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梓緣恨不得天下大亂,阿大是武尚天的人,自己是奉朱慕雲的命令,以抗日分子的嫌疑,抓起來的。現在,武尚天來要人,他自然不會同意。看到武尚天臉色鐵青,他心裡暗暗遺憾,阿大隻是受了傷,如果死了的話,接下來的戲就會很精彩。
“是不是抗日分子,要查了之後才知道。”朱慕雲的聲音,突然從審訊門口響起。
在朱慕雲的身後,還有一位日本軍官:小野次郎。下午,朱慕雲從雅仁醫院離開後,去了趟特高課,向小野次郎彙報了馬興標的事情。另外,他還告訴特高課,已經通知玉蘭,馬興標住進了雅仁醫院的事情。
至於,讓馬興標擔任二處二科科長之事,朱慕雲也沒有隱瞞。軍統的血戰行動,非常順利。但同時,卻讓特高課和政保局顏面掃地。馬興標不是軍統臥底,玉蘭很有可能再與軍統接觸,朱慕雲把馬興標救出來,相當於重啓了當初的計劃。
對今天自己被跟蹤的事情,朱慕雲也向小野彙報了。對情報方面的事情,他不是“很懂”,需要向小野請教。鑑於朱慕雲剛在古星飯店“逃過一劫”,小野次郎判斷,跟蹤他的人,很有可能是軍統的人。
接到李邦藩的電話後,
朱慕雲又給小野次郎去了個電話。武尚天竟然派人跟蹤朱慕雲,小野次郎突然有了興趣,他希望,能跟朱慕雲一起來二處看看。
朱慕雲當然是歡迎之至,如果小野次郎不來,他會去請大澤谷次郎。既然自己跟日本人關係不錯,爲何不善加利用呢。
武尚天原本要斥責朱慕雲,可是看到小野次郎後,他的怒容被定格在臉上。僵化了一下後,迅速換上一副笑臉:“小野隊長,你怎麼來了?”
“聽說有抗日分子跟蹤朱桑,我來看看。”小野次郎意味深長的看了武尚天一眼,剛纔他與朱慕雲,在外面聽了一會。
“小野隊長,此人是我的隨從,也是我的弟子,他絕對不會跟蹤朱處長的。”武尚天連忙解釋着說。
“朱桑,你怎麼看?”小野次郎說。
“既然武副局長擔保,此人不是抗日分子,那就請武副局長寫個擔保。”朱慕雲緩緩的說,他與武尚天,對阿大之事,都是心知肚明的。他之所以請小野次郎過來,也是想做個見證。任何事情,只要做到九十九就可以了,剩下的那百分之一,給大家留下餘地。
“該走的程序,自然不能省。”武尚天微微頜首,如果小野不在的話,他敢直接用槍頂着朱慕雲的腦袋。
“程序當然不能省,但是,武桑,你不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嗎?”小野次郎站到武尚天對面,直視他的雙目,冷冷的說。
政保局可以內部調查,但是,不能私下調查。如果你調查我,我調查你,整個政保局人心惶惶,那還有什麼戰鬥力?最終,只會是一場鬧劇。而武尚天,是從特工總部來的,自然明白這樣的道理。
“因爲我對古星飯店謝生立一案很感興趣,得知軍統想對朱處長下手,所以,我特意派阿大‘保護’朱處長。”武尚天不愧老奸巨滑,眼珠一轉,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保護我?多謝武副局長的美意。但既然如此,阿大先生,怎麼就不能跟二處的人,解釋一下呢?難道說,阿大還有難言之隱?”朱慕雲說。
“這是暗中保護,讓你發現,他的任務已經失敗。作爲我的弟子,任務失敗,也是要受家規處罰的。”武尚天振振有詞的說。
“這麼說,今天阿大在這裡受刑,武副局長不但不會責怪,反而會感謝我們,幫你教訓了他?”朱慕雲又說。
“這件事雙方都是錯,但既是誤會,解釋清楚,也就可以了。”武尚天心中怒火中燒,但面對小野次郎,他實在不好發出來。
“希望這樣的事情,下次不會再發生。我的安全問題,自然也不用武副局長操心。”朱慕雲淡淡的說。
阿大被放下來後,已經無法站立。阿二脫下衣服,披在他身上,同時揹着阿大,去了外面的汽車上。武尚天沒有多說,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朱慕雲一眼,跟小野次郎點頭示意後,一句話也沒說,跟着走了出去。
“武副局長,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馬興標將是我二處二科的新任科長。”朱慕雲望着武尚天的背影,揚聲說道。
武尚天的身子,突然停滯了一下,但兩秒鐘後,他還是朝着外面走去。今天武尚天的行爲,讓朱慕雲覺得,幸好保住了馬興標一命。
“阿大說了什麼有用的嗎?”朱慕雲等他們一走,
當着小野次郎的面,問馮梓緣。
“一句話也沒說,連姓名都沒說。”馮梓緣搖了搖頭,阿大就像一個啞巴,無論受到什麼樣的酷刑,都咬緊牙關,一個字也不透露。
“你再向小野隊長,彙報一下抓捕的細節。”朱慕雲說。朱慕雲暗暗驚愕,隨時可以武尚天死,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
從早上家門口,阿大就開始跟着自己,一直到碼頭、貨物檢查場。如果不是華生偶爾發覺,恐怕要到法租界後,朱慕雲纔會注意。
當然,向小野次郎說起此事時,他自然不能說是華生髮現的,只說在日語專修學校,小野次郎給他上課的時候,提到了反跟蹤的技巧。自己每天都要使用,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
聽到朱慕雲能“活學活用”,小野次郎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朱慕雲的行動能力很差,這一點,他在日語專修學校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但此人的觀察力、分析能力,以及邏輯推理能力,還是比較強的。
做情報工作,不一定非得有過人的身手。敏銳的觀察力,過人的分析能力,也是一名優秀情報員,更應該具有的素質。
武尚天直接將阿大送到了雅仁醫院,他倒想去陸軍醫院,但人家不收中國病人。昨天的阿大,還是個施刑者,今天,就變成了一個受刑。世事無常,可見一斑。
“阿大,你怎麼這麼傻?你把名字報出來,二處的人,還敢對你用刑?”阿二揹着阿大,往雅仁醫院跑,邊跑邊說。除了陸軍醫院外,古星就只有雅仁醫院的條件較好。
“我要是把先生的名字說出來,敢不是讓先生難堪?”阿大有氣無力的說。
“那也比丟命強。”阿二大聲說。
“你放心,我死不了。”阿大笑了笑,剛開始的時候,二處對他的審訊,還只是裝模作樣。可是,從傍晚開始,突然就動真格的了。這讓他很奇怪,難道說,傍晚之後,就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醫生給阿大清洗傷口的時候,武尚天一直在旁邊看着。望着阿大被打得皮開肉綻,武尚天說不出的心疼。阿大跟在他身邊多年,爲他出生入死,自己幾次遇到危險,都是阿大挺身而出,才安然無恙。爲此,阿大身上,留下了多處傷痕。可是今天,自己已經有能力保護他,竟然還慘遭毒手。
因爲有醫生在場,武尚天一直都沒有問話,直到將傷口全部包紮好,阿大也變成了一個糉子似的,又被推進了病房之後,武尚天才開始跟他交談。此刻,阿二守在門口,警惕的望着四周。
“先生,你放心,死不了。”阿大望着武尚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着說。
“你是怎麼暴露的?”武尚天沉聲問,他相信阿大的能力,跟蹤朱慕雲這樣的小癟三,怎麼可能被發現。
“我也不知道,在碼頭還好好的。朱慕雲到檢查場後,我也在外面守着。結果,二處的人出來,突然就將我壓倒。弟子無能,給先生丟臉了。”阿大失落的說,他好歹也練過幾年,但在二處的人海戰術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他們有心算無心,手裡又有槍,你表現得已經很不錯了。”武尚天安慰着說。功夫碰到熱武器,原本就沒有多大的優勢。
“先生,朱慕雲說,馬興標擔任二處二科長,是怎麼回事?”阿大問。
“也不知道朱慕雲給李邦藩灌了什麼迷魂藥,李邦藩竟然答應,把馬興標放掉。你我都沒在六水洲上,結果三處的人,乖乖把人交給了警衛隊。”武尚天嘆息着說。
“警衛隊不是歸你分管了麼?”阿大問。
“話說如此,可實際上,警衛隊跟朱慕雲,還是好得穿一條褲子。”武尚天說,有些事情,他還是想簡單了。朱慕雲不學無術,但因爲把持經濟處,跟政保局的很多人,都有莫逆之交。
“難道就任由他們胡作非爲?”阿大說。
“你先說說調查結果,有什麼發現嗎?”武尚天問。
“朱慕雲沒有異常,他的檔案也很清白,從日語專修學校畢業後,從警察局的巡警,被調到了經濟處。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與李邦藩攀上了關係。”阿大緩緩的說。
“李邦藩不是很清高麼,怎麼會看上朱慕雲?”武尚天詫異的說。
“李邦藩與張百朋,都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他們與朱慕雲,在日語專修學校學習了三個月。當時,小野次郎正是他們的老師。從那個時候開始,朱慕雲與李邦藩、張百朋的關係,就變得不一般。”阿大說。
“原來如此。”武尚天恍然大悟,搞了半天,朱慕雲與李邦藩,還有同窗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