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暗想,自己不能給雲殤什麼,卻是他不顧初見幾次的情分帶着她冒險逃離皇宮,給了她全心的信任,即便是要扒了雲家辛苦創業的半壁江山也拱手送上。
不是摯友,勝似摯友。
只是清清爽爽的依賴,凝歌卻再也不能對這樣的人有半分拖沓的男女之情。不能迴應那樣的深情,不能迴應那樣的好,倒是叫凝歌一寸一寸的內疚起來。
只是……
雲殤原本笑意盈盈的臉頓時嚴肅了起來,沉聲喊道,“凝歌小心!”
凝歌的戒備心一向很強,只是因爲看到雲殤才一時大意,這會兒被雲殤喚回思緒,這才扭頭髮現身後圍了許多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的黑衣人,其中一個人提着刀就衝着凝歌撲了過來。
凝歌堪堪的偏頭躲了過去,正在想着怎麼脫身,整個人就已經落在了雲殤溫暖的懷裡,鼻端是淡淡的花草香味。
這個男人的衣服都是用花草汁子薰過的吧?
凝歌微微一笑,“我想着你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死。”
雲殤抱着凝歌躲開黑衣人的刀,笑的風輕雲淡,“也是,如果有人在我的面前取走了你的性命,我這雲城城主的臉面可就丟大了!”
對於這個說法,凝歌連連點頭,表示認可,心裡想着這幾個殺手應該不是雲殤的對手,因此也就安心了下來,任由雲殤抱着自己跳來跳去。
“我看你在不周山莊吃的應該不錯,可見那林無相沒有本事虧待你,”雲殤淺笑道:“抱着你還真是有些吃力,你先在這裡等上片刻,等我解決這些人就帶回去。”
凝歌點了點頭,卻是也知道這次來的殺手只怕不是那麼簡單對付的,看來林無相的那句話還是不錯的,想要她性命的人還真是不在少數呢。
雲殤將所有的人都牽制在自己的周圍,加上林無相派來的兩隊人在圍剿,凝歌看着倒是也沒有太多擔憂,因此就靠在馬車上,靜靜的望着雲殤。
這個人當真是天下第一風流人物,打鬥起來也是無限風華的模樣。
因爲注意力一直在雲殤的身上,凝歌並沒有注意到危險正慢慢靠近,依舊眉眼淺淡的望着雲殤,只到雲殤突然黑着臉飛身到她跟前扳過她的身子,她都還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幹嘛……你……”凝歌的話還沒出口就被雲殤胸前的一把明晃晃的刀晃了眼睛。
雲殤用內裡震開那發愣的殺手,這才望着凝歌苦笑,“這個樣子就不好看了吧?”
凝歌用手捂住雲殤胸前的傷口,卻好像是怎麼捂不住傷口似的,鮮紅的血從指縫裡涓涓的溜出來,像是大紅的牡丹盛開在潔白的衣衫之上。
“雲殤,你閉嘴!”凝歌皺着眉頭扶着雲殤上了馬車,瞪着雲殤恨恨的說道,“不許死,一定不準!”
凝歌眼神堅定,死死的攥着雲殤的袖口,像是要把這個人刻進眼睛裡去。
她的身邊再也承受不起一點點的失去,這一點點裡,就包括雲殤。
雲殤苦笑,“凝歌,不,心水姑娘,或許你可以溫柔一點。”
凝歌已經死了,她只是那個他從宮中一路帶出來的心水。
凝歌屬於皇帝,心水……卻是屬於他……
真好……
凝歌揚鞭抽在了馬背上,也不管有多少人想要圍追,也不管身後是不是已經血流成河,她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雲殤一定一定不能發生任何意外,絕對不能!
雖然知道雲殤現在的狀況不是適合將馬車趕的這樣快,但是凝歌心裡更清楚,再耽誤下去,這個男人的血只怕都要流盡了!
幸好這裡距離雲城不是很遠,加上凝歌不要命一般的趕着馬車,所以不過一個時辰,凝歌就已經扶着雲殤到了他的雲城主。
“安夏,安夏呢?”進了城主府,凝歌就大聲的喊了起來,她要趕緊的給他請大夫啊!
可是一直沒有人迴應,上來幾個僕人,見着雲殤這等光景,驚的連站都站不穩。
雲殤自做了雲城的城主開始,就永遠都是一副意氣奮發的模樣,即便是生病也是少有的。
只是此時的雲殤耷拉在凝歌的箭頭,渾身都是血的模樣當真是嚇壞了衆人,而凝歌卻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生生把一個沉重的大男人拖進了院落,衝那些個已經被嚇傻了的下人們低吼了一聲:“還愣着做什麼?”
衆人齊齊回神,手忙腳亂的把雲殤擡進屋子裡。凝歌安置好了雲殤,想起來這時候的凰肆應該是已經到了雲城,剛要站起身去找人,卻是被雲殤扯住了胳膊。
凝歌轉過頭看着緊緊扣着自己手腕的手,微微皺眉,輕聲道,“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定不會讓你死的,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
雲殤無奈苦笑,卻只是讓原本就蒼白的臉變的更加慘白了,他的樣子很像是怕死的嗎?
這個女人呢,當真是連溫柔也不會。
“心水,你先坐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雲殤的聲音很是虛弱,若有若無,好像隨時都會沒了氣息一樣。
雲殤固執,堅持只叫凝歌心水,好似已經忘了凝歌的名字一般。
凝歌緊緊皺着眉頭,“你這個男人怎麼回事啊,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輕重緩急,現在請大夫包紮傷口究竟是最要緊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要說是比究竟更要緊的事情”,雲殤扣着凝歌的手,眼神癡癡的望着凝歌,聲音裡帶着幾分乞求,“你就坐下來聽我說完好不好?”
凝歌愣了愣,想到他胸口處的傷,終究是沒有堅持,順從的坐在了雲殤的身邊,輕聲說道,“我就在這裡,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其實凝歌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是在託付後事一般,她的心裡裝滿了惶恐,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膽怯與害怕,她在害怕失去……
雲殤癡癡的望着凝歌,忽然就笑了,“你呀,總是喜歡皺着眉頭,可真是讓人沒辦法。”
“你要說的就是這樣?”凝歌疑惑的看着雲殤,只覺得這個男人胸前明晃晃的刀太過刺眼,那血紅的花太過灼人。
雲殤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積攢勇氣,望着凝歌輕聲道,“我想問你一句。”
“什麼?”凝歌皺了皺眉頭,“什麼話,你問就好。”
“我想問你能不能將你的心交給我,我會拼盡此生免它風雨免它干擾”,雲殤緊緊握着凝歌的手眼神很是鄭重,“我想許你一世長安,你要不要?”
這樣的場景很熟悉,是夢裡見過嗎?
凝歌輕輕皺了皺眉頭,望着躺在牀榻上的男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她所求的也不過是找一個妥帖的地方將這顆心好好的安置。
雲殤看着凝歌一直沉默不說話,終於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若是不願意就當我從來你沒有說過吧!去請大夫給我包紮傷口的,還有,我死不了的,你不要太擔心。”
凝歌張了張嘴,臉上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看着滿臉頹敗神色的雲殤,眼神微微一晃,在看見雲殤眼中心如死灰之後,心裡猛地揪疼起來。
不要,他不能死。
凝歌想了又想,眼神閃爍不明,芊芊十指用力的攥緊又鬆開,眼見着雲殤就要閉上眼睛,終究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低低的說道,“若是你死了,這一世還怎麼長安?”
對不起,上天。原諒這一次的謊言。
凝歌暗自祈禱着。
雲殤的眼睛裡猛然閃過驚喜與亮光,立時間就要伸手去抓凝歌,只是那手還沒有觸到凝歌的衣角,手就低低的垂了下來,凝歌覺得那好像是慢鏡頭一般,他的手在自己的面前輕輕的落了下去。
“雲殤!”凝歌臉色大變的,俯身上前,探在雲殤鼻端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他不能死的,一定不能的。
還有氣息,凝歌的臉上閃過驚喜,回頭看着聞訊趕來的奴才丫頭,厲聲吩咐道,“去請大夫,快去!”
“城主的傷好像很嚴重的樣子,這尋常的大夫能不能醫治好城主啊?”
一個稍微上了年紀的僕人輕聲小心翼翼的問道,凝歌的眼神實在太過嚇人,讓人不敢直視。
凝歌皺了皺眉頭,切也知道這個僕人的話有道理,問道:“朝廷派來的江南都督是不是已經到了?”
那奴才不知道這時候問凝歌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見凝歌那沉沉的眼神,只稍作猶豫就連忙道:“早幾日就到了。”
凝歌心中歡喜,沉聲道,“快去都督府!就說雲府心水有請。”
凰肆是鳳翎國第一神醫,只要他在,雲殤一定會性命無虞的!
當然,林無相或許也是個人選,但是林無相遙不可及,根本不在凝歌考慮的範圍內。
請江南都督來給治病看傷?
那僕人愣愣的看着凝歌,似乎在詢問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般?
“快去!難不成要看着他血流而死麼?”凝歌一邊拿着剪刀剪開雲殤胸前的衣服,一邊厲聲吩咐道,“他必定會來的!”
有了凝歌的這句話,僕人才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