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飛躺在牀上，眼睛盯着房樑。
他的呼吸很輕，輕的如若沒有，彷彿房中空無一人。
房間裡漆黑一片，黑的如墨染過一樣。
窗外的夜色也很濃，濃的伸手不見五指。
風聲在嗚咽，伴着陣陣的沙沙聲。
燕南飛雖然看不見，但也知道外面已開始下雨。
今天的天氣本就很沉，雲層低垂，壓在城頭。
燕南飛的耳朵在黑暗中忽然微微動了動，他聽到了一絲風雨之外的聲音。
他一個翻身，人已輕輕地站在了地上，落地時悄無聲息。
他躍到窗前，沿着縫隙向外看去。
外面沒有一絲異常，莫非自己聽錯了？
他一向對自己的耳朵很有信心，所以他眼睛繼續緊緊地盯着外面。
忽然走廊盡頭處出現了一個白影，白影依稀、朦朧，看起來如鬼魅一般。
燕南飛雖然看不清它的容貌，但看得出他絕對是人，而且是一個武功很高的人。
白影的速度很快，快的彷彿不是在走，而是在飄。
燕南飛閉上了呼吸，看着白影停在了一間廂房門前。
那是東廂房，而白影停的地方正是顧雪的房門前。
白影揚袖，房門忽然開了一道，轉瞬間白影已經消失，房門也忽然關閉，白影顯然已進了顧雪房中。
燕南飛已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思考白影的用意。
顧雪的劍法雖然不錯，但內功修爲尚淺，在這人的身手下，她絕對過不了三招。
燕南飛已衝了出去。
謝吟霜竟然也在同一時刻出了房間，她顯然也聽到了剛纔的動靜。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望向了顧雪的房間。
燕南飛握緊了手中的劍，但是他還不敢出手，因爲或許此刻顧雪已落在了白影的手中。
所以他出手時，難免就會投鼠忌器。
突然房中傳出一聲尖叫，尖叫聲明顯是顧雪的聲音。
尖叫聲響起的同時，燕南飛已拔劍從窗中躥了進去。
他依稀中看到顧雪斜倒在牀邊，白影就站在跟前，燕南飛沒有開口，劍鋒已向白影刺了過去。
他的劍一向很快，而且幾乎沒有失手過，但是這次卻偏偏刺空了。
這一劍刺出，到白影身前只不過彈指之間的事，可是等他的劍到的時候，那裡已空無一人。
那道白影在劍尖距離不到一尺的時候，忽然鬼魅般向左滑了出去。
燕南飛臉色一變，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也猜得出他臉上此時已不只是驚訝，還有震驚。
因爲白影的速度絕不在他之下。
一劍刺空，劍尖斜轉，劃個半弧，又是一劍刺出。
但這一劍卻還是刺空了。
噼啪一聲，白影已從門中掠了出去。
燕南飛來不及查看顧雪的情況，也緊接着衝了出去。
他本以爲謝吟霜會出手阻攔，可是沒想到，謝吟霜竟然不在房外。
白影就靜靜的站在院中，似乎在刻意等着燕南飛，並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燕南飛不理解白影的用意，但他也不多言，仍是一劍刺出。
他的劍法沒有任何的花哨，每一劍出手都很簡單，因爲他的劍夠快，往往一劍就已要了對手的性命。
當劍法練到一定的境界，招式就已變得沒有絲毫用處，只有速度纔是真正的制勝之道。
當你的劍夠快時，劍招就像是蛇身上的腳，非但沒用，反而成爲多餘。
劍鋒上的寒光一道接着一道，在黑夜中閃過，就像是道道閃電劈在空中。
劍光越來越快，一劍緊接一劍。
這一番出手，燕南飛已刺出五劍，白影也退了五次。
燕南飛劍鋒左旋，斜斜刺出，刺向白影肩頭的肩井穴。
白影當然看得出燕南飛出招的部位，所以他左腳跨出，已準備斜退。
可是燕南飛忽然眼神一亮，手腕右翻，本來從左邊刺出的劍突然變成了從右刺出，正好撞上白影的左肩。
白影身形一頓，顯然一驚，但此刻想要在轉，卻已來不及了。
燕南飛的劍已刺上了他的肩頭，可是卻並沒有刺入肉中，而是發出了“叮叮”兩聲脆響。
燕南飛住手停步，看着白影，白影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兩把短劍，剛好隔住了燕南飛的劍鋒。
身後忽然亮起了一道燈光，燕南飛回頭看時，竟然是謝吟霜和顧雪提着兩隻燈籠站在廊下。
謝吟霜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燕南飛再回頭看身前的白影時，不由吃了一驚。
因爲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個身姿綽約的窈窕女人，他沒有想到這半天和他過招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她的臉上帶着微笑，一種讚賞的微笑，她的年齡看起來已不小，但她的氣質、風華卻絕不亞於任何一個年輕女子。
燕南飛看着她，半天沒有說話，雖然他知道這樣盯着一個女人的臉看，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
他看着這張臉，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
忽然他轉頭看了謝吟霜一眼，忽然明白過來，爲什麼他覺得這個女人看起來有些眼熟。
因爲她和謝吟霜長得很像，最起碼有七分相像。
燕南飛收起了長劍，緩緩道：“前輩想必就是鴛鴦雙飛顧女俠吧？”
“你很聰明。”
這句話顯然無異於承認了燕南飛的話。
燕南飛沒有猜錯，她的確就是鴛鴦雙飛顧春華。
他本來並不知道，可是當他看到她和謝吟霜的長相時，他就已產生了懷疑，而且謝吟霜竟然在那麼危急的時刻，撇下顧雪，不知所蹤。
以她們之間的關係，本來絕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的。
所以這隻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謝吟霜知道顧雪並沒有危險，也知道白影絕不會傷害顧雪。
她既然早就知道這點，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和這個女人早就認識。
顧雪姓顧，而她的劍法又出自名師之下。
江湖中能在燕南飛劍下全身而退，而又使用雙劍的人，也只有一個。
房間裡已點起了四盞燈，將房間照的通明。
顧春華看着謝吟霜，臉上寫滿了溫柔和憐愛。
謝吟霜輕輕道：“娘，你怎麼會來的？”
謝吟霜竟然就是顧春華的女兒，燕南飛雖然早已有了猜想，但此刻聽到還是不禁感到有些驚異，他也終於明白了很多事。
爲什麼謝吟霜會有這麼強的勢力，因爲她身後有百花山莊的支持。
百花山莊的主人姓謝，而他的夫人正是顧春華。
“當然是來看看你，看你這些天在外面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苦？”
顧春華的聲音也很輕柔，充滿了關愛。
不論是多麼強勢的女人，一旦做了母親，都會展現出她溫柔的一面。
“怎麼會受苦，我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嗎？”
謝吟霜的語氣像是一個在向母親撒嬌的孩子。
顧春華笑道：“我知道你懂得照顧自己，但是江湖險惡，凡事都得小心謹慎。”
“知道了。”
在母親面前，孩子永遠都還是孩子，也永遠都長不大。
顧春華又看着顧雪，道：“雪兒，有時間就回家一趟，你爹一直在念着你。”
顧雪低下頭輕輕道：“知道了，姑母。”
她眼眉低垂，彷彿在沉吟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