了頭，他亦不敢再去看顧雪的眼睛。
鎖釦聲響，門已打開。
萬方眯着眼，笑道：“你可以瞑目了。”
“嗆”的一聲，劍已出鞘，劍芒四射，直逼燕南飛的胸口。
劍到中途，忽然轉向一旁的顧雪。
燕南飛臉色一變，右手一抖，一股寒芒擊向萬方的劍。
“錚”一聲響，萬方的劍忽然斷爲兩截。
萬方心中大驚，臉色立變。
他沒有想到燕南飛竟然武功未失，而且手中竟然還有劍。
他心裡雖驚，但反應不慢，右手一甩，半截斷劍已突然脫手飛出，同時身體立即飛速後退。
手裡有劍的燕南飛絕不是他所能對付得了的。
燕南飛衝出囚室，於震南已不見了蹤影。
這實在有些不像一個一派宗師的作爲。
面前是一條石道，盡頭處是一堵牆，這條路看起來彷彿是一條死路。
萬方就在這條路上，他跑到盡頭，忽然穿牆而過。
盡頭雖然有牆，但牆上卻有門。
燕南飛已跟了過去，門後還是石道，分成兩條，萬方正朝着左邊石道狂奔。
盡頭處還是石壁，石壁上還是有石門。
燕南飛衝了進去，這一次門後不再是石道，而是一間石室，一間狹長的石室。
寬不過兩丈，但長度卻至少有六七丈。
石室的盡頭站着一個人，腰圍突出，雙目有神，凜然有威。
於震南。
他看起來已全然不像剛纔的樣子。
看着他，燕南飛才知道，剛纔的於震南和第一次見他時有什麼不同？
他們唯一的不同就是剛纔的於震南似乎缺少了一種威嚴，缺少了一種一代宗師身上應該有的氣勢。
爲什麼兩次見到的於震南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燕南飛想不通，他已沒有時間去想，因爲一場大戰已在眼前。
萬方站在於震南身後，似乎剛向他說完什麼。
於震南擺了擺手，萬方躬身退了出去。
他看着燕南飛，道：“你終於來了。”
燕南飛道：“我來了，因爲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債未了。”
於震南道：“不錯，一個人欠下的債，的確終歸是要還的。”
燕南飛道：“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竟來的這麼快。”
於震南道：“我也沒有想到，你竟會到這裡來找我。”
燕南飛道：“我來這裡，本就沒有想過能活着離開。”
於震南道：“好膽識，燕南飛的確不愧是燕南飛。”
燕南飛道：“能和聞名江湖的靈蛇劍一較輸贏，縱然殞命於此，也無憾矣。”
於震南臉上露出了讚賞的表情，道：“如果我們早點相遇，或許我們會夠成爲朋友，可惜太晚了。”
燕南飛道：“這一戰不論誰勝誰敗，都已算對得起死去的人了。”
於震南忽然正色道：“說的好，請。”
燕南飛的神情也變得嚴肅，道：“請。”
請的意思，通常意味着談話已經結束。
談話結束也就意味着大戰在即。
兩大絕世高手，誰又能成爲最後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