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何容身側的時候,楚雲笙回眸看向何容,但見他眸底一片平靜,依然沒有半點波瀾。
似乎,她從來都沒有將眼前這人看個清楚,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想到此,楚雲笙的掌心緊了緊,越發將那箭頭逼近了楚雲怡的脖頸,看的一旁的唐暮筠眸色一沉。
這時候,他們的步子並沒有半點停頓,不疾不徐的朝前走去。
就在即將要同何容擦肩而過的時候,楚雲笙驀地聽到了一聲輕嘆。
聲音雖小,但那確實是何容所發出來的,而這樣的嘆息聲又恰巧是何容這樣永遠都喜怒不形於色永遠帶着面具僞裝的人不會發出的。
所以楚雲笙才覺得奇怪,但她還沒有轉頭去看,就聽見何容道:“阿笙——”
這兩個字的字音才落,楚雲笙和何容皆是一怔。
上一世,他也曾這般稱呼自己,那時候的語氣繾綣溫柔,他說——阿笙,你額際的那朵凌霄花配你最是恰當,阿笙,以後沒有人再敢傷害你,阿笙……
所有的記憶猶如潮水一般,在何容的這兩個字音落下的一瞬間頃刻間決堤而下。
有多久,沒有聽到他這般叫她了。
楚雲笙想了想,似乎重生之後的這一世即便是何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卻也沒有這樣稱呼過她。
但卻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他喚了出來。
楚雲笙的步子也微微一怔,但並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她也收回了本來要轉過去的腦袋,直視着前方,淡淡道:“趙王恐怕認錯了人,現在你面前的這女子,已經不是你的阿笙了,她已經死了。現在,也只有阿鑠一個人可以這般親暱的喚我,你……呵呵……“
後面的話楚雲笙沒有說,但言外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何容在脫口而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眼看着楚雲笙和蘇景鑠就要從他面前過去的時候,他能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叫出了那兩個對於他來說猶如魔咒般的字眼。
阿笙……
這個字雖然已經在他的腦子裡過過無數遍,但真的到了脣邊,每一次都能被他嚥下,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失態了。
想到此,何容嘴角微微一樣,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來蓋過剛剛自己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尷尬,他看向頭也不回的楚雲笙道:“這稱呼不過是一個代號,只有在乎的人才會多想。”
聞言,楚雲笙眸色一緊,沒有再說什麼,見何容也沒有後話,她直接提起步子攜着蘇景鑠和楚雲怡快步往前走去。
很快便出了院子,一路消失在了何容唐暮筠的視野範圍內。
“就這麼把他們放走了?”
唐暮筠看着默然站立的何容,眉頭都皺在了一起,尤其是一想到之前楚雲笙對楚雲怡的傷害,他更是氣的牙癢癢。
何容的身子未動,他垂了垂眸子,然後再擡眸看向唐暮筠的時候,眸底裡已經一片平靜,無波無瀾,看着唐暮筠這般急躁的勁兒,他笑道:“太子殿下不是說要答應他們的要求,用以保證你的阿婉的安全嗎?”
唐暮筠沒有想到何容這時候還嗆他一句,但顯然這時候也不是同何容鬥嘴的時候,在他看來,抓住那兩個人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楚雲怡的安全,如果真的能保證楚雲怡的安全,就算是放了這兩個人也沒有什麼,但是若是放了他們走之後,這兩人並沒有履行約定而是帶走了楚雲怡甚至加害於楚雲怡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的。
現在他所擔心的就是這後種可能。
“我只是表面上答應啊,你看當時那種情況下,我除了答應還能做什麼,我想着趙王神機妙算又深謀遠慮,定然能有對策的,即便是現在放走了他們,也能在暗處再使出手段來將他們抓住,但我看剛剛那個禁衛軍首領的模樣,似乎就真的這樣安排了?”
雖然是疑問句,但唐暮筠此時看何容的表情幾乎可以肯定他是真的這麼做了。
越想,他的心裡就越急,整個人也猶如落入熱鍋裡的螞蟻,急不可耐。
見狀,何容輕笑道:“剛剛我已經說了,即便此時給他們放了行,相信很快他們也會回過頭來找我的,太子殿下放心就好,至於你的阿婉,以我對楚雲笙的瞭解,即便是她再恨你的阿婉,也不會言而無信。”
聽到這句話,唐暮筠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再仔細一想何容的話,他不由得好奇道:“他們又不是傻子,已經好端端的走了,爲什麼還會回過頭來找你?而你又憑什麼這麼篤定?”
何容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將眸子投向院門的方向,那是剛剛楚雲笙離開的方向。
***
而此時楚雲笙已經跟蘇景鑠攜着楚雲怡施展了輕功飛過了好幾個宮殿。
她之所以叫何容騰出的從剛剛那裡到於秀門的那一路,是因爲這一路必經御花園,而此時衛王和春曉還在御花園。
如果她們安好的話,此時只要她和蘇景鑠抓緊時間,就還來得及救衛王,並攜着他們兩人一起逃出衛王宮。
一路都安安靜靜,並無半點聲音,有了之前被埋伏的教訓,這一次楚雲笙和蘇景鑠格外的警惕。
然而,這一路也確實是沒有半個人。
等到他們一路到了之前跟春曉約定的地方,也沒有一點兒異樣,而楚雲笙他們纔到,就看到春曉從一旁的假山上掠了過來,她身邊還跟着衛王。
此時的衛王面色蒼白如紙,即便是在昏黃的宮燈下,也白的瘮人。
他的眸子倒是比起之前多了幾分靈動,看到楚雲笙等人,他眸子轉了轉,嘴脣微微顫抖,但最終也沒有發出一個音節。
“姑娘!”
春曉幾乎是朝着楚雲笙撲過來,她的眸子裡是掩飾不住的喜出望外。
楚雲笙也立即迎了上去,她一邊走,一邊取出這一路都揣在懷裡的藥材,然後拿出來對春曉搖了搖道:“看!”
聞言,春曉眸子裡的喜色更甚。
在這樣的條件下,自然不可能有現成的藥爐給衛王熬製,楚雲笙將那藥材包裹在從衣襬上扯下來的一塊布上,然後包裹的緊緊的就要用手去捏,一旁的蘇景鑠已經放下了被點了穴道的楚雲怡,並在楚雲笙之前拿過了那藥包,然後拿在了他的手上,用他的力氣加內力揉捏着那藥包。
不過片刻功夫,等到他再攤開那藥包之後,裡面的藥材已經全部成了粉末。
楚雲笙從蘇景鑠的手上接過了那粉末然後走到了衛王面前,擡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要將那藥粉抖進衛王的嘴裡,然而就在楚雲笙一手拿着藥粉,即將要將那藥粉倒進衛王嘴裡的那一剎那,她眼角的餘光驀地瞥到了楚雲怡身上。
在那一剎那,她分明看到了楚雲怡的眸子裡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那笑意太過明顯,讓人不寒而慄。
楚雲笙反應也是極快,她手腕一轉,就將握着的那一包藥粉錯開了衛王的脣畔,那藥粉幾乎是擦着他脣角過去的,因爲轉的突然,還抖落了不少在他的肩膀上。
一旁的春曉和蘇景鑠都沒有想到楚雲笙會在這時候有這舉動,都轉過頭去看向楚雲笙的眸子。
蘇景鑠反應最快,他已經循着楚雲笙的目光看向了眸色暗淡了不少的楚雲怡。
“姑娘?”
春曉不明所以,她上前一步,看向那沾了衛王滿滿一肩頭的藥粉,頗爲心疼道:“怎麼回事?”
楚雲笙搖了搖頭,然後將那剩下的半包藥粉捏在手裡,然後提起步子往楚雲怡身邊走來。
此時楚雲怡的眸子裡的陰狠之色也越發明顯。
在見識了她對王程將軍下的蠱毒之後,楚雲笙就已經不會小瞧面前這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了。
她擡手間解開了楚雲怡的啞穴,並冷冷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很冷,帶着凌厲的殺氣,讓人毫不懷疑但凡楚雲怡有半點隱瞞的話,她就會立即結束了她的性命,甚至會讓她痛不欲生。
而即便是面對如此冰冷的聲音和狠辣的態度,楚雲怡的面上卻並沒有半點的懼意,她挑眉看向楚雲笙道:“什麼怎麼回事,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聞言,楚雲笙擡手就給了楚雲怡一記耳光,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楚雲怡那白皙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了五個手指印。
“楚雲笙你個賤人!”
楚雲怡的臉都被打到偏向了一邊,她的脣角也因爲楚雲笙的這一巴掌而被咬破流出了一絲血跡,然而她的面上依然帶着諷刺的笑意道:“你祈禱最好不要落到我的手上,否則的話,我會十倍百倍的奉還!”
聞言,楚雲笙似是聽到什麼很好笑的事情一般,她翻了一記白眼,然後道:“你說的好像如果我不打你這一巴掌,不折磨一下你,你就不會報復我一樣,自從這一次我碰見你之後,我就知道,你在心裡已經恨極了我,絕對不會放過我,既然這仇家已經結死了,我又怎麼會將你的威脅放在眼裡,說,這藥有什麼問題?”
楚雲笙的話音才落,楚雲怡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她道:“你未免也太過草木皆兵了吧,你自己抓的藥還能有什麼問題,又或者說,我應該告訴你這藥有問題,讓你不餵給你的舅舅,然後看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最後他暴斃身亡?”
說到最後一個詞語的時候楚雲怡的眸子全部都是嘲諷的笑意。
而楚雲笙聽到這裡,只想要直接殺了楚雲怡。
如果說之前她還不能確定衛王中毒的事情跟楚雲怡有什麼牽連的話,那麼楚雲怡剛剛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如果她不是牽涉其中的話,她又怎知道如今的衛王已經危在旦夕,如果她不是牽涉其中的話,她又怎知道如果現在不盡快找到解藥的話,衛王的結局是暴斃而亡?!
“啪!”
楚雲笙擡手對着楚雲怡的面上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已經用了她全部的力氣,帶上了她全部的憤怒和恨意,只打的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疼。
而楚雲怡的那一半張臉也迅速的紅腫了起來。
楚雲笙冷眼看着楚雲怡,咬牙切齒道:“這一切都是你們設計好了的,知道我們會出面救走衛王,也知道我們會查出衛王的毒並去太醫院找解藥,所以,你們一早就在這些解藥裡動了手腳?”
一開始楚雲笙沒有想到這麼多,她也只當是何容他們的動作沒有這麼快,但是在太醫院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禁衛軍的包圍圈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不安,以何容的性子,如果一早算好她要去找解藥,又怎麼會不留後手。
而她沒有想到,竟然差一點將這“解藥”餵給了衛王,若不是在那一剎那她看到了楚雲怡算計得逞的眸子而反應了過來,只怕現在衛王就被她親手喂下的“解藥”而害死!
雖然這都是楚雲笙的猜測,但在她說出這一番猜測的話來之後,楚雲怡的眸子裡果然劃過一絲慌亂,即便是她後來再完美的遮蓋,卻已經被楚雲笙捕捉到了。
果然如此!
楚雲笙心底裡的寒意更甚了幾分,她冷眼看着楚雲怡,然後咬牙切齒道:“既然你堅持說你不知情,這解藥也說沒問題,那你就來嚐嚐這沒有問題的解藥。”
說着,她擡手就要將那“解藥”往楚雲怡的嘴裡喂。
見狀,楚雲怡這纔開始慌了手腳,她眸色一緊,下意識的要咬緊牙關,但在轉念間想到楚雲笙這般狠辣的勁兒,最後她只得看着那已經快要送到她脣畔的藥粉道:“沒錯!這裡是下了毒!”
她的話音落下,楚雲笙這才停下了手,雖然她此刻恨不得將這剩下的半包藥粉都喂進楚雲怡的嘴裡。
而聽到楚雲怡同楚雲笙的這一番話的春曉也已經面如死灰的站在了原地。
“怎麼辦,姑娘,時間來不及了啊!”
她的聲音已經嘶啞,帶着濃濃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