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血色藤蔓,名字裡帶着“藤蔓”兩個字,其實並不是需要纏在架子、廊柱等往上爬的藤本植物,而是兩株成連體嬰兒狀的連體樹。
眼前的植株不過成人大腿那麼高,兩株在花盆裡緊緊纏繞在一起,這種植物通體血紅,連枝幹都是紅色的,尤其是葉片,就像是由上等的紅寶石雕刻出來的一樣,片片精美,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連上邊的脈絡都可以清晰的看見。
這宛若天工絕筆一樣的藝術品,讓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凝神屏息,爲這植物的絕世之姿而驚豔。
而這確實真正的植物,並不是滿身匠氣,被匠人雕刻出來的盆景。
可想而知,當秦承嗣將這樣一盆只存在於南疆傳說中的巫族,並被信奉巫教的人當成聖物敬仰信仰的寶物,呈現給太后時,得知了這東西的價值後的滿堂勳貴王孫,包括太后和弘遠帝在內,心中的震驚會是如何之大。
弘遠帝精明的眸中還有些驚異,而太后面上的神色,卻有些耐人尋味了。
在搭在血色藤蔓上的帷幕被掀開時,太后的雙眸條件反射的一眯,隨後聽見“血色藤蔓”四個字,看清眼前東西的長相,太后只覺得頭腦中猛然傳來一聲爆破似地轟鳴聲,她面上陡然失色,掩藏在記憶深處的一些畫面,就如決堤的洪水一樣,在瞬間涌上來。
池玲瓏沒有注意太后的異常,可以說,現在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太后身上,而在剛從南疆回來。第一眼認出“血色藤蘿”的鎮南將軍朱懷丹的嫡長孫朱引黎身上,或者是在那株絕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的血色藤蘿上。
在衆人的催促和好奇中,生在南疆、長在南疆,這還是第一次進京的少將軍朱引黎道:“血色藤蘿是南疆巫族聖物,被世代信奉。傳言,此物最早是在一代大巫厲陀下葬的墓穴上長出來的,之後。巫族每有大德大能之巫坐化。一月之內,在其墳頭上,必定會長出血色藤蘿。”
“巫族人都言。血色藤蘿乃是坐化的巫族大能之士的化身;其色紅,乃是象徵巫族旗幡的顏色,其雙株而生,卻是象徵大巫與黎民同在。巫族與信徒世世代代共生。”
“因巫族在南疆的地位高崇,南疆民衆又大多信巫。血色藤蘿在南疆便成了聖物、甚至是吉祥物。便有民衆時常到供奉血色藤蘿的巫院裡祈福,大多可保身體安康,惡疾不敢纏身,亦可保家宅和睦。事事順心;且不說這些傳言究竟是真是假,然這血色藤蘿因生長的環境特殊,卻是極其難得的藥樹。”
“早年聽祖父說。玄空大師尚且在世時,曾遊歷到南疆。與巫族大巫論教談醫,後又得大巫肯,親自接觸血色藤蘿,當時便言,血色藤蘿乃世間奇珍,此物全身是寶,根莖葉皆可入藥。不僅如此,且只是每日嗅上幾口,血色藤蘿上散出的氣息,便可讓人渾身舒泰、一切疾病全消、且有返老還童,延年益壽之功效,當真是世間難得奇物。”
朱引黎不緊不慢的說着這些話,面上表情沉着冷靜,可是,說實在的,他此刻激動的手指都在打顫。
雖然祖上也是京都人,但是,朱引黎因爲是在南疆“土生土長”的,他也如同所有的南疆民衆一樣,也是巫教的忠實信徒,且對血色藤蘿這種聖物,保持着如同敬仰天神一樣的敬畏之心。
而血色藤蘿在南疆的地位,也確實如他方纔所說的那樣,簡直就是南疆的聖物。
憑他南疆“小太子”的身份,頂多了也只能得大巫贈予一葉血色藤蘿的葉子以作供奉,再多的卻是不能了。
可秦王竟是有這麼大本事,竟是萬里迢迢從南疆運了一株血色藤蘿給太后做千秋節賀禮。
先不說這賀禮的貴重程度,讓他忍不住吐血,單隻說以血色藤蘿在南疆的珍貴程度,和巫族對這聖物的嚴防死守,秦承嗣到底是怎麼從巫族將這東西偷出來的?他就不怕因他這一個舉動,惹來整個南疆人命的暴動麼?
不過,若是說着血色藤蘿是秦承嗣偷來的,好似也不大可能啊,畢竟,若是巫族聖物失竊,他肯定會得到消息的。
所以,難道這株血色藤蘿當真不是供奉在巫院的那株麼?那究竟是哪裡來的?他可以用汪汪金將這物換走麼?
朱引黎對着血色藤蘿只咽口水,呃聽了朱引黎一番科普的現場諸多朝臣勳貴和皇子王孫們,一聽這血色藤蘿的價值和功效,尤其是在聽到“玄空大師證實”和“返老還童”幾個字時,一個個都打了雞血似的亢奮了。
若非本身的自制力還在,約束着他們不能做出失態的舉動來,這些人也當真想走上前,去摸摸看看那血色藤蘿,再或者是……直接將這東西搬回自己家供起來。
南疆聖物啊,可延年益壽、返老還童啊……現場頓時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倒吸氣的聲音,以及咽口水聲。
朱引黎話畢,好一會兒功夫,現場諸人才都回過神來。
上弘遠帝看着神色各異的臣子們,眉頭鬆開,問秦承嗣道:“朱小將所言可都是真的?”
其實朱引黎方纔所說那些話的真假,在場諸多朝臣心裡都是有數的。
能官道三品,得以入宮參加太后千秋節的大臣,誰不是博覽天下羣書?
血色藤蔓這種東西雖說他們這是第一眼見到,但是在一些雜記,以及記錄各地風俗文化的古書中,他們也是對南疆的巫族,以及巫族的聖物血色藤蘿有些瞭解的。
所以,即便方纔沒有朱引黎率先說出眼前這通體血紅的植株是血色藤蘿,他們也可以猜出來。
便譬如惠郡王和吳太傅之流,在那帷幕掀開時,心中就有了決斷。他們是如此,一國之君的弘遠帝又豈會不知自己治理的疆土上,南疆那地方的情況。
有此一問,不過是要打開話匣子,好將話題繼續下去吧。
秦承嗣淡然點頭,果真,接下來弘遠帝就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令則是從何處得來此物?”
秦承嗣聲音清冽的回到。“在珉州與隴西交接處。”
珉州東南是南疆,珉州西北是隴西,可以說。珉州就是隔開南疆和隴西的一個州府。
所以說,在珉州和隴西的交界處得來的此聖物,潛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東西八成是有人從南疆走私出來的;可惜那走私販子命不好。費了老鼻子勁兒得來這東西,結果纔剛進隴西地界。就被秦王的人逮住了,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弘遠帝聞言點頭,面上露出看不出真實情緒的喜色來。
不管弘遠帝作何想,在場衆人卻不由想着。不管這東西到底是從走私販子手裡搶來的,還是奪來的,只要不是秦王主動出手從南疆巫院裡偷來的。便不會出大事兒。
不僅如此,若是能以此聖物。交好南疆巫族,讓南疆巫族自此爲朝廷效力,秦王可算是又立意大功。
即便最後不將此物還歸南疆,進了太后的宮殿,得以保太后貴體日日安康,秦王也算是孝心可嘉。
朝臣們所思所想衆多,此刻卻不由都有志一同的覺得,秦王爲了此番太后的壽禮,可算是費盡心機了。
不管朝臣們怎麼想,卻說回過神來的太后娘娘,此刻卻忍不住老眼中冒出水霧來,她對秦承嗣道:“好孩子,你有心了。”說話的語氣竟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秦承嗣推辭一番,又道:“傳言此物有養神安體之功效,太后貴體爲重,此物能得太后喜愛,臣之願也。”
太后連說了幾句“好,好,好”,接着,竟是親口吩咐談嬤嬤領人將這血色藤蘿搬回慈寧宮她的寢殿中。
太后如此慎重的對待此物,現場諸人不由又開始心裡嘀咕秦王會辦事起來。
然而,池玲瓏看着太后顫抖的身軀,卻總覺得,秦承嗣今天送的這壽禮,怕不僅僅是作爲南疆聖物獻上的,太后更不可能就因爲傳言中“返老還童,延年益壽”的功效,神情就這麼激動的難以抑制。
池玲瓏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貓膩。
貓膩自然是有的,只可惜……
秦承嗣看着身側蹙着眉頭的妻子,有心告訴她事實真相,嘴脣微動,到底還是將心中那點傾訴的念頭打消下去。
血色藤蘿確實是秦王府的家臣們在珉州和隴西交界處現的,但是,卻不是今年,而是五年前。
這植株自從到了他的手後,便一直被養在珉州和南疆的交界處,神不知鬼不覺;又因爲此物是突然長出來的,知道者甚少,連南疆大巫都不知道此物存在,自然免了糾紛。
原本一直養着這東西,不過是爲防隨時可出現的南疆動亂,想以此交好南疆大巫,以便他在南疆的動作更順遂。
這次他決定將此物送與太后做壽禮,不過是因爲,幼時曾聽祖母與心腹丫鬟說的閒話——太后未出嫁之年,曾心儀鎮南將軍朱懷丹。
兩人還曾私相授受,朱懷丹送與太后的,便是一頁血色藤蘿的葉片。
太后當年進宮是事出無奈,幾十年下來,在入住慈寧宮成了太后後,尚且和朱懷丹保有聯繫,應是餘情未了。
他用一整株的血色藤蘿,來讓太后回憶以往、春.情涌動,想來她哪怕是再對他的王妃不滿,年前這段時間,看在這株血色藤蘿的面子上,應該也不會輕易給他身邊人動手教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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