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山被夷爲平地的那一刻,天空中的暖日也開始褪去,緊接着鵝毛大雪如期而至,沒過一刻鐘的時間連綿的殘巒被掛上一抹悽異的慘白。
安晨已經站在原地很久了。
“你還要站多久?”年浩第一個不耐煩道。
“等雪停。”安晨淡淡道。
“雪不會停。”
“雪會停,每年的春天都會停雪。”
“你難道要等到明年的春天去?”敖修也忍不住問道。
“不,你們看。”安晨笑着一指天空,雪還在下但卻在漸漸地變小。
沒過多久,雪真的停了。
“原來你並非在等雪停,而是在等人。”敖修緩緩道。
不錯,天的那邊有一股很強的靈氣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就是因爲這股強大的靈氣將雪逼停了。
沒過一會兒,二三十餘位修士循序而來。
爲首的修士是一位青絲猶在的老人。你或許從來沒見過他,但在你看他的第一眼起你就會認爲他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他雖老,但臉上卻沒有歲月的痕跡,他喜歡笑卻沒有眼紋。
他不算年輕人,但也絕算不上是個老年人。
弈道掌門,無憂子。
“你們來得太晚了。”安晨淡淡道。
“虛無子呢?”無憂子始終帶着微笑。
“死了,被雷劈死了。”敖修回答道。
“這是他的報應。”
“不錯,有些人化神是渡劫,但有些人化神卻是遭天譴。”安晨一笑,無憂子他有幸見過一面,弈道向來不問世事,但無憂子昔年還是結丹後期的修爲,如今卻已經元嬰後期大圓滿的境界。
這時弈道人衆中突然站出一個年輕人,他一指安晨道:“你你你——你不是趙姑娘的道侶麼?”
楚青天?三十年不見沒先到他也已經結丹……
安晨尷尬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無憂子卻道:“半日前虛無子化神我不想問事,可就在剛剛王蒼的氣息卻出現在我弈道邊境,敢問他們人呢?”
“走了。”
“你放他們走的?”
“腳是他自己的,當然是他們自己走的。”
無憂子輕嘆一口氣:“走吧,既然走了,那我們也該走了。”
說着他便欲帶着衆多修士離開,安晨這時卻身形一閃擋在了他面前。
“無憂子道友可認得我?”
“昔年潛伏在玄青門的修士。”
“你就這麼肯定?”
“這並不重要。”
“爲何不重要?”
“因爲我弈道之修對名利並不看重。”
是啊,倘若一個人將名利看淡,那這世上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與之無關。
“弈道與世無爭,道友切莫相擾。”無憂子止住了笑容,這或許是他十年來第一次表情這麼嚴肅,說着他便帶着衆人繞過安晨朝弈道山門飛去。
安晨眉間一挑衝遠去的無憂子叫道:“弈道與世無爭卻不代表麻煩不會找上門。”
無憂子沒有停。
“現在有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事關弈道的存亡。”
安晨的話沒有錯,鬼域離圖靈最近,圖靈離弈道最近,惡鬼喜食靈,第一個遭殃的必是弈道衆修!
無憂子還是
沒有停下。
安晨搖頭擡手就是一道劍氣朝無憂子斬去。
無憂子等人大驚,紛紛化出屏障抵擋。
“嘭!”一聲巨響,碎石齊飛,劍氣並沒有劃過無憂子衆人而是斬在他們腳下的山丘上。
“道友你這是爲何!”無憂子已經動怒,這是他幾百年來第一次動怒。
安晨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劍氣斬過的山丘。
這時一陣寒風吹過將塵土吹散,只見山丘從頂至下被劍氣砍出一個無底巨洞。
無憂子往下看去。他先是疑惑,隨後詫異,緊接着面無表情,最後竟露出一絲恐懼之色。又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重嘆一口氣一眼看向安晨又帶着一衆修士飛了回來。
“我們該怎麼辦?”無憂子無奈道。
“有人會幫你。”安晨道。
“你麼?”無憂子打量了安晨一眼,他何嘗感覺不到那極陰之氣,就連昔日黑石君身上也沒有那麼重的陰氣。
“他!”安晨一指一旁與年浩席地對飲的敖修。
“我?”敖修差點一口噴出口中的酒,“又是我?”
無憂子也疑惑道:“爲何是他不是你?”
“因爲他比我強。”安晨如實道。
“這句話我愛聽,但我不幫!”說着也不再理會無憂子與安晨,自顧着又和年浩喝起酒來。
安晨苦澀一笑,他突然對虛無子道:“你們弈道可有美酒?”
無憂子不解,話轉變得是否太快了一些。
“若有美酒,他一定會幫你們。”
無憂子也苦笑起來:“有酒,有酒,我本是善飲之人!”
他說着手掌一番,一罈酒出現在他手中,他將泥封揭開,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從壇內散發出來,梅花有三品,傲骨,君子,苦寒香……
好誘人的梅花酒。
“老小子,將你手中的酒給我嘗一嘗!”敖修怎能聞不到?只是他太過嘴饞,無憂子還未答應給不給他便自己動起手來。
只見敖修原地身形一閃,又一現手中已經多了一罈梅花酒。而無憂子的手勢還在,只是手上的酒罈已經不見。
“咕嚕,咕嚕!”
“啪!”酒罈已空,酒罈已碎。
“好酒好酒!真乃傲骨君子酒也!”敖修大爲爽快,“老小子,這酒可是你親自釀製?”
無憂子木訥地點了點頭,他從未見過這麼快的身形,也從未見過這麼能喝的人。
“好!那我就幫你,只是這酒一定不能少!”
安晨這時卻悠然一笑對無憂子道:“看,我說過,若有美酒他一定會幫你的。”
這時天邊又傳來一道很熟悉的靈氣。
單通候?
不一會兒,單通候帶着一衆圖靈脩士踏空而來。他們臉上皆帶着傾頹之色。
天山炸平,圖靈也不復存在,這就意味着他們無家可歸。
“安長老,可算找到你們了,唉,你們無事便好,無事便好!”單通候正說着卻發現安晨身邊竟站着無憂子。
元嬰後期!三十年前無憂子和自己一樣才金丹後期啊!
“無憂子!”
“別來無恙啊單掌門。”無憂子微笑道。
單通候苦笑,正道六門中或許也只有無憂子算的上他的朋友。
“何來無恙?山門也毀了,還有什麼資格當掌門。”單通候話有淒涼,不錯一眼望去本是連綿起伏的天上卻變得一馬平川……
無憂子依舊微笑道:“你變了。”
“無憂子道友莫不是在取笑我?”單通候苦澀道。
“不,你的眼神也變了。”無憂子道。
“變成什麼樣了?”
“變成一個更值得交的朋友。”無憂子一指其身後的衆多修士又道:“若單掌門不嫌棄弈道山門,不如暫且做客我弈道,等來日再重振山門再做打算可好?”
“那……”單通候面露難色,這寄人籬下的日子實屬不堪。
安晨這時卻道:“正好弈道臨危也是需要幫助的時候,單掌門何不助其一臂之力呢?”
安晨的確會說話,助人一臂之力總比寄人籬下來得好。
“也罷!當下只好如此!”
“好了,多說不易,如今我們已浪費太多的時間。魔宗六道看似團結卻各懷鬼胎,我必須遠去魔宗,惡鬼不會放過每一個仙門。”安晨說着便落至敖修與年浩旁,他一把奪過敖修的酒罈道:“酒也喝夠,你也該走了。”
“你真的認爲我能幫得了他們?”敖修突然嚴肅地問道。
“你不幫他們,他們會死更多人,你去幫幫他們吧,惡鬼第一個找的應該就是弈道,實在不行,棄山門至玄青門。”
“惡鬼多數化神修爲,我……”
“你答應過我。”
“我只能保少數人不死。”敖修說得很輕,他並不像讓圖靈與弈道的衆多修士聽見,但他說的確是實話。
“這是極不容易的,好了,走罷。”安晨長飲一口酒再也不說話。
“好!走!”
敖修走了,與無憂子和單通候去了弈道。他這一別不會很久但會很危險。戰爭不會因爲你的能力強弱而改變什麼,至始至終都會發生流血死亡,惡鬼很多很多,保守估計數量千餘……
他們走後,雪又開始下了起來,這一次的雪比鵝毛還大,彷彿是將剛剛所有壓抑地量全都傾瀉出來,沒過一會兒白雪又覆蓋了整個大地……
“你打算去哪兒?”年浩手中左手一團火真溫着右手的酒。
“去魔宗看看,如果不出意料,半年之後弈道淪陷,而魔宗也逃不了被侵蝕的命運。”
“那我呢?”年浩若有所思。
“你願意聽我安排?”
“強者爲首,智者爲尊,你比我聰明點也比我厲害一點,所以我聽你的準沒錯。”年浩將溫好的酒遞給安晨。
安晨接過酒欣慰一笑:“我這一生最大的機緣莫過於知己。”
“紅顏知己呢?”
“這就是拜託你去玄青門的原因。”
“嘖嘖,真希望看看你這種人所愛的女子是何模樣。”
“朋友妻,不可欺!”
“……”
“玄青可毀,她不能出事!”
“她叫什麼名字。”
“趙思雨。”
“玄青門在哪兒?”
安晨擡手單指一彈一道靈光破空而去,年浩略一點頭,一陣罡風颳過,雪浪千層,他已消失在原地……
安晨仰頭將溫好的酒一飲而盡,一道靈光也過,雪浪被激起更高,他的身影一閃也消失在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