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飛靜靜地望着窗外,他的思緒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一夜,發生了很多事,也結束了很多事。
有陰謀,也有恩怨。
綠柳山莊,俠義劍客,柳飛絮。
這個名字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名動江湖,他的劍法在江湖上已幾乎沒有對手。
但他畢竟已經老了,已到了退隱江湖的時候。
新一輩中,燕南飛的劍法當然已算天下無雙。
他們本來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卻偏偏意外地碰在了一起。
這或許就是命運,或許就是天意,因爲天意總是喜歡捉弄人的。
那一夜,他們解開了一樁奇案的真相。
一筆價值五十萬兩黃金的珠寶失竊,誰也沒有想到最後的真兇,竟然就是六扇門最富盛名的總捕,鐵面神捕歐陽明。
他的計劃精密完美,但最終還是錯算了一着,所以他輸了。
或許從他決定利用燕南飛替他追查柳葉,想讓柳葉替他背起這個黑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他的失敗。
柳葉又豈是一個那麼輕易就會替人背黑鍋的組織。
它就像一塊肥肉,看見它的人,總難免想要分一杯羹。
可是一個人若是胃口太大,有時候反而就會被撐死。
錢四爺本來已衣食無憂,如果他沒有異心,或許就能夠舒舒服服的過完一生。
只可惜他太貪心了,他的力量也絕不足以掌控柳葉。
所以最後等待他的只有失敗,而失敗的結果,就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貪念就像一個魔鬼,會讓人跌入無底的深淵。
錢四爺死了,但柳葉依然還是柳葉,也依然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殺手組織。
有時候,這世上就需要這樣一個組織,去做一些普通人不能做甚至是無法做到的事。
燕南飛知道,柳葉雖然是柳飛絮一手所創,但他絕不會利用柳葉去滿足自己的私慾。
所以柳葉的秘密依舊還是秘密,還是不爲人知。
胡三筆挺的站在柳飛絮的身後,他似乎早就已忘記了自己曾經還有神勇無敵胡不凡這個響噹噹的大名。
他已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柳飛絮,也交給了柳葉。
燕南飛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劍,他並沒有因爲一時的輸贏而滿足於此,他知道自己的路還很長。
柳飛絮雖然認輸,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劍法敗在了燕南飛劍下。
花問柳又回到了他的煙花柳地,過起了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喝酒的時候是一個浪蕩公子,但當他拿起手中那隻玉簫時,瞬間就會變成風流瀟灑的碧簫公子。
他終日縱酒歡笑,但笑容之下,究竟隱藏着多少悲傷和痛苦,又有誰知道。
白玉龍始終沒有再見燕南飛一面,他只留下了孟平川的屍體,作爲報答燕南飛那次的不殺之恩。
他一向都是一個不喜歡欠債的人,也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
玉面殺手的傳聞也依然不時的傳進燕南飛的耳中,他已漸漸成爲了江湖上要價最高的殺手之一。
那一夜之後,江湖中似乎又歸於了平靜。
但這種平靜不知道能夠持續多久。
燕南飛早已厭倦了江湖的打打殺殺,也厭煩了終日的四處飄蕩,就像一個沒有根的浪子。
所以有一天,他終於和柳青青談起了婚事。
“青青,我們成親吧。”
燕南飛還能想起柳青青聽到這句話時,臉上洋溢的驚奇、幸福的光彩。
她早就已經在等待着這一天,所以當她聽到燕南飛親口說出那句話時,她笑的彷彿是一個剛穿上了新衣服的孩子。
他們的成親儀式很簡單,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宣告天下,只是簡簡單單的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他們只擺了一桌酒席,只請了幾個最好的朋友。
柳飛絮,胡三,江上飛,花問柳加上他們兩個,一桌席上總共坐了六個人。
那一天,是他們過得最開心,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因爲從那天開始,他們就要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在他們成親一個月後,江上飛忽然來向他們辭行。
他說他想要去江湖中再闖蕩一番。
“我和你不同,這種平淡的生活並不適合我,或許只有江湖纔是我這種人的最好歸宿。”
江上飛說的很認真,很嚴肅。
燕南飛了解他,就像瞭解自己一樣,所以他並沒有阻攔。
他只說了一句話,他道:“一個人在江湖中飄得太久了,就會渴望安定,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像我一樣,遇到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安一個家,享受一下這種平靜的生活。”
江上飛笑道:“或許會有這麼一天到來,但卻不是現在。”
他拍了拍燕南飛的肩膀,道“有時間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相視了一眼,這一眼,就已將心裡所有的話都表達了出來。
江上飛爽朗的笑聲還在山谷中迴盪,但人已踏着大步向山外走去。
他笑的很大聲,很痛快,但還是難掩眼神中那一絲淡淡的不捨。
他們畢竟是多年的朋友,分別時心中又怎麼會沒有絲毫的悲傷。
燕南飛默默地看着江上飛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從那之後,江湖上總會偶爾傳出江上飛行俠仗義的事蹟,但漸漸地,他的消息就忽然消失了。
聽人說,有人看見他騎着駱駝,去了關外的沙漠探險,也有人說,看見他跟着船隊去了海外,去領略大海的壯闊瑰麗。
但他究竟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只不過燕南飛相信,他一定還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因爲他的心裡,冥冥中有這樣一種感覺。
這雖然只是他的感覺,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覺並沒有錯。
這或許就是他們多年來一起出生入死,而產生的心靈感應。
他相信,總有一天,江上飛一定會回來。
燕南飛的目光又回到了柳青青的臉上。
看着她微微扇動的眼胛,還流露着深深地傷心難過。
他眼中的痛苦和悲傷越來越濃。
他從沒有見過柳青青這麼悲傷過。
他發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她受到這種傷害。
但他的眼神更加堅毅,目光也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