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會兒工夫,她就覺得頭暈目眩,肺腑裡又是翻江倒海難受的緊,藍衣見她難受,也就很體貼的攙扶着她在牀邊坐下便將房門帶上回了自己的房間。
楚雲笙倚靠在木板搭成的牀邊坐了一會兒,這種症狀依然沒有得到絲毫緩解,前前後後也算是坐過不少回船了,每次開頭的不適都讓她備受折磨。
就這樣,她靠着牀邊,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一直到船拔錨出發,那般顛簸才讓她清醒,楚雲笙這才轉身合衣在牀板上躺下,昨夜一夜沒睡,再加上暈船導致的腦袋昏沉沉的,不多會兒她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來來回回反反覆覆都在做着自己已經到達了衛國皇宮看到了小舅舅和姑姑之後的情景,然而每一次自己踏着那上百級石階就要到達他們跟前的時候,那個夢境就會轟然破碎,她被驚醒,然而不多時就會再度睡去,依然是那個夢,而且每一次,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跟他們說上一句話。
這樣的噩夢也不知道持續了多少回,一直到傍晚時分,藍衣來敲門纔將她從這循環無止境的夢境中救回。
“姑娘,吃點東西吧。”
楚雲笙纔打開房門,就見到藍衣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她的手上還帶着飯菜,見到這種情景,還睡的有些迷糊的楚雲笙恍惚間覺得時光突然倒退回去了,她有些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坐上了離開遼國的船隻,還是當初才踏上船老大的船隻前往遼國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這樣,她因爲暈船一直在船艙裡昏睡,而藍衣則貼心的爲她送來了飯菜,畫面跟當初的一模一樣,一點兒都沒變。
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穿上沒有那個容顏傾國傾城的天下第一美玉沉淵,也沒有了當初那個漂亮單純的孩子莫離。
見楚雲笙在發愣,藍衣眨了眨眼睛,擔憂道:“姑娘有什麼心事嗎?”
聞言,楚雲笙這才收回了心神,連忙搖了搖頭並接過了藍衣手上的飯菜端進了房間,雖然依然暈船感覺頭重腳輕的,但是這一天的昏睡下來,身體也已經適應了不少,再加上這一整天都沒有進食,她在夢裡都餓了。
然而,不等她端起碗筷開始吃飯,就聽見房間裡響起了三聲很有節奏的“篤篤篤”敲擊聲。
楚雲笙一開始也沒有在意,只當是隔壁房間或者是頂上甲板上傳來的聲音,但不等她纔將一口飯送進嘴裡,那“篤篤篤”的三聲再度響起。
藍衣在她旁邊坐下,也不解道:“這是什麼聲音?”
楚雲笙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等她再往嘴裡送了一筷子菜之後,她的耳朵也跟着豎了起來,並將自己的六識都放了出去。
篤篤篤。
又是三聲的敲擊聲,而這敲擊聲如此有節奏,也定非偶然。
而且,這一次仔細一聽,楚雲笙纔想起來她的隔壁左邊是船尾右邊是阿呆兄的房間,這兩邊都不可能有聲音發出,而剛剛那聲音卻似是從他們這個房間裡發出來的,不像是從頂端傳下來的!
想到此,楚雲笙立即放下了碗筷站起了身子並快步走到門邊,依靠在門口的木質船壁上側耳傾聽。
就在她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那三聲“篤篤篤”又傳來了兩次。
一直到楚雲笙將耳朵貼在側壁上,都不能確定那聲音到底是哪裡發出來的,她憑着知覺往屋子中間走了兩步,然後蹲下身子。
就在她蹲下身子的一瞬間,那聲音再度響起,而此時,楚雲笙也終於可以確定那聲音就是從下面一層的船艙裡發出來的。
然而,這船板又沒有什麼問題,平白無故的下面怎麼會傳出如此有節奏的敲擊聲,雖然沒有看到下面的情形,但是楚雲笙幾乎可以肯定這是認爲的敲打聲發出來的。
“姑娘,怎麼辦?好像聲音又大了一些。”藍衣也一臉不知所措,那雙大眼睛看着楚雲笙,等着楚雲笙的吩咐。
而楚雲笙這一次是真的猜不到下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但與其在這裡擔心,倒不如走下去問問看,反正從虎子引她們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她們這裡離前面那條通往下層的樓梯口很近。
就在藍衣房間的轉角處。
想到此,楚雲笙站起了身子對藍衣使了一個眼色。
藍衣也是冰雪聰明,只一個眼神就已經知道了楚雲笙想要做什麼。
兩人動作同步的站起了身子並朝着那樓梯口走去。
爲了謹慎起見,兩人的腳步都放的很輕,很輕。
一直到下了樓梯的拐角,都不見有任何聲音發出,然而就在她們的身子轉出拐角能看到下面一層的情景的一刻,楚雲笙聽到了一聲暴喝:“都倒騰什麼呢!你們這些小賤人們,再鬧出點動靜,可就別怪我們將你們丟到大海里餵魚!”
那聲音粗獷的很,而且還帶着一股子狠辣,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楚雲笙和藍衣的動作也因爲這一聲暴喝而停了下來,等到下面再沒有了動靜,楚雲笙才探出頭來,向剛剛那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在下面一層,即她的房間正中的那間屋子門口竟然站着三四個彪形大漢,他們各個都光着膀子,露出健碩的手臂。
結合剛剛他們當中那人的一聲暴喝,楚雲笙初步判斷,他們一定是將什麼人關在了這裡,而那屋子裡的人正企圖在用敲擊天花板的方式來傳遞消息,企圖獲得外界的關注,而那敲擊聲在那人的暴喝聲下也緊跟着停了下來,楚雲笙想,裡面的人對外面看守的這些人的話還是怕的。
然而,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她站直了身子回眸看向藍衣,正打算故作不經意的路過下面一層去打探一下情況,卻聽見他們剛剛下來的樓梯口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聽到那聲音,楚雲笙和藍衣也都下意識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哎呀,原來是兩位公子!”
那人的聲音纔出現在楚雲笙兩人轉下來的轉角,他人已經也走到了楚雲笙的面前。
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幫楚雲笙幾人上船的虎子。
似是對楚雲笙兩人突然出現在這裡有些意外,虎子驚訝道:“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見狀,楚雲笙也自然不能再躲躲藏藏,索性故作輕鬆道:“沒什麼,只是在房間裡待着無聊,想出來到處走走,透透氣,順便也參觀這麼大一艘船的內部打造。”
聞言,虎子上前一步,將楚雲笙拉向了一邊,然後壓低了聲音神情緊張道:“實不相瞞小公子,這底下是去不得的,這裡向來都是被一位爺承包了的,外人是不被允許下來的,所以,你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被他們察覺到了,引火上身。”
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虎子眸子裡的擔憂和緊張並未有半點作假,然而越是這樣,楚雲笙對這船底下一層的好奇和興趣也反倒被勾引了起來,她睜大了眼睛,故作驚訝道:“敢問虎子哥,這地下都住着什麼人吶?剛剛我是在上面樓梯口的時候就聽見底下那個壯漢的罵聲了,因此纔好奇想來一探究竟的,如今聽虎子哥這麼一說,這裡似乎有什麼不能惹的人物?”
“可不是嘛!”
一聽楚雲笙這麼一說,虎子連忙壓低聲音道:“這裡的人咱惹不得,更何況他們老闆跟我們船長還有利益往來,所以更加惹不得,所以,小公子,你們還是趕緊上去吧,畢竟到了這船上,什麼事情也都只能假裝看不見聽不見,否則的話,得罪了我們船長,在這茫茫大海上,纔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說着,他擡手拉了一把楚雲笙,想要將她們推開。
這時候,剛剛發出暴喝的那個人的聲音再度在下面響起,他大聲道:“樓梯口什麼人!”
話音才落,虎子就是一怔,他一邊對楚雲笙使眼色,示意她們趕緊離開,一邊打着哈哈的對那人迴應道:“是我!是我,虎子啊!”
聞言,那人的語氣才稍微緩和了不少,他疑惑道:“那你鬼鬼祟祟的在那裡幹什麼,要下來又不趕緊下來,還在那裡磨蹭?”
他的聲音才落,下面已經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
此時再不能多做停留,在虎子擔憂和焦急的目光下,楚雲笙只得先拉着藍衣閃身掠上了臺階,回到了第二層的樓梯口。
這時候,還能聽見虎子的聲音道:“哎喲!我剛剛在這裡沒注意踩滑了,給腳崴了,我是想問幾位大爺今晚都想吃點什麼,我好回去給廚子們說,等下給你們送來。”
“哦,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切都照老規矩上就行,記得要有酒,哥幾個少不了喝酒。”
“是,是,我這就去。”
虎子的話音才落,藏在二層樓梯口拐角的楚雲笙和藍衣就聽見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自下面的樓梯上傳來,由遠及近。
而緊接着,虎子的身子也終於轉出了轉角,在看到她們兩人探出的好奇的腦袋的時候,虎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快步走上了樓梯並將她們兩人拉回了房間。
一直到回了房間裡,虎子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哎喲,我的天哪,剛剛好險!”
聞言,楚雲笙一邊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一邊故作輕鬆道:“也沒有什麼嘛!不過就是幾個看門的壯漢而已,至於讓你嚇成這樣?”
楚雲笙的話音還沒落,虎子就像是聽了了不得的話似得,即便是在已經關上房門的屋子裡,他還是萬分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纔對楚雲笙做了一個噤聲的收拾並壓低了聲音道:“小公子啊,你們是初來乍到,不懂得這道上的規矩,下面的這些人是我們惹不起的,且不說他們爺的爲人和行事了,就是我們船長,那性格也是出了名的狠辣和刁鑽啊,自我在這船上討生活一來,跟我一樣,被丟下去餵魚的船工至少都有三人了。”
這艘船看建造明顯就是之前遼國官府管制的僅供遼國貴族去五洲大陸的採辦船。
想遼王莫珉那通商互市的的旨意才下達不過幾日,是不可能就已經建成了這麼大的一艘船的,而如今聽這虎子的描述推測,他的這個船長似乎並非是官府中人?
而到底是什麼人能用這官家的船出海,並勾結了像底下船艙裡那個看似有些勢力的人呢?
這些都不是楚雲笙最好奇的,楚雲笙好奇的是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那些被關押在底下屋子裡,被他們稱之爲“小賤人”的人到底又是誰呢?
雖然這些事情跟自己毫無關聯,但是在多多少少接觸到了一點之後,尤其是能感覺到下面房間裡的人是在向她求助之後,楚雲笙就覺得自己不應該置之不理。
她擡手給虎子倒了一杯水,然後眨了眨眼睛,好奇道:“那虎子哥,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呢?爲什麼還要那麼多壯漢在門口守着,那裡面住着的是你口中所說的,他們的爺嗎?”
虎子接過了楚雲笙遞過來的水,喝下一大口之後,纔算是緩解了剛剛的緊張,聽到楚雲笙的話,他連忙搖頭道:“那裡可不是什麼爺,而是……”
說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打斷了接下來的話並放下了茶杯對楚雲笙點了點頭就要轉出房間。
然而,楚雲笙哪裡肯就這麼輕易的放他過去,她連忙抓住了虎子的衣襬,給他又塞了一大錠銀子並勸道:“我們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好奇罷了,你看,虎子哥你都說了這麼多了,偏偏在這節骨眼上還跟我們賣關子,這不是誠心要急死我們這些好奇心重的嘛!”
虎子將楚雲笙隔着袖子塞過來的銀子攥緊在手中,然後再看楚雲笙的面色確實只是好奇,他咬牙嘆了口氣道:“其實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啊,還是不知道的好!我答應了我那兩位老鄉要照顧你們,可不能讓你們在船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