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喚月欲語淚先流,噎着完整的一句話在喉頭如何都說不出來。
凝歌被喚月的聲音吸引,側着頭看着一臉爲難焦急的歡悅,無力道:“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喚月張了張嘴,道:“奴婢去御膳房給娘娘準備了些吃的,卻是無意中聽到一個出宮採買的小太監說起一件事情來。”
凝歌點頭道:“你繼續說。”
“一早上京都城門口出了一件稀奇事,今日一早不知道是誰在城門口吊起了一具女屍,那女屍不着寸縷,已經是死去多時了,據說……”
凝歌聽到這裡,渾身劇烈的一顫,輕輕地推開了抱着自己的鳳于飛,死死的盯着喚月.
喚月被這樣的目光一看,登時心頭一慌,連忙頓住了聲音。
這是什麼樣的目光呢?
和凝歌此時身上的虛弱完全不同,這目光尖銳冰冷,帶着某種悲壯和惱怒,就好似生生的把一個凝歌剝離成兩個人一般。
凝歌見喚月頓住了聲音,不經意之間就看了凰肆一眼。
凰肆忽然開口道:“喚月,你主子纔剛清醒,你還是去把你準備的吃的端來吧。”
凝歌打斷了凰肆的話,冷聲道:“多謝國公爺的關係,不過我現在好的很。不需要什麼 吃的。”
說吧看向喚月,聲音也忽然變得清冷起來:“據說什麼?”
喚月潤了潤嘴脣,許久才道:“據說那女屍已經是懷了身孕,卻是被開膛破腹取了肚子中的孩子,鮮血流盡而死!”
喚月最後一個字說完,凝歌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一直不住的一個顫抖,接踵而來的是接連不斷的輕顫。
這一個晴天霹靂砸下來,凝歌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身上開始滾燙起來,連手上的皮膚也跟着發白。
“我昏迷了幾天?”凝歌忽然問道。
坐在凝歌牀邊一直不說話的鳳于飛道:“五日。”
凝歌冷笑出聲:“五日。”
五日之前,她耽擱了五天去找固倫的時間,而有膽子在城門口懸掛屍體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凝歌不願意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是一想起夢中固倫無助的追着她跑,還有那渾身的鮮血的場景,凝歌就覺得整個人都糾結在了一起,好像是被一隻手扼住了咽喉一般的難以呼吸。
她不希望那是固倫,可是……
凝歌想到些什麼,目光冷冷的掃向站在喚月身邊不遠處的凰肆,而凰肆卻好似沒有察覺到凝歌的目光一般垂首站着,眉頭皺的死死的,手中的摺扇打着掌心,一下一下單調的響聲響徹在整個安靜的房間裡。
“四爺之前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嗎?”凝歌冷笑。
凰肆猛然擡頭指着自己:“娘娘是懷疑這是微臣的傑作?”
凝歌挑眉,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你覺得呢?”
鳳于飛忽然道:“你想多了,這件事情還不曾傳到我這裡,說不定是謠傳。”他安慰性的攥住凝歌的手,用力的捏了捏。
凝歌卻無比悲哀的看着鳳于飛,眼光梳理的就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隻手按住鳳于飛的手腕把另一隻手從鳳于飛的掌心抽出來,
“皇上,臣妾要出宮看看。”凝歌堅定道。
“不行!”鳳于飛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又似乎覺得這樣有些不妥,連忙補充道:“這件事情我會派人去查,定然會給你一個結果,你只在宮裡安心養着身子就好!”
凝歌掙扎着要從牀上下來,似乎沒有理會鳳于飛的意思。
鳳于飛伸出手強制把凝歌按回牀上,卻是被凝歌一掌推開。
鳳于飛後退了幾步低喝一聲:“凝歌!你瘋了!你的身子現在已經經不起折騰,你是不要命了麼?!”
凝歌藉着機會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毫不畏懼的看着惱怒如一頭獅子的鳳于飛,忽然就紅了眼眶,她指着鳳于飛道:”若是固倫現在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不會理會那城牆上掛的是誰!可是鳳于飛,現在固倫不在,你告訴我一個你能安心的理由?她犯了什麼罪過?她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只是因爲喜歡你,拖着兄長的意願情願嫁給凰叄那樣的禽獸也要跟着來鳳翎國,來你生活的地方!咳咳!”
凝歌猛地擡高了聲音,卻是因爲嗓音陡然的提高猛地咳嗽起來。鳳于飛剛要上前,卻被凝歌猛地一把推開,她對他現在只有排斥和厭惡。
“你走開!”凝歌尖叫:“鳳于飛!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成爲你從政的棋子,不是所有人都活該爲你犧牲!玉卿何辜!固倫何辜!你爲什麼非要她們去死?!”
她失望,她心痛,她恨。
恨自己無能,卻非要挑這樣的單子。
恨這世界上所謂的名利權勢叫人心剖測,女人分分鐘都生活在水火之中。
恨那個心頭上的人一次次拿着尖刀劃在她心上!
凝歌淚如珠簾,一顆一顆的砸下來,整張臉都漲的通紅的。原本清明的鳳眼中卻是在瞬間佈滿了血絲,形同狩獵中瘋狂的野獸。
喚月連忙上前攙扶着凝歌,哭道:“娘娘,您不要這樣,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凝歌冷笑着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鳳于飛和凰肆,自嘲道:“保重?如果固倫出了事,我拿什麼向已經死去的固倫和柳妃交代?你們叫我後世難安,我定然叫你們萬劫不復!”
凰肆看着近乎瘋狂的凝歌,心中涌動起一種異樣的情緒。
“或許是娘娘猜錯了,凰叄還沒有那樣膽量。”凰肆企圖解釋道。
“哈哈!凰肆,枉我看你是個人,是凰家唯一一個能稱之爲人的人,可是你說的話卻是豬狗不如!是凰叄親手把固倫糟蹋成那個樣子,你照看固倫那麼多天怎麼會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處境!你卻說他沒有那樣的膽量?你凰家仗着家大業大,除了篡位之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如今我 看你也不過是跟他們蛇鼠一窩,算我凝歌瞎了眼,看錯了你!”凝歌低斥道。
說着再也不肯理會這兩個權勢都已經快要登天的男人,只攥了喚月的手道:“喚月,我們走!”
“凝歌!”
“凝貴妃!”
鳳于飛和凰肆異口同聲,聲音裡都帶着一抹不容置疑。
喚月被這兩人的聲音驚的一愣,躊躇道:“娘娘,你的身子……”
凝歌甩開喚月的手,冷冷道:“你若是不走,我便自己走。”
此時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凝歌幾乎要瘋了,只要想到慘死在城門口的女子可能是懷了孕的固倫,凝歌就感覺整個人被放在火上灼燒一般的痛苦。
思緒更是雜亂無章,如何都理不出個頭緒來。這個世界都在與她爲敵,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孤獨。
是呢,怎麼能不孤獨?她本來也不是屬於這裡的人,不過是從異世穿越過來的一縷孤魂,赤條條的來,也不在乎赤條條的去。
凝歌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命犯煞星,只要和她接近的人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前有秋少玉卿,後來是多都柳妃,現在是固倫。
固倫……
凝歌滿腦子都是在草原上時候的固倫的身影,那雙純潔無暇的大眼睛,還有在她最危難時候隨意的一跪:“父王,女兒願意同凝妃娘娘一處。”
於是上刀山下火海,知道多都死了,固倫也不曾怨恨過凝歌。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那麼肯定在城門口的人就是固倫,只是在聽見這樣的消息之後心就開始不住的抽疼,渾身都涌動這一股子不安和仇恨。
她壓抑不住。
忽地,後方有掌風襲來,凝歌腦中一陣空白,只是身體卻是條件反射的向下一蹲,側着身子一滾,堪堪避開那準備劈在自己後頸的手。
平時這樣一個小小的自保動作,此時卻是耗費了凝歌一大半的精神,不過是這幾秒鐘的功夫,凝歌就已經汗流浹背,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她飛快的擡起頭來,正好把鳳于飛那來不及收回的手看進眼裡。
“鳳于飛,若是你今日阻止我,我們從此就分道揚鑣,互不相識!”凝歌冷聲道。
鳳于飛也被凝歌的固執勾起了怒氣,半眯着鳳眼冷聲道:“倒是分道揚鑣試一試?你以爲這裡是江湖?”
說着他毫不相讓,一步一步的向着凝歌逼去。
凝歌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順手從頭上拔下來一根碧玉的簪子攥在手中,死死的抵着自己的喉嚨:“你以爲我不敢?!”
喚月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就要上前阻止:“娘娘!”
鳳于飛腳步一頓,咬牙切齒道:“你給我住手!你敢動自己試試!”
凝歌哈哈一笑:“我的命,從來都不屬於你!”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尷尬又緊張,鳳于飛的拳頭攥的咔咔的響。凰肆忽然輕聲道:“娘娘,你若是去的話,還是微臣來陪同吧。微臣發誓,若是此事當真是凰叄所謂,微臣定然……”說到這裡,凰肆微微猶豫了一下,也只不過是猶豫了一下,就無比堅定的看向凝歌:“定然清理門戶,以平娘娘心憤!”
凝歌眼神暗了暗,暗自忖度着凰肆的話。
她誰都明白,說什麼清理門戶,不過是正好順了凰肆的心意,殺了凰叄,凰肆就離凰家家主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凰肆看似無害,心中卻是有着自己算計,只不過現在尚且還和凝歌有共同的敵人才不會反目。
他這樣聰明的人,自然是要比任何都會利用時機的了。
“好。”凝歌放下手中的簪子,堅定的看向凰肆,不過是一個字,交易就算是成了。
這也緊緊是凰肆和凝歌心中才明白的事情。
鳳于飛攏了雙手,終究是拗不過凝歌的固執:“我陪你一處。”
凝歌沒有反抗,只輕輕的點了點頭,只感覺這短短的掙扎已經是用盡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啪!”的一聲,手中的玉簪落了地,凝歌的手控制不住顫抖着。
鳳于飛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攬住了險些栽在地上的凝歌,咬牙道:“我答應了你要的事情,若是你敢有半分閃失,也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