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壬的震驚和不可思議暫且不提。
卻說此刻正握着那滿面煞氣的少年郎的手的池玲瓏,雖然耳中不停的迴響着,名叫阿壬的少年吵吵嚷嚷的那句“忠勇侯府簡直比皇宮還難闖了”的,既大不敬,聽起來又特別意味深長的話,腦海裡也一直不停的閃爍着“皇宮”“皇宮”這兩個大字,但是,此刻佔據她全部心神的一個念頭,不是闖皇宮這活計有多高深、有多作死,透漏出來的訊息,不是這對主僕有多無謂,身份上有多麼諱莫如深,卻是真真切切、一個腦殘的讓她恨不能給自己兩個耳光的花癡想法。
——這少年的手真冰啊!
涼的入骨。甫一接觸,便像是有一股電流從兩人交疊的手掌發出,傳入四肢百骸,讓她的身體抑制不住的打了一個激靈的同時,就連渾身的毛孔,好似都舒暢的擴張開來。
池玲瓏爲自己這短短一瞬間的失神有些羞愧。
她真的不想當顏控!
池玲瓏彆扭的眉頭緊蹙了起來,嘴脣也抿成了一道直線。她眼光不善的盯着內室入口處,仍舊做石雕模樣的阿壬,沒好氣的低聲問道:“我房裡守夜的丫鬟呢?”
阿壬一邊撓撓頭,一邊小偷小摸的低聲說着,“我把她們都敲暈了!”語氣中的興奮和得意忘形,讓池玲瓏手一緊,只想將這對不省事的主僕也敲暈了丟出去喂狗。
在她的地盤,不經她的允許動她的人,當她是面做的,好欺負不成?
池玲瓏心下不喜,說話的聲音不免也就陰聲怪氣起來。她壓低了聲音,十分捧場的讚揚了阿壬一句,“沒想到,你功夫還挺好的麼。”
“那是,那是。”阿壬忙不迭的迴應着池玲瓏的話,一邊墊着腳尖做賊似的湊過來,還一邊賤賤的爲池玲瓏的“有眼光”誇獎一番,笑的好不得意的說道:“沒想到你這人長相不怎麼樣,眼光倒是挺好的麼。”
伸着懶腰,扭扭捏捏走過來的姿勢,一副把池玲瓏當知己和同道中人的熱衷口吻,讓池玲瓏一個忍不住就氣笑了。
她就覺得,這人究竟要自戀到什麼程度,才能賤的這麼理所當然呢?
聽不出她說話的語氣是譏諷的麼?
是男人就可以不會看人眼色麼?
池玲瓏冷笑兩聲,不說話了,她怕再一開口,自己會把自己氣死。
不過,池玲瓏可也不想就這麼窩囊的把這口氣嚥下去。
她吃飯吃茶吃醋,就是不吃虧;即便是萬不得已一時吃了悶虧,事後總會想方設法報復回去,且總是要加倍的。
池玲瓏的雙眸都微眯了起來,趁着阿壬走近小几時,冷不丁的就猛的伸腿,一腳向他踹了過去。
“嗤……”一聲疼的倒抽氣的聲音傳來,隨後就是阿壬惱羞成怒的低吼,“你,你,好個狡詐狠辣的毒婦!”
阿壬絕對沒有想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竟然敢在兩個武力值遠遠高於她,輕易出手就可以擰斷她的脖子的男子面前動手。
出腳狠辣無情就不說了,力道也大,準頭也高明,阿壬疼的齜牙咧嘴,心中默唸:真是陰溝裡翻了船了。
只是,誰又能想到現在的閨閣千金,都這麼人前人後兩張臉,嘴皮子殺人,出腳就敢傷人?
阿壬疼的臉都扭曲了,不免就委委屈屈的跟個小可憐似地,眼巴巴的看着自家主子高告黑狀,“主子,把她弄死吧!”
弄死吧弄死吧弄死吧!
池玲瓏現在一張素白的面頰整個都黑了。她現在已經不止是被氣笑那麼簡單了,若是方纔被氣死了的話,現在肯定就要被氣活了!
這世上極品她真沒少見,一個老太太,一個二房夫人林氏,一個池巧娘,一個謝嫺,一個韶華縣主,哪一個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可這些人和阿壬比起來,簡直就是個渣!
能極品的這麼有格調,這麼自以爲是的男人,她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阿壬眼巴巴看着那少年主子,池玲瓏也不由轉過臉來,透過窗口灑下的月輝,看着少年郎那張冷峻鋒利的面孔,看他現在面上什麼神情,會如何處置她?
池玲瓏毫不避諱的盯着那少年郎的面孔看。這少年的五官輪廓比之萬安寺時所見,確實冷硬鋒利了很多。
他的面容本就冷峻而偏於凌厲,最襯深色。此刻萬丈月輝照耀下,他一動不動的端坐在玫瑰椅上,整個人華麗、雍容、貴氣,像是供奉在佛龕中的,一尊華美高貴的神祗,有種不惹塵埃,讓人敬畏的驚豔絕美。
但是,這神祗卻是毫無生氣的。
池玲瓏目光不受控制的閃了閃。
真要準確的說起來,這少年其實更像是一尊,讓人忍不住退避三舍的煞神銅像。
即便是在如此寧謐的氣氛中,他渾身瀰漫的依舊是暴戾涌動的煞氣,濃郁鋒銳的讓人驚心。
池玲瓏不覺得惶恐驚懼,雙眸卻像是受了誘惑一般,慢慢的從那少年郎棱角分明的下巴,抿緊的涼薄嘴脣,一直上移到他的筆挺的鼻樑,冷厲陰霾的雙眸……
雙眸,他在看哪裡?
等等!
池玲瓏幾乎是下意思的順着那少年郎的目光斜移下來,結果卻看到他的雙眸,正毫不避諱的看着,看着……她露在外邊的,一隻玲瓏有致,白皙光潔,在月輝下好似泛着瑩瑩玉色的小腳丫?!!
池玲瓏一張小臉,像是有煙火盛開一般,在瞬間便爆炸了開來。
她忍不住用手捂住臉,覺得一輩子的臉都在此刻丟盡了。
她是用腳踢的阿壬沒錯,用了大力氣也不假。可是,可是……她究竟是什麼時候把鞋子踢掉了啊?
池玲瓏欲哭無淚,臉上更是滾燙的要冒煙了。
她不是因爲在外男面前露了腳丫子感到羞愧,她是因爲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踢個人也能把鞋子踢掉,感覺哭笑不得。
不帶這麼玩人的啊!
池玲瓏撇撇嘴,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沒了鞋的腳丫子藏進了裙子裡,丟人丟到太平洋了啊!
池玲瓏方纔和阿壬對抗時的底氣,像是被戳破了皮的氣球似的,一下子就漏了個乾淨。
阿壬還在像個京巴犬一樣,用嗷嗷待哺的眼神祈求着他的主子“把她弄死”,並沒注意她方纔縮腳的舉動。
然而,池玲瓏此時卻坐立難安的,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被烤焦了!
那玫瑰椅上坐着的少年主子,此時雙目灼灼的緊盯着她的裙子。
她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那少年郎的眼神冷凝而專注,像是研究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好奇的簡直想用眼刀,將她的腳丫子割下來,好任由他拿在手裡,仔細研究賞玩一番。
池玲瓏一個頭兩個大,感覺毛骨悚然的同時,整個人的頭皮都發麻了!
在現在這朝代,看了女兒家的腳是絕對要負責的。他不覺得這少年主子有這麼高的道德情操,當然她也不需要。
所以,男未婚女未嫁,可不可以……稍微收斂一下你那嚇人的眼神,不用露出那麼赤.裸。裸的感興趣的模樣,讓她背後發涼的,感覺像是被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盯上了啊?
池玲瓏撇撇嘴,壓抑住心底的躁動和驚慌,在椅子上扭了兩下身子,也不理會阿壬要弄死她的厥詞,卻是又一臉坦蕩正氣的問對面坐着的那人,非常專業的說道:“現在解毒的話,快則三月,慢則半……”年。
一眼晃見被自己緊握在掌心的,男子冰涼修長的大手,池玲瓏觸電一般,一把甩了開來。
她竟然把人家的手,當成椅子的扶手一般,抓的牢牢地,中間還饒有興趣的摸了兩把。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兒?
池玲瓏頭疼的揉着鼓鼓漲漲的太陽穴。覺得,今天晚上碰見這對不正常的主僕,連帶着她都快要被他們同化了。
這才見面多長時間啊,她就又是在人前露腳丫,又是拉人家的手,光明正大的吃豆腐,她這耍的都是些什麼流氓!
池玲瓏崩潰的簡直像買塊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這兩主僕,簡直就是上天派來要毀她的節操的啊!!
池玲瓏自怨自艾,阿壬聽了她的話,卻也顧不上“要她的命了”,卻是一皺眉,一挺胸,一般正經的說道:“解毒的話,你有幾分把握?”小眼神兒控制不住的盯着池玲瓏看,那眼神詭異的,讓池玲瓏更加感覺坐立不安了。
那少年主子沒有開口,池玲瓏便也直接面對着阿壬說道:“五層。”五層是個保守到極點的數據。她有寧氏留下來的醫術,知道解毒之法。但是,要想解毒,最關鍵的是藥草。然而,很多藥草在現在已經絕跡了……
池玲瓏沒有把話說全,因而阿壬聽了這個數據極度不滿。
想來若不是還需要池玲瓏爲他主子解毒,這一笑起來,娃娃臉上便露出兩個坑的鄰家少年,指定會一把擰斷她的脖子。
池玲瓏可是親眼目睹過,萬安寺“密謀”結束那晚,這少年爲了讓她不敢耍花招,當着她的面,將那隻獸瞳爲烏金色,叫起來若小兒啼哭的萬安寺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