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複雜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停在鐵牛身上。
有人搖頭嘆氣。修得這身本事不容易啊。現在說廢就廢。況且想要廢掉丈二金身。得敲斷自己身上的兩百零六塊骨頭,這種過程若是別人來辦。咬咬牙齒也算過了。
倘若是自己來廢,就相當於要親手打斷自己那些骨頭,要沒有一些魄力。還真是下不得手。
鐵牛牙齒磨得咯嘣響,繃緊了身子,其中的疼痛連我們瞧着都難受得緊。就不說鐵牛了。
我有心衝過去扛起鐵牛就走,誰要阻攔便是,大不了大家紅着眼睛。在拳腳上分出一個生死來。奈何這是鐵牛的決定,既然能忍受這種疼痛,說明他下定的決心在此之上了。
他眼神來的堅定。喘勻了那口氣。高高的舉起手來,彷彿身子不是自己,那股子兇狠勁兒看得我扭過頭去。咔擦,金黃色的符篆裂痕愈發的明顯了,若是眼細的人,會發現鐵牛腦身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
我不瞭解丈二金身這門道家絕學,自然是曉不得自廢道法時,需要承受哪些疼痛。不過瞧鐵牛的樣子,其中怕是少不了一些皮肉上的折磨。
太乙真人一直搖頭嘆氣,背對着鐵牛。
智雲低下頭來,臉色一陣變化,鐵牛是我們三組的人,然而瞧着鐵牛被逼到絕路,我們卻無能爲力。這種愧疚的心情直折騰人,都恨不得衝上去帶着鐵牛救走,只是冷靜下來的時候,便知道我們根本走不掉,否側的話也不會任由鐵牛被逼成這樣了。
鐵牛下手狠辣,每一下都砸得哼哼。
我眼睛一瞪,再也忍耐不下去,衝鐵牛大喊:“夠了,你不要命了。”
話落,容不得鐵牛說什麼,三兩步衝了過去,想要奪下他手裡面的太乙刺,拼命就拼命,小爺這條命哪次不是拼出來的?即便那般,也勝過瞧着鐵牛自廢修爲來的爽快。
見我過來,鐵牛將手裡的太乙刺砸來,這東西連丈二金身都能破掉,我不敢小覷了上面的厲害。倉促間腳下在九宮位上變化,那太乙刺直接擦着我的臉往下面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好傢伙,青石鋪成的地板都被砸出一個窟窿來。
“起開。”
鐵牛衝我喊了一聲。
“我起你孃的蛋。”
叫罵了聲,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從他手裡奪下太乙刺來。
關鍵時刻,我後背心又讓別人錘了一拳,那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一時間天旋地轉。回頭瞧去,又是先前一掌把我拍飛的大拿,這一拳他也是把握了力度,否側能直接把我的骨頭架捶散了。
“我草。”
龍掌櫃破口大罵,當即引爆了雷管。
雖說不是全部,但也比先前更恐怖,咣咣幾聲炸響,整個小聖地都是劇烈搖晃。
那大拿臉色狂變,想要從龍掌櫃手中奪取下控制雷管的裝置,任你底蘊深厚,大拿無數。當今這個年代,莫要說一個小聖地,就連十個小聖地都能平了。
然而,大拿全力衝撞過來,龍掌櫃抵擋不了。若是讓他手中的道劍斬中,能把手直接給下了。
局面變得失控起來,智雲和老趙想要擋住這名大拿,奈何道行不夠,一巴掌拍飛一個,血沫子張口就吐。
“今天料理你們這些小輩,老道一人就足夠了,省得說小聖地合起夥來欺負你們。”
這話說的猖狂,立馬就把龍掌櫃的老師惹怒了,安靜的執法場陡然冷哼了聲:“是麼?我就看看你有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來?”
果然,龍掌櫃口口聲聲說這件事情與流雲殿無關,但是大家都曉得若是打起來了,流雲殿肯定不會站着看熱鬧。老師的道行深不可測,當初我就見識過他出手,如今被這老道的三兩句話引出了火氣,自然是想要出手了。
老師一躍而起,頗有一代宗師的風範,還在半空中呢,硬朗的身子一個凌空反轉,朝着那大拿啪啪的一陣連環踢。
國術高手?
老師這個人,不簡單啊!
顧不得身後的情況,我強吊着那口氣,想要搶過鐵牛手中的太乙刺。
鐵牛往我腦袋上轟砸下來,我忽然衝他咧嘴一笑,整個人不躲不閃。鐵牛臉色大變,急忙收住,若是晚上一秒鐘,我腦袋就跟西瓜似的炸開了。
“你他娘不要命了。”
鐵牛氣喘如牛,快要堅持不住了,我曉得要是繼續糾纏下去,他會承受更多的痛苦,但是我更加清楚,不阻止他的話,承受的將會是一輩子的痛苦。
我笑了笑,挺平靜的說:“跟我走。”
這話沒有了之前的強勢,鐵牛知道如果他在搖頭後,我就不會在阻止了。然而,他視線平靜的瞧着我,慢慢的搖了搖頭。
深深吸了口氣後,我沒有在說話。
“住手。”
陡然間,背對着鐵牛的太乙真人說話了,轉身望去,只見先前那名大拿躺在地面,不死死活。
老師擋在龍掌櫃近前,嘴角有一些笑意。
那種泰然自若的氣勢,讓我心裡有了些底氣。
想要廢掉丈二金身,當需敲碎兩百零六塊骨頭,鐵牛眼睛裡面涌現出一抹堅決的神色,不再猶豫,手中的太乙刺不停的砸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說他要砸碎自己兩百零六快骨頭。
到最後,他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擡起頭來瞧着太乙真人,說:“師父,剩下的你來幫俺吧。”
豆大的汗珠子,不停的掉在地上。
他蒼白着臉,虎軀不停的哆嗦着,看樣子已經是到達了忍耐的極限。
太乙真人接過太乙刺,這次沒有在說話,狠狠的砸在鐵牛身上。當超出了極限後,鐵牛忍耐不住了,扯着嗓子痛喊出來。
那雙眼睛裡面,血絲密佈,叫人看的心底直冒寒氣。
蘇清風在邊上笑得歡暢,視線狠毒的盯着鐵牛,彷彿鐵牛愈發痛苦,他就愈發高興一般。
每一下,都能讓鐵牛的叫聲悽慘上一分。
我心裡萬分的平靜,這些都是鐵牛自己選擇的,怨不得誰。
期間,無數的茅山弟子往執法堂涌來,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隱約間,我心裡不安起來。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看來蘇清風是打算將鐵牛留在這裡了。
這些變故,也是引起了龍掌櫃的注意,他衝我搖搖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知道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之前埋下那些雷管,若是全部引爆了,從今以後再無茅山小聖地。
即便是我,也無法在鐵牛的慘叫聲下去數,到底砸了幾下?
鐵牛疼得昏死過去,身上那一層金黃色的符篆,也是慢慢的崩裂開。這一瞬間,鐵牛身上響起了清脆的咔擦聲。
“徒兒,忍住了,還有七十餘下,骨頭不碎,丈二金身就沒法廢去。”太乙真人將私人感情拋到腦後,現在的他只是一位當着諸多茅山弟子的面立法的掌門真人。
最後幾下,太乙真人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想要讓鐵牛少承受些痛苦。
正是這般,反而讓鐵牛承受不下去了,他身上的血管鼓了起來,整個身子繃得跟發條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崩斷。
“還了恩情,廢了修爲,從今天起,你與茅山小聖地再無任何的關係,以前的諸多恩怨也是隨着這最後一下煙消雲散,孽徒鐵牛,可有意見?”
最後一下,太乙真人提高了聲音衝鐵牛詢問,語氣中全是掌門真人的威嚴,容不得反抗。
鐵牛長大了嘴,好半天才蹦出兩個字眼來:“沒有。”
緊接着,他又衝其他茅山弟子詢問:“你們呢?可有意見。”
所有人都搖頭。
二十年的感情,始終是拋不下,無論太乙真人修爲多高,他同樣是有着血肉之軀的尋常人,自然有人的感情。如今最後一下砸去,也算親手廢了鐵牛的修爲,但也爲他斷去了任何危險。
太乙真人點點頭,說道:“從今以後,鐵牛與茅山再無關係,誰若是敢私底下爲難他,當按三百六十戒律第七條,不得主動挑出事端,對無辜之人出手處理,否側的話廢去修爲逐出山門,情況嚴重者,格殺勿論。”
法由人立,固然有着絕對地位,但是永遠無法凌駕於掌門真人之上。可以說掌門的話就是法,誰還敢犯?就連蘇清風也是臉色難看的點點頭。
任誰都知道,執法堂還想爲難鐵牛的話,是沒有任何藉口了,否側就是知法犯法,掌法違法,算作情況嚴重那種,可以被直接斬殺。
爲鐵牛鋪好了路後,太乙真人最後一下轟然砸落下去。
啪的一聲。
鐵牛身上的所有符篆化爲金光亮光,慢慢的在空氣中消融,鐵牛悽慘的叫喊聲也是響徹了小聖地。
先前殺威鞭抽打在身上,他都能咬着牙齒不吭聲,然而正是這看似輕飄飄的一下,讓他再也承受不住那般無窮的痛苦,直接痛喊出來。
兩百零六下骨頭被全部敲碎,即便命硬活了過來,以後也只能是躺在病牀上廢人。
慘叫聲過後,我看見鐵牛臉上出現了輕鬆的表情。
我走過去想要扶起他,然而剛剛觸碰一下,我就變了臉色。
丈二金身,居然沒有被完全破去,還留下一骨沒碎,那就是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