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玉卿才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附於鳳于飛耳邊低語道:“皇上,確實是有人瞧見凝妃誤入曳香院的。”
鳳于飛冷冷的看了一眼鳳於曳:“人呢?”
鳳於曳淡淡的掃了一眼玉卿,挑眉道:“皇兄憑一面之詞就斷定人在我曳香院裡?”
“凝妃從長玉宮離開之後本應直接回長歌殿,當值的侍衛卻說凝妃穿過一處花園去了曳香院側門。此時不在你曳香院在何處?裕王,她可是你的嫂子。”鳳于飛沉眸冷聲提醒。
鳳於曳不怒反笑,悶悶的出了聲來:“看來今日你是非要在我這曳香院找到她不可了。不錯,她確實來了,現在在本王的牀上躺着,皇兄,臣弟的嫂子,難道不是應該只有皇后娘娘一個人麼?”
鳳於曳的話習慣性的帶了些許的嘲諷和不屑,神色挑釁,那樣子簡直是要看見鳳于飛當面抓狂纔會開心一些。
“你說什麼?在你牀上!”鳳于飛咬牙切齒,臉色陰霾,手指關節捏的咔咔的一陣響,在瞧見鳳於曳的神情時候卻又在順便恢復了平靜。
鳳於曳!總是能輕易的就撩撥起他隱藏的情緒。這些年他以撩撥他的怒氣爲己任,只要見面就只能不歡而散。
他們之間本該是互相依賴互相依存,何以到了互相仇恨的時候了麼?
此時的鳳于飛腦中閃過的全都是凝歌在鳳於曳身下婉轉求歡的畫面,心中就好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樣沉沉的不能喘息。
爲什麼總是他?又爲什麼總是她?皇宮之大,多的是人潮翻涌,只是這兩人爲何總是要這樣難堪的碰撞在一起?
鳳于飛心中刺痛,只覺得失望之極!竟然擡手毫不客氣就一巴掌就向着鳳於曳甩了過去。
鳳於曳如今很是滿意鳳于飛的情緒,竟然閉上了眼睛等着那即將到來的疼痛。卻不料鳳于飛那一巴掌在半途被凰肆的摺扇微微一個格擋就化去了力道。
凰肆見鳳于飛臉色不善,顯然是動了震怒。他手上摺扇的力道分毫不減,面上笑容如沐春風,道:“皇上,有話好好說纔是。凝妃娘娘此時身體欠安,曳香院並無偏殿,合宮裡能躺的只能是王爺的牀。”
“你閉嘴!”
“你閉嘴!”
鳳于飛和鳳於曳難得異口同聲,吃了啞巴虧的凰肆只得聳聳肩膀退後一步坐山觀虎鬥。
鳳于飛這時候反應過來,一把抓着凰肆的領口沉聲道:“你剛剛說什麼?身體欠安?”
“不敢瞞皇上,卻是中毒了的。”凰肆接口,神色凝重,“今日凝妃娘娘確實是誤入曳香院,不過是一杯酒下肚的功夫就口吐黑血,昏迷不醒。”
鳳于飛顧不得許多三兩步就進了內室,衆人一處尾隨,唯獨留了玉卿孤孤單單的站在正廳,門外揚起一陣冷風,吹拂的兩鬢烏髮繚繞生姿,玉卿微微眨了眨眼,斂去了眸子裡的擔憂愧疚,鬆開了扣着衣袖的手指,長喘了一口氣才緩步跟了上去。
凝歌安然閉目,確實是如凰肆所說昏迷了。鳳于飛瞧着那安安靜靜的人心中有片刻的驚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側坐在牀邊。
好在脈搏有力,生命跡象旺盛。看起來不過是睡着了。
玉卿連忙湊上去低聲呼喚凝歌:“凝妃娘娘?”
巋然不動,顯然是睡的深沉。玉卿探過凝歌的脈搏,鬆了口氣道:“皇上安心,娘娘並無大礙。何況四爺這些年雲遊天下,卻也是難得的妙手回春的聖醫。解這點毒藥還不在話下。”
鳳于飛探手用食指掃過凝歌的側臉,沉聲道:“凝妃在曳香院中毒昏迷,你們還有何可說的?”
鳳於曳冷笑:“皇兄剛好抓了個現行,臣弟自然無話可說。臣弟毒害妃嬪,欲行不軌,又加諸穢亂宮闈,這些個罪名皇兄認爲可妥當?”
鳳于飛冷冷的掃了一眼鳳於曳,眉眼深沉,有暗流涌動。許久才一字一句道:“即日起,凝妃中毒事情未查清楚之前,曳香院封禁,裕王鳳於曳不得出正殿半步。任何人不準探視!來人!徹查曳香院酒水,若發現有毒立刻彙報!”
門口安靜守着的侍衛齊聲應是。
鳳於曳卻好像是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冷冷笑道:“皇兄封不封這曳香院又有何區別?不如直接殺了臣弟來的了當!”
鳳于飛抓着凝歌的手微微用了點力氣,又好似想起來些什麼一樣連忙放鬆。
凰肆連忙拉了步步緊逼的鳳於曳:“裕王,適可而止。”
一直保持沉默的玉卿微微擡了擡眼皮,走到牀邊上小心的幫凝歌理了理衣衫,又體貼道:“皇上,久留在這曳香院對凝妃娘娘終究是不好。先回去再行論處吧。”
衆人都能看出來鳳于飛對凝歌心思厚重,凰肆張了張口本來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在瞧見鳳于飛打橫抱起凝歌的時候悠然閉口。
“明國公凰肆擅離職守,未盡太醫職責,又系是有下毒嫌疑,關押天牢,擇日審判。”鳳于飛沉吟着丟了一句話,轉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曳香院。
鳳於曳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奈何被凰肆一把攔住,鳳於曳身形一個不穩,手中的柺杖落了地,身子一滑就半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來回開關的門扇,“噗”的一聲就吐出一口鮮血來。
“曳!”凰肆探手一把攥住鳳於曳脈門,眉頭緊鎖,又轉而一把拉開了鳳於曳耷拉在身上的白袍,隱藏在衣服裡面的小腿強自支撐着,那上面的褲腳已經被擼了上去,露出了膝蓋以下一大截蒼白羸弱的腿肚子,只是那腿上隱約有許多個好似被針扎出來的圓點,襯在那蒼白皮膚上無比的礙眼。
凰肆沉吟:“分明叫你不要動,這銀針如今盡數被你吸入經脈血液裡,要取出來費工夫不說,你這腿日後怕是沒有的治了!”凰肆不敢耽擱,連忙以兩指一併,在那小腿上飛快的一滑,就隱約可見皮下有袖長的銀針形狀鼓了出來,鳳於曳渾身劇烈的抖了一下,不可抑制的仰頭壓抑着要**的慾望,很快,按小腿也隨着鳳於曳的動作劇烈的在發抖。
此時來羈押凰肆的官兵站在門口面面相覷,終於還是有默契的後退一步靜靜等着。
凰肆把流竄在血液裡的針都逼到鳳於曳的腿腹上,一些銀針上行經脈,幾乎侵襲到了心脈。凰肆眼神幽深,猛然就分了神想起了凝歌的倔強和無助。
就是這樣的女子,叫一向在這深宮裡冷心冷肺的鳳於曳不顧性命。鳳於曳要這腿康復,只是爲了那女子卻可以連腿和性命都不顧了。
他們之間總該有些不能言說的事情。
凰肆這樣想着,手腕上一翻,從鳳於曳的胸口下方逼出一根銀針來,微微一晃就打在正對面的紅木雕花的門上。
“唔……”鳳於曳痛呼一聲,以雙手撐地,險些就要暈倒過去。
“幸虧你是性命無憂,抱着她難道就什麼都可以忘了?”凰肆沉聲斥責道。
鳳於曳死死咬着嘴脣不出聲,只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兩個坐在地上的人就已經冷汗透背,尤其是鳳於曳,整個人就好像是被大雨淋溼過一樣的狼狽。
奈何他死死咬着嘴脣一聲不吭,感受着那銀針流竄的疼痛感,抽絲剝繭。
不過是不經意之間闖進身體裡,等到剝離出來的時候卻是那樣的疼。
這不正是凝歌麼?
鳳於曳昏昏沉沉這樣想着,只感覺凰肆最後一個發力在腳腕上一拖,如骨髓崩裂,又如經脈盡斷,疼的他眼前昏花,一個趔趄就昏倒在地。
“曳?王爺?”凰肆俯身晃了晃鳳於曳,鳳於曳身子微微晃動一下,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凰肆:“救她。”不過是簡簡單單兩個字之後,頭一側又昏了過去。
“誰?”
凰肆抹了額頭上的冷汗,見鳳於曳又痛昏過去了,又忙着把鳳於曳拖到牀上,幫他蓋被子的時候卻發現那被子下面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小盒子。
精緻的玄鐵盒子上雕刻這繁蕪複雜的花,花瓣和花蕊都清晰可見。又輔以淡雅的色彩細細描繪,當真是絕妙無雙。且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之物,莫不是裝着胭脂水粉一類的東西。
這牀上躺着的人除了凝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這盒子也定然是從凝歌身上掉落下來的。
剛纔鳳於曳說救她,說得是誰?那個凝歌麼?
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凰肆這樣想着,只心思一轉,飛快的趁着給鳳於曳蓋被子的空閒把那盒子斂入袖中,站起身來時候可以撣了撣那不曾招惹塵埃的袖口,對着身後準備押送他的侍衛閒散一笑:“走吧。”
兩個侍衛一愣,又很快對凰肆拱手:“四爺,得罪了!”
凰肆擺擺手,迤邐着一襲紫色長衫在兩個侍衛的護送下去了天牢。那樣閒散的姿態看在衆人眼裡,卻好像他根本就不是去坐牢,而是去天牢裡探望就不曾見面的老朋友,就連那嘴角的笑意都不曾收斂過。
奈何曳香院的事情終究不會那麼輕易的過去,凰家四子被羈押天牢是件大事,並那昏迷着的凝歌都還沒有尋出個緣由來,這後宮註定要掀起一番雲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