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漸漸暗淡下來。
林中瀰漫着一層霧氣，四周的景色開始變得朦朧不清。
觀中不知何時已經燃起了燈燭。
鋪着碎石的小路蜿蜒伸展，不知通向何處。
燕南飛踏在小徑上，緩慢前行。
這裡令他產生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彷彿自己已不在原來的那個世界。
顧雪一個人待在會客室裡，有些疲憊，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一個女人，終究還是比男人嬌弱。
她正望着牆上的一盞燭火發呆，可是心裡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正在被人窺視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強烈，彷彿正有一道目光潛藏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注視着自己。
這種感覺讓她的心裡產生一絲不安。
無論誰，當發現自己正在被人監視或偷窺的時候，都會產生這種感覺。
她站了起來，仔細打量了一圈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是這種感覺依舊存在。
她終於有些受不了了，幾乎像逃一樣的衝了出去。
靜，只有這一個字能形容眼前的環境。
沒有風聲，沒有鳥鳴，甚至連蟲草的聲音都沒有。
天地間彷彿已只剩下他一個人。
燕南飛握劍的手不由握的更用力。
碎石小道似乎快要走到盡頭，因爲他依稀聽到了一陣水流的聲音，聲音越來越清晰。
他終於到了盡頭，盡頭處竟然是一湖池水，水中央立着一座假山，山前一道水簾從山頂傾下，形成一道瀑布，又流入池水中。
水簾的來源就是腳下的池水，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燕南飛不禁有些驚歎，這樣一座處在深郊密林中的道觀內，竟然會存在這樣一件宛如鬼斧神工般的天作。
正當他沉浸在這種震撼中時，他的眼角忽然瞥到了一絲很奇異的事。
剛纔的一瞬間，他突然發現水簾的背後隱約透出了一點光芒。
雖然只是很短暫的一瞬，他還是相信自己絕不是眼花。
水中怎麼會有光，他不禁迷惑，莫非因爲剛纔有光照到了水簾而產生了反光？
他看向四周，確定剛纔這一瞬絕不會有光照到這裡。
光如果不是來自外面，那就一定來自水中，這水簾之中有什麼玄機？
當他再次轉身，突然吃了一驚，因爲他面前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個人。
瘦弱的身形，花白的鬚髮，一雙渾濁的眼睛正在注視着燕南飛，眼神木然。
老道出現的毫無預兆，無聲無息，彷彿一隻穿梭於黑暗之境的幽靈。
他上前兩步，嘴裡又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用手比劃了一個吃飯的動作。
燕南飛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來告訴自己開飯了。
“麻煩老伯了。”
他跟着老道逐漸遠去，但臨走時望着水簾的眼睛閃爍着奇特的光彩。
顧雪看到燕南飛的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了喜悅和開心。
她的臉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但不安的神色卻漸漸淡了。
看到燕南飛，她顯然安心了很多，緊繃的精神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飯堂並不太大，但至少也能容下十幾個人一起吃飯，只不過現在卻只有五個人。
觀中除了老道外，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小道童和一個三十幾歲的廚子。
荒郊深林中的道觀，還能有這麼幾個人已經很不錯了。
夜已來臨。
今夜竟然無風，一絲都沒有。
彷彿時空已經凝滯。
老道佝僂着身子，推開了面前的房門，看着燕南飛，又指了指旁邊的一間空房。
燕南飛道：“多謝。”
老道的身影漸漸走遠。
燕南飛對顧雪道：“早點休息吧。”
顧雪看着燕南飛的背影，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沒有開口，轉身默默地的進了房門。
燕南飛坐在燈下，像入定了一樣，連眼睛也沒有眨過，他的思想彷彿已神遊在了方外。
房門忽然響起了“咚咚”的響聲。
“進。”
進來的人是顧雪。
看得出來她有些害怕，所以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
沒有等燕南飛開口，她已先說道：“我可以坐一會嗎？”
燕南飛頓了半晌，點了點頭。
房中又陷入了沉默，他們既沒有說話，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累的話，就先去牀上睡吧。”燕南飛忽然說道。
顧雪看向燕南飛，道：“那你呢？”
燕南飛道：“等你睡着了，我再離開。”
顧雪的眼中彷彿有很多話想說，但卻沒有再說一句。
她躺在牀上，側眼看着燕南飛，終於緩緩地闔上了雙眼，沉沉的睡了過去，她的確累了。
聽到她均勻平靜的呼吸聲，燕南飛站了起來，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離開了房間。
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氣，他的頭腦變得更加清醒。
他沒有回房間，而是朝着假山瀑布的方向輕身掠了過去。
池水在瀑布的激射下泛着波光。
水流的聲音在靜夜中聽起來更加清澈。
燕南飛已在池水前站了很長時間，眼睛中發出沉着冷靜智慧的光。
忽然他縱身一躍，向瀑布中躍了過去。
他莫非瘋了，竟會無緣無故的往水裡跳。
他當然沒有瘋，因爲他跳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帶着自信。
燕南飛只覺得身上一涼，但衣服上並沒有沾到太多水。
瀑布後是一個空洞，洞內很乾燥，也很乾淨，外面雖被水流環繞，但裡面卻連一滴水都沒有。
燕南飛並沒有太過吃驚，似乎這一切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正看着腳下的一道階梯，階梯遠處掩映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通向什麼地方。
一陣陣森冷的寒意透體而來，石階的盡頭彷彿連通着幽冥之境。
燕南飛等眼睛適應了漆黑的環境，才擡腳踏上了石階。
這地方隱藏的如此奇妙，裡面一定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座假山瀑布設計的如此精絕，天下間能有這門手藝的人並不多。
石階並不長，很快就已到了盡頭，只因爲洞裡太過漆黑，所以感覺深邃無底。
只不過令燕南飛詫異的是，前面竟是死路，不僅沒有路，也沒有門，甚至是暗門都沒有。
燕南飛開始四處摸索，他不相信這裡會是一條死路。
可是能摸到的地方，他都已經探過了，沒有絲毫髮現。
他不禁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或許真的是自己想錯了。
他暗歎一聲，轉身想離開。
可是就在他轉身剛跨出一步的時候，忽然感覺腳下一空，接着整個身體開始往下墜，彷彿要墜入深淵。
他心裡一驚，可是這一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來的無比突然，令他猝不及防，這時想要提氣抽身，已是來不及了。
身下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是刀林，還是劍陣？
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能猜的到。
或許只有等他落地時，才能知曉答案。
只不過落地的那一剎那，或許就已是他離開這個塵世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