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汗,咱們現在若不攔着陳賊,他便不去河南,恐怕也不會放過河北百姓。他現在已經掠了十四五萬人,若是再掠順德、廣平、大名等路,然後東進運河,沿途大掠北還,只怕三十萬人也能掠到啊!”
頭攆哥自有他的憂慮之事,燕雲河北的人口總在二百多萬,陳德興已經得了燕京的五十萬和平欒的十幾二十萬,保定路、河間路合計的二十餘萬多半也要姓陳。若再從河北其餘地方上掠走三十萬,那總計就能有一百二十萬上下了。
再算上遼東、海東、臺灣府包括舟山)的人口,北明可就有二百萬衆了。另外還有一個擁有二百多萬人口的高麗依附北明,如今陳德興可以利用的人口就多達四百多萬!
這個數字放在後世不過一個地級市,但是在13世紀,四百多萬人口的國家,妥妥就一個大國了。而且還有陳德興這樣的雄主統治,最多十年,大蒙古國就得被攆出中原!
忽必烈冷冷一哼,一揮手道:“人多嘴也多,百二十萬張嘴得多少米糧來餵飽?且由他去掠,明春朕再起兵誤他農時,南朝那邊也忌憚陳賊,自不會賣米與他的。”
不會賣米?頭攆哥搖搖頭,不大相信。賈似道或許會下禁令,但是南朝的商人會聽?誰不知陳德興控制大海,凡是要做海貿的宋商,都不能得罪陳德興!
忽必烈看到頭輦哥的懷疑表情,哈的一笑:“這事兒讓劉孝元一人去是不行的,但是有蒲壽庚這奸商在,總不會出錯的!陳德興,是沒有辦法從南朝買到大批米糧的。這糧食一關,起碼能捆住陳德興三年!有了這三年。大蒙古一定能轉敗爲勝的!”
頭輦哥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忽必烈最近連連失手,人望已經大減。便是一直爲其信任的頭輦哥也在內心產生了懷疑。
“大汗,那我們接下來往何處去?”
“哪兒也不去!讓勇士們在真定城內好好休息。吃頓好的,準備大戰!”
“大戰?和誰?”
忽必烈浮出得意地笑容,道:“當然是和李壇!朕不想去殺他,他卻自己送上門來了!去井陘關打聽消息的怯薛聯絡上了霸突魯。李壇已經被霸突魯引到娘子關附近,這可是天賜的良機!”
“李壇到了娘子關!?”頭輦哥冷抽口氣。李壇是被“引”來的?這事兒三歲小孩都不會信的,多半是霸突魯在太原慘敗,被李壇追殺到了娘子關。怪不得薛禪汗不敢去追陳德興了,他是要集中力量先打敗李壇啊!要不然讓陳李合起來夾擊。這裡的五萬多蒙古人都得去見長生天!
忽必烈突然大笑起來:“那李壇素來謹慎過頭,這次也不知道怎麼了,居然冒進而來。朕已經謀劃好了就在井陘關前與此賊會戰,待破了李壇再去和陳德興周旋……陳賊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憑着h器犀利,鋼甲堅固得利於一時。只要給朕幾年,凡是陳德興有的,朕也會有的!而且會比他有的更多,到時候,便是我大蒙古平明滅宋之時!”
……
此時此刻。陳德興的“難民大軍”已經到了大休息並且準備用早飯的時候了。此時中原的普通百姓通常都是一日兩餐,上午、下午各一次,晚飯是不開的。只有富豪官員之家才一日三餐四餐五餐的吃個沒完。還都是大油水,也不怕吃出病來。
但是從陳德興自領一軍以來,他的隊伍一項是日進三餐。到了現在,明軍的伙食標準是很高的,每人每天執行“斤半米麪,有葷有菜”的伙食標準,而且一直等到了最嚴格的執行——和南宋軍不同,明軍的官兵在伙食方面的待遇一直比較平等,一開始是爲了洗腦的需要。而現在則是因爲士兵之中也存在大量士爵貴族,他們的差遣雖然是戰士。但是身份一樣是貴族!
至於被陳德興裹挾的難民,這幾日同樣吃上了一日三餐。而且也是二十四兩米麪,只是葷腥少了一點——如果不讓這些難民吃飽了,他們如何能走得的了路?
陳德興這個時候,卻又恢復了他剛剛帶兵時的作風,一夫不食,他這個三軍之主就不吃飯。倒不是擔心他的軍將吃不好,而是擔心難民的伙食供應出問題。所以每到開飯時間,他就騎着馬在營地當中來回查看。朱四九、陳千一兩個小兄弟,則策馬跟隨其後。
所有的難民都編組過了,丁壯抽出來組成了一個個千人隊、百人隊,每個百人隊自成一個伙食單位,圍坐着大鍋在那裡吃飯。
老弱則按戶編組,組成了千戶、百戶,也臨時指派了千戶長和百戶長,現在則是每個百戶爲伙食單位,圍坐在一起對着飯食愁眉苦臉的吃着。天道教的骨幹們則趁機給這些難民洗腦,宣傳天道教的那一套光明勝黑暗,漢人勝韃子的道理。但是這些難民並不是沒有什麼見識的遼東野生韃子,如何會相信這一套?若是早就相信明教的也就罷了,若是當時不信明教,又讀過一些聖賢之書的,自然很難被天道教的骨幹忽悠。不過有這些神棍從中活動,還是能從難民中聚集些信徒。
無論他們是真的相信,還是想投機取巧,謀個前程。總歸對陳德興掌握難民隊伍有些好處的。
陳德興騎在馬上,回頭對身邊的兩人笑道:“這回還多虧了天道教的人馬,沒有真定分壇,這十幾萬衆,孤王是無論如何都掌握不了的。對了,楊阿喜那邊兒可有消息嗎?”
陳千一是個膚色白皙的年輕人,他是瓊花樓二十二兄弟中的老幺,今年還不到二十歲,臉上的稚氣都未脫去,卻已經是北明的高級軍官了。聽到陳德興的提問,他嘴角一撇,笑呵呵道:“大哥,阿喜那邊方纔來報過一次,一切安好,沒有發現蒙古韃子的大隊,只有他們的探馬遊騎和黑旗馬隊保持接觸。”
“還沒有見到韃子大隊?”陳德興搖搖頭,他的人馬今晚就能入順德城了——順德路城是座只有千把戶人口的小城,已經被郭侃指揮的先頭部隊控制——忽必烈咋還沒有大舉南下呢?
“還沒有,”陳千一笑道,“阿喜的馬隊都放到真定城南十里了,沒有見韃子出城。看來韃子是怕了大哥,不敢追來了。”
“不敢?”陳德興可不敢想這樣的好事兒,對手是忽必烈又不是賈似道,還有這貨不敢幹的事兒?
“或許是想繞到咱們前面去堵吧?”陳德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正黑旗左協馬隊只有2000人,而且也早就疲憊不堪,現在只能輪番出動數百,勉強在北面佈置了以道非常單薄的警戒線。根本不可能對佔領真定的蒙古人嚴密監控。
所以陳德興現在只能猜測忽必烈的行動,靠猜自然容易出錯了。特別是如今的河北山西戰場上還有三國參與,而且還有一堆大大小小的軍閥,任何一方的某個偶然行動,都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兒的大局。
陳德興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搖搖頭道:“還是要抓緊些今晚上連夜行軍,無論如何都要走到順德路城。有個城可以守,總是叫人安心些。”
……
“傳朕的旨意,今晚徹夜行軍,天黑之前,必須要到娘子關!”
坐在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上的李壇昂首看看天色,還是圓日正當空的時候。今天的行軍非常順利,雖然走在山道之間,但是沿途幾乎沒有遇到抵抗,連個埋伏也沒有,彷彿不是戰時而是和平時候的大軍調動。
“父皇,娘子關很有可能已經被霸突魯放棄了,咱們可以兵不血刃入河北了。”
李彥簡策馬跟在李壇身旁,也是一副志得意滿。他的金吾衛在太原打得挺苦,可是戰功也不小,光是收集到的首級就已經超過了3000顆!
雖然這些蒙古首級對他這個太子殿下沒有什麼用,但是一個善戰的名聲總是跑不掉的。而那位“李世民”李彥國)現在多半還在濟南沒有挪過窩吧?
李壇拈着鬍鬚,不置可否。霸突魯多半是棄了娘子關了,如果他是霸突魯也不會死守娘子關,而是會迅速跳到河北平原上,然後設法甩開陳德興的大軍,再找機會渡黃河。
正想到這裡,前方傳來了馬蹄響動的聲音,幾騎紅衣騎士飛奔而來,看到李壇的黃龍旗號,連忙靠了過來,領頭的騎士翻身下馬,叩拜李壇道:“皇上,大喜啊!田上將軍的領軍衛已經佔領娘子關了!田上將軍報說,蒙古韃子眼下已經退守娘子關以東的井陘關了。”
“什麼?”李壇父子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奇怪。霸突魯爲什麼退守井陘?娘子關不保,井陘關還能保住?可就算他保住了井陘關又有什麼用呢?大明在東,大唐在西,一個井陘又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