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挑眉。
聖物?
對於這火巖蛇足的指環有衆多說法,這樣崇敬的稱呼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凝歌心中雖然疑惑,但是面上卻是一派平靜,試探道:“娘娘見多識廣,自然是比凝歌要懂的懂得多。這指環是個聖物的事情我還真不知道呢。”
良太妃面容一滯,轉開了話題道:“你瞧瞧皇后在和長笑說些什麼?”
凝歌漫不經心的擡頭看了一眼。
見着長笑正在給凰九剝桔子,凰九側着身子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聲音小的很,即便是凝歌豎起耳朵也聽不清。
只見着長笑和凰九一問一答,偶爾笑笑,倒真是像極了主僕敘舊。
但是凰九那樣的人會知道什麼樣叫做舊?
“娘娘得此物怕不是意外,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麼?”良太妃的聲音忽然傳進凝歌的耳朵裡,清清淡淡的,好似不帶任何的情緒。
凝歌一愣,“恩?”
視線也連忙從凰九身上收回,驚訝的看着良太妃。
良太妃目視前方,嘴角含笑,手裡的念珠被撥弄的嘩嘩作響。若非是聽的真切,凝歌真的會以爲良太妃不曾說過話呢。
凝歌低頭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指環,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良太妃,心中總是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感覺那良太妃似乎是要和這指環又脫不掉的干係。
所以她一開始就向着她,莫不是因爲這指環?
良太妃不言語,琪和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好似什麼都聽不到一樣四下裡看。
凝歌想了想,從廣袖中摸索了一陣,拿出一根半長的紅玉笛子出來。
再仔細看,那笛子上面偏生沒有笛子該有的音孔,通體光滑的不像話。這才發現那不過是一截玉石管子,末端以一塊佈滿小孔的碧玉堵塞起來,那碧玉上面拴着一截紅繩子,繩子下繫着精緻的中國結,不仔細看,還以爲是攬在袖中的長笛。
良太妃瞧了一眼那管子,眼神微微一個流轉,道:“娘娘這笛子精緻的很,倒是像極了西疆進貢來的火如意。”
說着端起來桌上的茶碗湊近嘴邊,小心的吹拂那杯口的茶葉浮沫。
凝歌轉了一下那紅玉,笑道:“太妃娘娘好眼光。”
良太妃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晃,有茶水沿着那杯口溢了出來,登時撒了她一身上的潮溼,茶葉四散開來,斑駁在身上無比尷尬。
凝歌故作關切道:“哎呀,燙傷了沒有?”
良太妃微微搖了搖頭,眉頭死死的蹙在一起。
凝歌手中的紅玉管子已經收了起來,只是留給良太妃的震驚還在。她定定的瞧了故作慌亂的凝歌許久,忽然開口道:“我還是回宮換身衣衫吧。”
凝歌探手幫良太妃拂去衣衫上的茶葉:“今日的事情本是臣妾的錯,妾身還是陪着娘娘一處去吧。”
良太妃沒有反駁,琪和也跟着站起來,頗有默契的攙扶這良太妃就準備離開。
良太妃來時候出其不意,只是這個太妃地位並不高,走的時候也並沒有多大的動靜。凝歌喚了喚月仔細的交代的幾句,就跟在良太妃身後緊急裡去。
出了大殿,良太妃卻並沒有徑直回宮,只在御花園內兜兜轉轉,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
這時候初雪剛化,天氣還冷的很,良太妃卻好似感覺不到周遭的冷意一樣坐在那石凳上,瞧着有些灰敗的御花園若有所思。
不出她所料,她前腳剛到,凝歌后腳就跟了過來。
“天氣冷的很,娘娘要仔細着涼。”
良太妃身子一頓,站起身來面對這凝歌:“你來了。”
凝歌看了一眼靜靜站在良太妃身後的琪和,總是覺得今日的琪和分外的不一樣。從前琪和公主身上多少還是有些年輕姑娘的浮躁感,而如今琪和安然淡定,好似對面前發生的事情早就有所感知。
這樣看透一切的自信表情叫凝歌有些彆扭,總是覺得琪和瞞了自己什麼。
良太妃似乎是猜到了凝歌的心思,淡淡道:“娘娘放心吧,琪和是自己人,不必忌諱。”
凝歌挑眉,一時之間也吃不透這所謂的自己人到底是幾個意思。
什麼時候她就已經是被劃歸爲良太妃的一類人了?
雖然她是有心要利用良太妃,但是總感覺現在好像是被反過來利用了一把。
和良太妃有這樣的默契,凝歌應該覺得慶幸纔是,至少心中不必有那種難以名狀的愧疚感了。只是此時的凝歌卻是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一腳還在深坑中拔不出來,她卻感覺自己似乎是又要掉進其他的坑裡去了。
而且還要她心甘情願的跳。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呢。
凝歌心中長嘆一聲,淡淡一笑,探手從袖中取了那紅玉管子放在良太妃面前。
“太妃娘娘似乎對這東西很感興趣呢。”凝歌漫不經心道,側首想了想,又道:“太妃娘娘說我得到這火巖蛇是意料中事,是什麼意思?”
良太妃蹙眉看着凝歌手中的紅玉管子,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有些文不對題:“這紅玉如意十餘年纔有一個,如今皇上毫不吝嗇的就賜給了你,可見寵愛之深。”
“太妃娘娘想說些什麼?”凝歌開門見山道。
手指微微用力握住了那紅玉管子,指節發白清晰可見。
良太妃定定的看着凝歌:“果真是命,這東西本該是你的。此事看來皇上也意識到了。”
凝歌心頭一顫,眼角一根青筋也跟着劇烈的一跳,整個腦殼都扯的一陣生疼。
命定?
鳳于飛早就知道?到底知道什麼呢?
她隱約感覺良太妃要說的話是關於那天她險些被凰捌非禮了的時候鳳于飛的去向,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但是鳳于飛不肯說的事情。
如今答案呼之欲出,凝歌卻忽然洶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她有些排斥要聽到所謂的答案。
凝歌猛地轉身,衣裙緊跟着那動作一陣擺動,很快就伏在了腳踝上動也不動了。
“妾身要告辭了,年前宴開始到現在,皇上還沒有入席,妾身離開太久了怕不好。”凝歌蹙眉,匆匆丟了幾句話就邁開腳步往回走。
她不曾帶丫鬟,走的十分利落。
琪和上前一步,揚聲道:“凝歌,你逃什麼?”
凝歌猛然剎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我忽然想知道公主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聲音雖輕,卻帶着一股子難以壓抑的冰冷。
這聲音就好似這寒天裡冰刺,一下子就戳進了琪和心底。
“我……我……”
琪和結巴了許久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個所以然來,卻是把一張桃花面憋得愈加的紅潤。
凝歌忽然冷笑了一聲,道:“所以一開始說的道貌岸然的理由都是假的,什麼我能改變皇上,能逼皇上自立改變,都是假的。”
“你還沒有聽太妃娘娘說怎麼回事,怎麼會知道事情的結局呢?”琪和打斷了凝歌的話,眼中卻是有一抹愧疚閃過。
“我不想知道你們所謂的答案,我只知道你們在我身邊都揣着心思就足夠了不是麼?”凝歌嘲諷的冷笑了一聲,眉目之間好似結了冰霜一樣的冷。
真正叫她失望的還不是琪和,而是良太妃口中的皇上早知道。
所以她和鳳于飛之間的感情,也開始變得虛假起來。
或者說,她和鳳于飛之間本就沒有什麼感情。
互相利用罷了。
他需要她在後宮找凰九的茬 ,她需要他在最後關頭從背後力挺她一把。
“那是真的。”琪和叫道,頓了一頓,又道:“你是火巖蛇族聖女,所以那指環到你手上是遲早的事情。而即便是沒有其他人陷害,凰捌也遲早會被火巖蛇王反噬。”
凝歌渾身一個機靈,眼中一抹悲哀閃過。
她想到了多羅,還有已經殯天的柳妃,又想到了完全沒了消息的固倫公主。
他們如今所遭受的罪過完全是因爲凰捌意外死亡,可是現在琪和說凰捌的死是遲早的事情,那麼多羅和固倫的犧牲就變得可笑起來。
她仰天輕笑了一聲,只覺得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如今她身上揹負的人命和仇恨,起因竟然都是因爲這個所謂的火巖蛇族聖女的身份。
“如果你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是真的,那麼今日所謂的火巖蛇族聖女就是假的。”
“不,這也是真的。”琪和公主焦急的上前一步,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了凝歌的衣袖,舉止之間總算是有了凝歌熟悉的幾分模樣。
“呵呵……”凝歌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掙脫開了琪和的手,頓了許久才問道:“公主以爲凝歌是三歲孩童?”
“我!”琪和被凝歌堵的啞口無言,豎着手指卻不知道該要對凝歌說些什麼。
她有些着急的看着凝歌,眼裡流露出一抹擔憂來,又求助一般的看向身邊的良太妃。
良太妃默默的數着手裡的念珠,眉頭難得的皺的死緊,淡淡的衝着琪和搖了搖頭。
琪和猛地跺了一下腳轉過身去。
良太妃這才擡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凝歌:“娘娘……”
“太妃折煞臣妾了,妾身不過區區一個貴妃,您尊爲母輩,擔當不起娘娘這樣的稱呼。”凝歌聲音落定鏗鏘,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出來的。
良太妃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是抿了抿脣什麼都沒有說。
要她接受一個從一開始就細細織好的謊言是有些難。
凝歌卻是一個字都聽不下去,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微微動了一下身子,半側着面龐對良太妃道:“太妃娘娘呢?也覺得凝歌有這樣的潛質可以改變鳳翎國現狀?”
良太妃皺眉,舉起手中的念珠,低低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就是所謂的答案,雖詞不達意也終究是告知了凝歌她的立場。
凝歌嗤笑一聲,清冷道:“我如今做我的事情,和你們並無關係,我報我的仇怨,和你們也沒有聯繫。今日的話,我只當不曾聽過。”
良太妃不解:“爲何?”
“凝歌只是個普通人,有很多東西揹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