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拿着韓之風的屍體,向小野次郎請了功。他負責法租界的三搶劫案,因爲主犯到案,也得到了憲兵隊的肯定。雖然是白撿了一個便宜,可朱慕雲心裡怎麼想,只有自己知道。
事實上,朱慕雲在自責,他暗暗檢討自己。如果自己處理問題,能更果斷、靈活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這種事的發生呢?
整件事的發生,都是基於聶大輝。如果他沒有被捕,自然就沒有後面的事情。如果他放走之後,能馬上轉移,也可能不會有現在的事情。偏偏他誤解了自己,以爲二處對他又放又抓,是戲弄九頭山。
殊不知,要不是諸峰故意打草驚蛇,九頭山的人,早就被一鍋端了。他們沒有覺悟,反而找上門來,要威脅敲詐自己。
朱慕雲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瘋狂。要不然的話,他會躲一段時間,寧可當縮頭烏龜,也要避免這種災難。
還有,自己當時的鳴槍示警,是不是可以再晚一點?如果當初不報警,直接到街上呼喊,甚至,直接到李邦藩家彙報,是不是能讓他們安全脫離?
可如果自己出門的話,又不符合目前設立的性格。他對外的形象,是膽小怕死,貪圖錢財。土匪進了家,他手裡沒武器,敢追上去?任何時候,朱慕雲都應該是,保證自己安全爲前提。
還有玉梅,如果早點處置了她,是不是也會避免那天的事呢?可玉梅是武尚天安排過來的,如果識破得過早,也會讓武尚天懷疑。總不能說,政保局的工作,朱慕雲就反應遲鈍。家裡的事情,他就變得異常精明,豈不讓人懷疑?
朱慕雲反思着自己,可能出現的錯誤。事情已經發生,再後悔也沒用。作爲一名潛伏人員,無論是悲傷還是喜悅,都沒有太多的時間。他必須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爲敵人,不會給他這些時間。
雖說朱慕雲對韓之風之死,很是愧疚。可他還是覺得,“欠了”鄭思遠一個人情。朱慕雲做的任何事情,都必須符合他現在的身份。韓之風死了,是鄭思遠的行動隊,把人帶回來的,他就得感謝人家。
再說了,行動隊損失慘重,也應該去慰問一下。或許,鄭思遠會覺得,自己的行爲,會讓他難堪。可不管如何,他還是得去。鄭思遠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自己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好。
只要開車出去,朱慕雲總喜歡,去看看軍統或者胡夢北,有沒有給自己指示。他想知道,九頭山的真相。也想知道,史希俠安排在軍統的內線,到底有沒有挖出來。
只是,朱慕雲現在非常謹慎,每次出來,他都要仔細觀察,身後有沒有尾巴。今天宮崎良一跟他說的話,讓他心裡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個宮崎良一,早晚有一天,會是個禍害。他得向鄧湘濤彙報,能否找個機會,將宮崎良一除掉。
朱慕雲發現,鄧湘濤確實給他留了情報,而且,情報內容還很緊急。他在觀察一陣後,終於去取了情報。
情報傳遞,內容都不會太長,言簡意賅,說明問題就可以。甚至,有些的時候,還需要接受者,去猜測對方的意思。然而,今天的情報,卻寫了整整一頁紙。鄧湘濤向朱慕雲,詳細說明了,甄別奸細的過程。
朱慕雲作爲一名旁觀者,又有着縝密的邏輯性能力,他看了鄧湘濤的介紹,就知道,史希俠與內線,應該早就取得了聯繫。所謂的張貼海報,在成衣店聯繫,都只是爲了掩護,與真正的內線接頭。
他敢斷定,進成衣店的十人,可能都不是內線。或者,內線並沒有直接與史希俠見面。作爲史希俠精心培養的內線,並不是輕易就能發現了。要不是馮梓緣,到現在爲止,鄧湘濤都不知道,三處在訓練班,竟然有這麼多內線吧。
朱慕雲到雅仁醫院後,去住院部看了行動隊的人。因爲有近三十人受傷,政保局乾脆包下了一整層的病房。行動隊的人,脾氣都不怎麼好。特別是受了傷後,更是如此。
可是,他們見到朱慕雲,臉上卻堆滿了笑容。因爲朱慕雲的身份?不是。因爲朱慕雲,給的慰問金。每個人,朱慕雲都送一個信封,裡面裝着一筆錢。
朱慕雲出手,從來不會小氣。行動隊的人,見到他,就像見到了財神爺。朱慕雲會去每一張病牀,與行動隊的人聊幾句。
當然,聊的內容也很平常,無非就是“哪裡受了傷?”、“傷情重不重?”、“怎麼愛的傷?”之類的問題。
朱慕雲最關心的,其實就是他們怎麼受的傷。從行動隊員的隻言片語中,推測當時的戰鬥情形。朱慕雲與近三十人,聊過同樣的話題。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原本就很強。這麼多人,向他介紹過受傷的情況,對當時的情況,他基本上已經掌握了。
新四軍的配合很到位,打蛇打七寸,先是抄了日軍的後路,將湘鳳村的補給物資,全部據爲己有。在日軍下山後,突然發起攻擊。
最後,將日軍逼得,龜縮在湘鳳村。要不是新四軍重武器欠缺,日軍的損失,會更慘。鄭思遠能及時回來,還是很明智的。
得出這樣的結論,讓朱慕雲很開心。這是他聽到的,最好消息。雖然是推斷出來的,可是,他堅信,這個結論是無比正確的。
回到碼頭的辦公室後,朱慕雲將餘國輝叫了過來。看守所內的人犯,幾乎都被放了出去,餘國輝的任務,主要是保障六水洲的安全。
“軍統最近頻繁行動,你可不能讓他們鑽了空子。”朱慕雲叮囑着說。
“請朱長官放心,一定不會讓軍統得逞的。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證,但是,在六水洲,絕對不會讓軍統,有任何機會。”餘國輝堅定的說。
“武副局長,沒有再抱怨了吧?”朱慕雲問,武尚天在政保局的分工,是分管二處和三處。
可實際上,二處的工作,朱慕雲幾乎不會向武尚天彙報。特別是,二處調到憲兵分隊,掛着憲佐班的牌子後,他更是沒向武尚天彙報過工作。武尚天也很識趣,對二處的工作,也從來不過問。
之前,二處在碼頭貨物檢查場的時候,人員不多。特別是朱慕雲上任後,二處二科,整體調走,二處當時,幾乎就是一個空殼。後來,當馮梓緣,也被調到情報處後,二處其實名存實亡。這個時候,武尚天對二處,也不抱任何希望。
“除了對飲食不滿外,都還好。”餘國輝微笑着說。降低六水洲的生活標準,特別是三處的標準,是他想出來的主意。
當然,這個辦法,得到了朱慕雲的默許。甚至,餘國輝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主意,是緣於朱慕雲的暗示。
“史希俠呢?他沒說什麼吧?”朱慕雲隨口問,事實上,他主要想問的,就是史希俠的情況。
“他這兩天很神秘,今天又出去了。”餘國輝說。他與史希俠,並沒有統屬關係。對史希俠的行蹤,自然也不會太過關注。
“你等會跟碼頭說一聲,嚴格控制來往六水洲的船隻。”朱慕雲突然說,他得跟史希俠見一面,就算不能知道軍統內線的情況,至少,也能察覺到史希俠的情緒。
“是。”餘國輝心領神會,馬上說道。
“武尚天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他已經被軍統列爲頭號暗殺目標,如果讓人潛入六水洲,這個責任,誰也擔不起。”朱慕雲提醒着說。
“朱長官,我先回去了。”餘國輝被朱慕雲一說,覺得自己的責任確實很大,如果他隨便出來,要是出了事,他確實擔不起這個責任。
“可以。”朱慕雲點了點頭,說。
餘國輝回六水洲後,古星碼頭和六水洲的碼頭,所有的船隻,再次被鎖定。沒有朱慕雲或者餘國輝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離開六水洲,也不能登上六水洲。
史希俠回到碼頭後,想登上六水洲,可是,卻被告之,現在還不能開船。史希俠一愣,他可是三處的處長,三處就駐守在六水洲上。如果自己都不能上去,那還有什麼人能上去?
可是,掌握船隻的警衛,說得有理有據,爲了武副局長的安全,爲了六水洲不被抗日分子趁虛而入,請他遵守紀律。
史希俠得知朱慕雲,也在碼頭,雖然他很不想面對朱慕雲,可還是硬着頭皮,到了朱慕雲的辦公室。這段時間,他都避免見到朱慕雲。可今天,想回六水洲的話,得朱慕雲點頭才行。
“朱處長。”史希俠站在門口,羞愧的看了朱慕雲一眼,不好意思的說。
“史處長,別來無恙。”朱慕雲似笑非笑的說,他對史希俠,確實很不滿。
玉梅的身份,史希俠應該早就知道了的,可他竟然,一直瞞着自己。要知道,自己可是幾次幫他度過難關。從這一點上說,史希俠是個極度自私之人。
“史某愧對朱處長,實在無臉上門。”史希俠慚愧的說。
“既然來了,就進來說話吧。”朱慕雲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