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莘之女

眼見這列騎兵轉過一個山口,藉着火把的光亮,周昌見到爲首一人身着白甲金盔,手提一支長戟。周昌忽地站起身來,大叫了一聲:“莘甲大人!”

那領隊之人聽到山坡上有人呼喚,立刻勒住馬匹,也大聲喊道:“前面可是周昌大人嗎?”

只見周昌三步並作兩步,從高坡上下來,便走邊說:“有勞大人親自出城來接,周昌感激不盡。”

莘甲也翻身下馬,握住周昌雙手道:“周昌大人遠來辛苦。”

周昌大笑道:“我沒有料到援兵來的這樣快,幾乎把你們當做犬戎人。”

莘甲道:“你手下侍衛日夜兼程趕來,我知道事態必然十分緊急,因此不敢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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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周昌先行派去求援的侍衛,一路策馬急行連夜趕路,於當日一早到達莘城。留守城中的莘甲得悉周侯連同夫人身逢險境,正向莘城趕來的消息,當即率領百餘騎兵先行出發,更令五百步卒緊隨其後,前來接應周昌一行人。

當下周昌將莘甲引入谷中,太姒見到莘甲,喜出望外,叫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莘甲笑道:“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能時常來看你,實在慚愧。聞聽你與周侯大人來到,我來迎接也是份所當爲。”

太姒含淚說道:“大哥說哪裡話,你身負邑守之責,自然不能擅離莘城。再說你每年正月也都來岐周看我,妹子已是心滿意足,不敢再有他求。”言罷忙喚過週考和周發過來拜見舅父,莘甲見到兩個甥男心中也甚是歡喜。

這幾人暢敘別情,自然相談甚歡。當週昌提及尚有犬戎人在左近時,莘甲道:“兩百餘犬戎人本不足爲懼,只怕還有其他敵人會陸續趕來。不如我們連夜先回莘城,方爲萬全之計。待休整一兩日後,我和你們一同前往朝歌。”

周發在一旁高興地大呼:“舅父也要去朝歌,太好了!”

莘甲哈哈笑道:“等你們的外祖父見到兩個孫兒,那纔是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咧。”

周昌問道:“去年我到朝歌時,父親大人正抱病臥牀,他老人家現下身體是否安康?”

莘甲吁了口氣,道:“父親爲太史之任多年,積勞成疾,曾屢次向商羨大人提出告老還鄉,只是未得允准。”

周昌沉吟道:“此次新王登基,你我二人找機會一起跟商受大人提一提此事。如果商受大人能同意讓父親回莘城頤養天年,那便再好不過。”

莘甲喜道:“我也正有此意。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次新王登基,也許商受大人會考慮替換一些前朝老臣。此事待我們先回莘城再從長計議吧。”

於是,在莘國騎兵的護衛下,周昌等一行人開始夜間跋涉。莘甲、周昌在前引路,鬻熊、週考緊隨其後,太姒與周發仍是乘車而行。

這是一條在羣山中穿行的逼仄小道,時而越過山脊,時而又隱入山谷中;有時經過一條長長的峽谷,兩邊都是陡峭的山壁,火把的光將衆人的身影投射在山壁上,彷彿鬼怪一般;有時又跨過一片深淵,雖然下方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但那黑暗卻給人一種能吞噬一切的恐懼。如此錯綜複雜的地形,加上夜空中又看不到星辰,行到後來週考甚至已辨不清方向。

週考自幼在周原長大,一直以爲全天下都如周原一般是一馬平川的平原。雖然也從典冊中讀到過有的山川高逾千仞、峰可摩天,但即便他縱其想象,也只以爲和岐周城外的岐山差相彷彿。直到今日親眼見到這羣山起伏競相比高的壯觀景色,週考才知自己過去的想法不過是井蛙之見。

如此行了一夜,週考也不覺得睏乏。當天剛破曉的時候,週考忽然見到遠處矗立着一座城池,令他不禁開口低呼了一聲。

原來他發現這座城竟是依山而建,彷彿在半空中一般。城池的最高點是位於山巔之上的一座雄偉大殿,而城門卻是在山腰處。城下的那座山峰,西向的一側全是陡峭的絕壁,只有東向的坡度較緩,土坡一直延伸到山腳下的一個渡口。渡口前一條寬闊的河流自北向南奔涌而來,渡口上停泊的十數條舟楫都隨着波浪上下起伏。

周昌回過頭來,對週考說:“這便是以易守難攻而名聞天下的莘城了。當年你外祖父莘侯大人曾率三千守城將士,抵禦土方兩萬大軍圍困,一直堅守到商方援軍趕到。土方大軍死傷枕籍,最後不得不鎩羽而歸。從此之後再無人敢打莘城的主意,天下第一堅城的美譽當之無愧。只是,我們還要再走大半日路程,才能進得了城內。”

莘甲也說道:“山腳下的這條河就是大河,莘城沒有護城河,大河就是莘城的天然屏障。河對岸的蒲阪渡口是這一帶爲數不多的幾個渡口,再往下游一直要到渭水與河水交匯處纔有風陵渡口可以過河。”

週考聽了都默默記在心中,他暗想:選在這樣一個要衝之地建起如此一座險峻的堅城要塞,當初建造莘城的一定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衆人一直行到小採之時,終於來到了莘城下。週考仰頭向上望去,莘城顯得愈加的高大巍峨。一條通向城門的土路,寬度僅可供兩乘馬車並排通過,城門上方還有座門樓,夯土版築而成的城牆高大而堅固。

過了城門,城中道路依着山勢盤旋而上,而許多茅屋棚舍分佈於道旁,均爲城中庶民的居所。週考在途中不斷聽到羊鳴之聲,似乎家家戶戶都有羊圈,最後他忍不住問道:“這城中怎麼養着這麼多羊?”

莘甲笑着說:“莘城附近都是山地,不宜耕作,故而城中庶民多以養羊爲生。白日裡牧羊出城吃草,到了日落再趕回圈裡。待到麥熟之時,再將這些羊趕到芮國、虞國等地換些糧食回來。這正是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週考這才心下恍然。

莘甲帶着周昌幾人來到位於山頂處的莘侯府邸。過了正門,便是一個偌大的庭院,院中種着不少松柏楓槐。令週考訝異的是,庭院中竟飄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循着香氣望去,見到庭中種着十幾株從未見過的花木,纖細的枝條上開滿淡黃色的小花。週考問道:“現在已經是臘月,怎麼這些花還開着?”

莘甲答道:“此物生於中國之地,朝歌城中頗爲多見,名叫臘梅。因於臘月之時開花,故而得名。幾年前我從朝歌帶了一些回來試種,考兒你若喜歡,待春暖燕歸之時,我便差人送幾株到岐周。”

週考正待推辭,太姒卻說道:“大哥如有割愛之意,小妹先行謝過。”原來太姒在殷城時,家中也種有此花。此刻睹物思人,她盼望能在岐周城中也種上幾棵,莘甲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意。

再往裡走來到一座大殿前,這座大殿規模宏大:屋頂爲四面坡頂,最高處幾達三丈,坡頂下方有一圈防雨的出檐;屋頂下十幾根高大的圓柱支撐着夯土牆,出檐之下是一圈避雨的迴廊;整幢建築坐落在一個近五尺高的基座之上,從東至西少說有三十餘丈。這種房屋叫做“四阿重屋”,週考家中也是一般樣式,只是高度和麪積都有所不及罷了。

幾人沿着臺階來到大殿之上,除了鞋子進入正堂,大家都席地而坐。莘甲對堂內一個僕人說:“去請夫人和小姐到正堂來。”那僕人告退下去,過不多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兩個女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是個中年婦人,頭戴玉笄,身披綺縠,她容貌雖不及太姒,衣着之華貴卻更勝一籌。她見了周昌等人,微一欠身,便坐到莘甲旁邊。走在她後面的是個少女,見到生人略顯矜持,只是一聲不響挨着那婦人坐下。

這時太姒說道:“這是大嫂吧?”莘甲點點頭,原來這婦人是莘甲的妻子,孃家姓姜。太姒出嫁之時,莘甲與姜夫人也不過剛成親不久,時隔多年,二人面貌均已大變,所以太姒有此一問。周昌不時會到莘城中拜會莘甲夫婦,故而反倒認得。

太姒向姜夫人行了一禮,道:“妹妹與大嫂自殷城一別,已有二十年不曾相會,倉促之間險些沒認出來,還請嫂嫂勿怪。”姜夫人也還了一禮,說:“我若不是見你坐在周昌大人身邊,也猜不到你是小姑。我們都已經老了。”

太姒又令週考與周發拜見舅母。週考二人跪在姜夫人面前拜了三拜,口稱:“舅母大人。”姜夫人甚是高興,笑道:“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二人伏在地上,說聲:“謝舅母大人。”這才各自退回原位。

姜夫人見週考一直低頭垂目,笑着說:“怎麼我這大甥兒這般拘謹,倒似比我家琬兒還靦腆一些。”接着便對她身邊的少女說道:“琬兒,快來見過你姑父、姑母。”

那少女也跪在周昌、太姒二人面前,盈盈下拜,道:“琬姒見過姑父、姑母大人。”太姒扶起她,端詳了好一陣,只覺得她眉目之間與自己倒有幾分相似,忍不住便一把抱住,眼中淚水漣漣:“我的好侄女,姑母常聽你父親說起你,不意到今日方能見到。”

琬姒見到姑母真情流露,淚水也跟着一起掉下來,其餘人也均感心中惻然。二人哭了好一陣,太姒才勉強止住淚,取下手上戴的一隻玉鐲,套在琬姒手腕上,說:“姑母來得匆忙,不曾預備什麼禮物,這隻鐲兒權當是見面禮罷。”

琬姒看了父母一眼,見二人首肯,便道:“多謝姑母大人。琬兒今日雖是初次見到姑母,但也時時聽父親大人念及。每年父親到岐周城,也都給琬兒帶回姑父姑母所贈的禮物,琬兒今日一併謝過。”說完又拜了一拜。

太姒見她大方得體,心中着實歡喜。她拉着琬姒的手,指着兩個兒子說道:“這是你表哥週考,表弟周發。”週考二人也一一與琬姒見禮。週考在岐周城中從未見過比母親更美的女子,想當然地便以爲母親是天下第一美女,直到此刻見到方當妙齡的琬姒,除了容貌不輸於母親外,還更多了幾分少女的清麗嬌俏,令他忍不住也多看了兩眼。

莘甲見三人年紀相若,便道:“琬兒,你帶着表哥表弟去偏房歇息,好生招待他們。”接着又對週考二人說:“你們不必拘束,便當這裡是自己家一樣。”

琬姒對莘甲、周昌等人行了一禮,說聲:“琬兒告退。”便帶着週考周發出了正堂,來到客房之中。

這時早有侍女端過兩個盛水的銅盤,讓週考二人洗手,再用拭巾擦淨。盥洗完畢後,又有僕從送來食物。琬姒道:“這房中若是短缺了什麼,你們直管對我說便是。”

週考心中頗爲感激,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講出一句:“有勞表妹了。”琬姒輕輕一笑,道:“琬兒不過略盡地主之誼罷了,表哥何必說這些。”

此時周發實在是餓得狠了,也顧不上客套,說了聲:“多謝表姐。”便風捲殘雲般大吃起來,週考卻顧及形象,只是坐着不動。琬姒欠身道:“你們請慢用,琬兒先行告退了。”

週考躬身道:“恭送表妹。”

他與周發吃飽喝足,府中下人在臥榻上鋪好枕蓆,讓二人安寢。周發在這段歷盡艱辛的旅途之後,終於能夠在溫暖的房間裡休息,幾乎是倒頭便睡。週考一時卻難以入眠,他看着客房中的陳設擺飾,只覺遠比自己家中精緻。比如栩栩如生的猛獸玉雕、色彩斑斕的陶器、表面刻着饕餮獸紋的銅器等,其他一些牆上掛着的,案上擺着的瑪瑙翡翠、珍珠象牙,各類奇珍異寶琳琅滿目,只看得週考目不暇接。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閤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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