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中帶着浮冰碎雪的涼,帶着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陰冷,就這樣看着楚雲笙,然後道:“只是本王不知道這是楚姑娘故意丟在了那裡呢,還是隻是個巧合,若只是個巧合的話,也未免太過巧了,本王倒希望這只是個巧合。”
果然什麼都逃不過他的這一雙眼睛。
在攙扶着王后走出那間密室的時候,楚雲笙就已經趁着越王啓動機關,在轟隆隆的石門關閉聲音的掩蓋下,撥動了一下頭上的這朵珠花,讓它掉在了地上。
因爲這密道又長又昏暗,而且每一處的燈盞和石壁基本上都是一樣的,在來的時候,她的心思都放在周圍的構造和注意那些機關上了,所以也未曾做標記,若這時不留下點東西在這裡,只怕回頭就算她找到了這個地方,也找不到具體在哪一個燈下的石壁之上。
本以爲她已經做的那般小心翼翼,自是不會驚動的了越王,卻不曾想,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她也不能露出絲毫破綻只能將這出巧合演下去,在面對上越王這般讓人後背發涼的神色的時候,楚雲笙眸底裡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疑惑和不解,並反問道:“難道越王覺得我是故意丟掉這支珠花?可是,我爲什麼要丟掉它呢?”
聞言,越王輕聲一笑,鬆開了緊緊攥着楚雲笙的手,語氣卻是冷冷的道:“誰知道呢!”
他的疑心既然已經起了,一時半會想要完全打消他的疑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沒有回去之前,楚雲笙也並不打算輕舉妄動,她心裡這樣想着,正收回了被那支珠花扎的生疼的手,卻在這時候馬車突然一頓。
只聽見馬車吃痛的一聲長鳴,旋即這馬車就一陣天旋地轉向一邊栽倒了下去。
在馬車內的楚雲笙,王后以及越王都還沒有摸清楚到底是個什麼狀況,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只能在這一陣天旋地轉裡擡手緊緊的攥着身邊能抓住的東西,楚雲笙一隻手抓着馬車邊框,另一隻手想要去拽住在這般天地翻轉劇烈搖晃下猶如一片浮萍一樣毫無自保能力的王后,然而越王卻先楚雲笙一步將他長臂一攬就將王后拖拽在了自己的懷中。
哐!
一聲巨響之後,前一瞬間還在飛快行駛的馬車翻了一個底朝天。
而這時候,雖然反應也算是極快並且用力的抓住了邊框,然而卻依然摔的楚雲笙疼的倒吸涼氣,尤其是她後背肩胛骨上的傷口,此時不需要去查看,她也能感受到一股暖流自那裡流了下來,已經將自己整個後背都侵溼透了。
而王后卻因爲在那般天旋地轉間被反應極快的越王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所以看起來她面色雖然蒼白,眼睛裡帶着驚魂未定,但是卻並沒有大礙。
越王見王后沒有大礙,這才緊了緊眸子,向楚雲笙看過來。
兩人在翻到的馬車裡眸光才一碰撞,只一眼,便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而此時,外面的刀劍相接的聲音已經乒乒乓乓的響了起來。
越王的貼身護衛已經趕到了翻倒的馬車邊上搬開了已經壞掉的車門,並跪在外面彙報道:“稟殿下,我們遇到了黑衣刺客,而且他們人數衆多,剛剛還在這裡設下了陷阱埋伏,我們的馬車……”
不等他說完,一支帶着凌厲殺氣的箭已經從右邊呼嘯而來只一瞬間就刺破了他的頸部,而他還保持着跪在地上想馬車內的越王彙報的姿勢。
見狀,王后被嚇的尖叫了一聲,而越王則連忙擡手抱着她騰身出了已經被摔的不成形的馬車。
楚雲笙緊隨其後,在她鑽出馬車,看到眼前這一幕廝殺的時候,也不由得驚詫不已。
到底是什麼人已經事先得知了越王出宮的消息,並且在這裡準備好了埋伏,只見他們現在所處的這一條僻靜的近乎荒廢的街道上已經擁滿了穿着黑色夜行服並將臉都蒙了個嚴實的刺客,這些人少說也有上百,而且看出手,各個功夫不弱。
越王此次出來不過帶了十多名貼身的護衛,雖然武功高強,但是也肯定抵不過這些人的人海戰術。
一時間,看到這樣的情景,楚雲笙也不由得爲越王捏一把汗。
然而,不等她擔心完越王,她的身後已經嗖嗖嗖的射過來三道帶着凌厲殺氣的跟剛剛那個彙報的侍衛所中的箭羽來自同一個方向的箭。
楚雲笙想也不想就要踮起腳尖轉過身子並施展起輕功避讓,然而這才一動,才意識到後背的傷口被拉扯的生疼,她的動作也慢了一步,所以那一支箭堪堪的擦着她的脖頸不到半寸的距離過去。
這一險,驚的楚雲笙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大意。
本以爲這些人定然是哪位王子的勢力,他們的目標是越王纔是,卻不曾想到,這些人竟然是要趕盡殺絕,就連她這個無辜也不打算放過。
越王單手攬着已經被嚇的說不出話來呆若木雞的王后,另一隻手拔出劍來輕鬆的斬落了另外兩支分別射向他和王后身上的致命位置的箭,然後擡眸看向楚雲笙道:“你護着王后找個機會先離開。”
“可是,你……”
後面擔心的話楚雲笙還沒有說出來,卻見越王已經將王后塞給了楚雲笙,然後擡手從他寬大的袖擺中取出了一個旗花,擡手利落的就放飛了出去,在那旗花發出一聲尖銳詞兒的聲音之後,周圍的那些黑衣人一愣,撲殺向他們這裡的氣勢也越發兇狠了起來。
既然越王已經這麼說,又放出了旗花,楚雲笙相信他也一定是有所準備或者後路,此時再在這裡她們也只是會更危險,也幫不上忙。
更何況,對她的立場來說,現在也是最好的逃離的機會。
想到這裡,楚雲笙咬了咬牙,儘量讓自己忽略到後背上那疼的她直冒冷汗的痛楚,然後手腕一翻轉就滑下了那個一直綁縛在自己手臂內側做防身之用的匕首,然後擡手利落的一劃,就割裂了自己的裙襬,在對面屋頂上的弓箭手再度搭弓上弦的空當,她已經擡手利落的將那割下來的布料打了兩個結用它作爲繩索,將王后的腰和自己的腰綁縛在了一起,然後她才一隻手攬着王后的腰際,一隻手拿着匕首,咬牙用盡了自己此時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輕功掠上了旁邊的屋頂,而這時候,那些黑衣人也分出了一部分撲殺上了屋頂,越王一擡手,就調開了四個分別護衛在他身邊的護衛上了屋頂去掩護楚雲笙和王后。
雖然已經知道他接下來還有準備,然而,在現在這一刻卻是實實在在的生死關頭,面對這麼多殺氣凌然的黑依人,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找援軍,也不是自己先撤,而是先將王后護送離開,但憑這一點,也讓楚雲笙看到了越王對王后的愛護。
有了越王身邊的那四個貼身護衛的幫助,楚雲笙雖然帶着王后拖慢了逃離的速度,卻也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然而,奈何這些黑衣人刺客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他們幾個護衛只擋的了一面,卻顧及不到另外一面,而楚雲笙的身體狀況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隻身一人都很難逃離,更何況還帶着什麼都不會的王后。
就在她在斬落了三四名黑衣人刺客之後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體力不支,快要抵擋不住的時候,卻見到不遠處的屋脊上突然掠過來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那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動如鬼魅,轉眼間就已經避開了層層撲殺的黑衣人落到了楚雲笙面前。
忙於廝殺的楚雲笙在看到那一道身影,旋即聞到那一縷熟悉的清香的時候,突然間鼻尖泛起了一陣酸楚,剛剛還有幾分擔憂和慌亂的心,也因爲這人的出現而瞬間被撫平。
而阿呆兄在看到楚雲笙的時候,眼底裡也劃過一抹緊張之色,旋即他擡手就奪過了身邊一個距離楚雲笙最近的拔劍的黑衣人的劍,然後將那劍拿在了手中,手腕一抖,那劍在他的手中瞬間就似是成了一柄絕世名劍,散發出一片片清冷的月華光芒,在那一道道月華光芒的籠罩下,是圍繞在楚雲笙身邊的那些黑衣人一片片的倒下。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這些人臨死都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跟我。”
在手腕一轉,挽了一個漂亮利落的劍花之後,阿呆擡手就拋了那柄還在滴着血的劍,然後手指一勾,又如之前幾次的那樣,拎小雞一樣的將楚雲笙連帶着跟楚雲笙綁縛在一起的王后一起拎着,然後猶如他來時的那般,迅速的閃身向前面奔去。
見來了幫手,剛剛那四個被越王知會上來幫楚雲笙和王后斷路的護衛也連忙提劍橫亙在了他們離去的路上,而剛剛阿呆的出招太快太狠太過於震撼,以至於在他攻擊範圍外的那些人都看傻了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等他們反應過來之後,阿呆已經帶着楚雲笙和王后揚長而去,而那四個越王的貼身護衛也已經穩穩的堵住了他們去的方向。
再難追到,他們索性將剩下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眼下的焦點——越王之上,所有人的攻擊目標都齊刷刷的對準了場中那個穿着墨色蚩紋的越王身上。
而這些,被阿呆兄平安帶走的楚雲笙自然是不會知道。
她們三人在跑出去了兩條街之後,就已經能看到遼王城最熱鬧的集市了,而纔到那個路口,楚雲笙一眼就看到了那裡停靠着一輛寶藍色的馬車,在馬車的邊上懶洋洋的靠着穿着月白色錦服、胸前的衣襟半敞露出一大片雪色肌膚的玉沉淵。
車伕則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而那車伕楚雲笙有些印象,是右司空府上的。
莫非右司空和玉沉淵已經算到了他們會經過這裡?
然而,他們又是如何會知道會突然冒出來那些黑衣刺客呢?
心下不解,然而楚雲笙卻還是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且溫柔的安慰旁邊已經被驚的渾身冰涼麪色蒼白的王后道:“王后放心,那是右司空的馬車,我們安全了。”
楚雲笙的話音才落,阿呆兄就已經帶着她們兩人在馬車跟前落下了身子。
在看到馬車上的玉沉淵的時候,已經被嚇傻了的王后的眼睛裡已經就蓄滿了淚水,然而真的走到了馬車跟前,近距離的看着玉沉淵的時候,她眼睛裡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又一次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
楚雲笙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正要說話,卻聽玉沉淵皺眉嘲諷道:“不上馬難道還等着刺客來追嗎?”
聞言,王后一怔,但似是旋即就反應過來玉沉淵這句話實際上是在關心她,她立即就止住了淚珠子,連忙從馬車旁邊上去。
然而,就在她才踩着凳子準備上馬車的時候,玉沉淵已經身子一躍,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皺眉看向面色同樣蒼白的楚雲笙道:“可摸清了?”
楚雲笙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
剛剛被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刺客一攪亂,導致她的記憶有些亂,不過只需稍稍冷靜下來,還是能記起一些來的,她點了點頭道:“不是很肯定,但卻只能一試,現在越王脫不了身,是最好的時機,我們去吧。”
聽到這話,才登上馬車的王后一怔,連忙擡起頭來道:“你……你們……這是要……要去救……”
然而,不等她將話說完,玉沉淵已經眉梢一挑,對旁邊恭敬的站着的車伕道:“趕快送王后娘娘去右司空府。”
得了玉沉淵的吩咐,那個車伕也不敢耽擱,連忙身子一躍就跳上了馬車,並在擡手間就揮動了鞭子策馬離去,讓剛剛探出頭來要說話的王后冷不防的被顛的身子一個趔趄就朝着馬車內栽倒了下去。
玉沉淵只當是沒有看見,他轉過眸子看向楚雲笙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