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智是曹操的親弟弟,無論從家庭關係和兩人的感情上來說。曹智都是以敬重曹操如父親般,趕回鄄城奔喪的。曹智一行人一路上平均跑死三匹馬爲代價,才能在三日內趕回鄄城,這已經是大大超出了部隊急行軍的速度的。但這時他們都是靠一股信念支撐着自己,馬能倒下,他們卻不能。
曹智走到曹操停屍的臥房門口時,就瞧見曹昂和自己的兩位夫人,曹昂再不懂事,見到自己的爹爹就連忙要拜下去,張口呼喊。曹智急忙向他擺了擺手,然後向喬霜使了個眼色,又扭頭瞧瞧比曹昂懂事多的曹植,幽幽嘆息一聲,就暗示喬霜和陳玲拉着兩個小孩先退出了臥房。
本來很大的臥房這會兒顯得很小,曹仁、夏侯淵等俱一見曹操的屍體撲上去嚎啕大哭。只有曹智沒鬧出多大動靜的悄悄走到曹丕身邊挨着他身子跪了下去。
曹丕仍然癡癡地拉着曹操已是冰涼僵硬的手掌,只是默默啜泣,看也不看旁邊的人。
曹智看着已整整縮了一圈的曹操屍體,百感交集。轉世來到這個時代,與曹操十幾年的感情一下子浮現在眼前,現在曹操已經故去,悲意很自然地狂衝着曹智的內心。
就這樣沉浸在悽悽慘慘的氣氛中,曹智幾次因爲疲憊和悲意差點暈過去。好在夏侯淵等攙扶着他,並低聲提醒,要勸慰曹丕等人,讓門外的僕役爲曹操淨身更衣,好進行下面的小殮、大殮、奠、殯等程序。
曹智知道曹操這樣停屍已經三日,是不易再拖下去,於是便強忍着悲痛低聲勸慰身旁的曹丕幾句。曹丕聽了仍是一言不發,曹智見他神色恍惚,對別人視若無睹,心想不用點激將法,這小子年紀小,什麼節哀順變的話肯定是聽不進去,不如振奮刺激一下他的精神。
曹智幾次好言相勸無果之下,語氣突然變重道:“你難道要這樣一直陪着你的父親?一代人就像日出和日落,每天太陽總會升起和落下,這就是自然規律。但今天太陽的落下,會伴生着明天新的太陽升起。逝去的永遠是逝去了,你的父親會在天上看着他的繼承人,看他會不會辜負自已的重託。你是大哥的長子,你難道一輩子就像這樣哭哭啼啼的度過嗎?”
曹丕聽了曹智的話,神色動了動,他吸吸鼻子,握緊了曹操的手,稚氣的臉上帶着宣誓般的表情道:“我決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我會象父親一樣,成爲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一個有爲之人”。
曹智看已經引得曹丕講話,知道他被自己激起了好勝之心,於是便轉過身,拍着曹丕的肩膀道:“子桓,你要記住,你不光要做一個有爲之人,將來甚至還要做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俯視衆生之人!”
曹丕對於曹智的話聽着一愣,他雖說只有七、八歲,但比同齡孩子要早熟的多,他隱約感覺自己這個親叔父的話,說的好像有些過了。當他看向另一旁同樣在勸慰的曹仁時,只見曹仁可能也意識到了曹智的話不妥,所以擋着他們的身形,左顧右盼的看這時這件房中可有外人聽到曹智剛纔的話。
現在有資格站或跪在這間房裡的人,也不太有可能不是曹家的至親。
曹智只是太過悲痛之下,爲了刺激曹丕,無心之下才把數十年後,曹丕稱帝一事,隱喻着說了出來。
這時曹仁、夏侯淵等聽了曹智的“重話”,倒是一陣緊張。曹智像個沒事人似的,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有謀逆之嫌的言辭,他拉着曹丕站起身後,就對着門外大喝道:“來人,爲大將軍潔體更衣!”
而一臉幼嫩的曹丕細細體會完曹智剛纔的言辭後,脣邊不由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靈堂搭設在大將軍府的正廳,廳內早已是素幔白幃,香菸繚繞,十分莊重肅穆,中間高高拱奉着曹操的牌位。
州府官員早在曹操病危時就已擬定了曹操病逝後的各項禮儀程序,以備應用,只是沒想到在曹**前,他的規格上升到了國家第一要員大將軍。那原先的這些程序就不能這麼簡單了,先得等皇帝賜下諡號,才能根據皇帝的詔書,把曹操按什麼規格風光大葬。
有傳言說,獻帝都可能親自來奔喪。但曹智心裡很清楚,獻帝不會來。雖說曹**的突然,但從病重到知道他熬不過今年年關,也有一段時日,所以在荀彧出任尚書一職後,就專門爲曹操的身後事擬定了章程,已備應用。
在許都接到曹操的死訊後,荀彧就啓動了這一章程,向皇帝請諡號,頒聖旨等,他都已在運作當中,所以也比曹智等人,晚到一日。
劉協剛在許昌安頓下,一聽曹**了,爲了表示對這位大將軍的尊敬,他倒是有和衆大臣商議,親往鄄城奔喪一事。但沒等衆大臣有人站出來反對,荀彧就上奏了早已擬好的奏章。奏章是曹操的弟弟,大司馬、車騎將軍曹智上奏的,奏章內容是他代表曹操的家人非常感謝獻帝的聖眷,及恩寵,但要帝駕親自爲一位大臣服喪的,事無先例,也對獻帝的龍威有損,所以曹智在奏章中無論如何不同意獻帝親出許昌,去爲他的兄長服喪。
這其實也是以退爲進的一種高調姿態,其實漢獻帝到現在做過違反帝制的事多了,受過的屈辱也何止只是個爲臣子奔喪所能比擬的。但曹智的這種體貼和維護,不但在朝中成爲一時頗有影響的做法,也讓劉協更是信任與他。
於是,爲了報答曹智爲他設身處地的設想,和向天下示意皇恩浩蕩,及曹操應受的恩寵,漢獻帝劉協在建安元年年末,頒詔追認曹操爲“魏公”。
“公”的爵位已經是僅在“王”之下的最大封號,“王”通常都是封給劉姓宗室的,所以獻帝在這次的“諡號”上對於曹家的厚愛可見一般。
曹操的屍體被沐浴更衣後,有一名蒼頭在屋頂拿着曹操的一件上衣連喊三遍他的名字,進行了所謂的招魂,再把那件上衣投下,由曹智接着,並未曹操覆蓋在身上。最後由曹操的長子曹丕爲曹操的口中放下“飯含”“,此事必須由孝子來做,接着便是扶着曹操的靈柩行往靈堂。
曹智等來到靈堂時看到,連把守府門的將士甲冑外都穿了件白衫,便連手中的兵器都裹上了一層白綾,整個將軍府內一切佈置的已是夜霧如紗,府中處處高懸白紙裱糊的燈籠,整個府內外一片愁雲慘霧。
曹智陪着曹丕和其餘曹氏族人披麻戴孝的護送曹操的靈柩到達後,兗州和揚州趕來的各郡各縣的官員們悽悽惶惶地開始踏進前廳,便連許多甚少踏入州府的各級官員的家眷此時也都露面了。
曹操在兗州經營多年,屬下衆多,所以前來弔唁之人排成了長龍。每個人上完香,家屬都要回禮,曹智也不知在這一日磕了多少頭。曹智到後來只能聽見一陣陣呼天搶地的嚎啕,還來不及進入前廳的官員家眷們都聚在門外痛哭。那些平時還能鶯鶯曰曰的妻妾們,這時也不知是家裡的男人出門前關照的,還是怎樣,現在一個個哭的比死了親爹還要慘。
曹智這時也管不了這麼多,人家有這份孝心的,他都感動着呢!
正磕頭磕的有點七葷八素之時,荀彧陪同的宣旨太監終於氣喘吁吁的趕到了。這時所有的弔唁活動都得停下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着皇帝會給曹操這個只做了一天的大將軍什麼死後榮耀。
當聽到賜給曹操“魏公“的諡號後,衆人臉上露出的是羨慕的表情,畢竟這是對於一個異性大臣的最高封賞。在場的很多人死了,連個諡號,朝廷都不會發,但曹操這個諡號給曹氏一族帶來的榮耀,何止只是諡號本身這麼簡單,這無疑預示了曹氏一族成爲漢帝國最高貴、上等的一族。
一套按着《禮記.喪大儀》的程序走下來,已是過去了好幾日。在元旦來臨前兗州牧的繼承者毫無疑問的降落到了曹智身上,其實作爲大司馬,車騎將軍的曹智在兼任兗州牧不太適合,但辭舊迎新,曹操剛死,死之前又有遺命,要曹智接任。曹智也和荀彧等人商議過,一時也難以決定誰來出任兗州牧這個職位,所以暫時曹智先兼任着。至於揚州牧的職位,曹智想也不想就把委任給了來弔唁的鄧艾。曹智一直認爲鄧艾是絕對治理一個州的最佳人選,鄧艾倒是對於曹智的突然決定有些意外,他有信心做好揚州牧的工作,但禰衡怎麼辦?
通過鄧艾同曹智的私下解釋,曹智也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這位跟了多年的嫡系。但要像鄧艾說的他來做揚州治中,由禰衡出任揚州牧,這樣對於跟隨曹智的老部下才是一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