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笙雖然一直都知道王程重情重義,但是在情誼面前,他更看重的是衛國的大局,以及他自身的安危。
所以,上一次在衛軍營帳的時候,楚雲笙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一些關於姑姑的消息最後被他拒絕,且說出那樣一番國不可有二主的言論。
然而,楚雲笙卻沒有想到,王程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開了竅,不但要幫她打探元辰師傅的下落,更是要爲救出姑姑出一份力氣。
所以,楚雲笙才那麼驚訝,她擡眸看向王程道:“其實將軍不必勉強,而且,剛剛我們也都討論了,如今的衛國並無多少可用的武將,一旦有外敵來犯,還要仰仗將軍禦敵,所以現在您和衛王之間千萬不能再生了嫌隙,你幫忙打探元辰先生的事情是小,但若是讓衛王知道了你還參與到其他的事情中去,恐怕情況就並不樂觀了。”
雖然楚雲笙心裡也希望添加這一份助力,然而她卻是明白,如果是姑姑的話,也不希望王程參與到救她的計劃中去,如果她有心,也絕對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而她一路的退讓也只是爲了不給衛國的朝政添麻煩,即便是到了她的生死關頭,她心裡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依然是衛國。
所以,楚雲笙不能接受王程的提議。
聽到楚雲笙的話,王程的眸子裡劃過一絲詫異,但旋即他就釋然了,然後看向楚雲笙的眸子裡越發多幾分欣賞,他道:“姑娘,你越發讓我覺得像公主殿下了,如果公主殿下在的話,一定也會從大局考慮,不會同意我參與其中,但是,越是這樣,我這心裡頭卻越是對她愧疚,想起這樣爲人尊敬的公主殿下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再想想當今的衛王,不免讓人寒心。”
說到最後的時候,王程的言語間已經有了幾分悵然。
不僅僅是他這樣覺得,就連楚雲笙都覺得衛王這一次實在是做的太過,已經不能用過分來形容了。
想到此,楚雲笙垂眸看着面前酒盞中晃悠悠的酒,感嘆道:“衛王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想多加評述,但是公主殿下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都再清楚不過,這些年,若不是公主殿下護着衛王,守護着衛國,如今的衛國還不知道會成爲什麼樣子,我想,就連公主殿下在內應該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衛王終於在大家的期盼中病癒了,然而等待她的卻又是這般難堪的境地,她做夢都不會想到最後毒害她的竟然是這些年她放下所有一心扶持和保護的親弟弟。”
說到後面,楚雲笙的語氣裡除了悵然之外,還多了幾分悲憤。
這樣的人,又怎麼配當姑姑的弟弟,又怎麼配當她的舅舅,如果不是姑姑攔着,楚雲笙真的不敢想自己會對他做出如何報復的事情來。
想到此,她的眸子裡不由得劃過一絲恨意和狠辣。
而這一抹眸色恰巧被王程看見了,他一驚,眸色一寒,連忙看向楚雲笙道:“請恕我直言,姑娘在救出了公主殿下之後,是否仍舊會對衛王有怨懟甚至……”
後面的話王程沒有說,然而在場的楚雲笙和他都已經心知肚明。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搖了搖頭,她嘴角一動,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道:“實不相瞞,如果是我的話,這般欺負了公主殿下,無論是誰,我都要其血債血償,可是,就在我來這裡之前,公主殿下卻告訴我,要我不要怪罪於衛王,而且還要我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要盡我所能的護衛王周全,所以,即便是到了現在,公主殿下依然是不恨衛王的,而我卻也只能將這一股恨意壓回去,然後按照公主殿下所說的做,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日後會對衛王不利,畢竟,爲了公主殿下,我也是要信守承諾的。”
聽到楚雲笙這麼一說,王程的面上才驀地一鬆,他擡手拿起桌子上的另外一個還沒有動過的酒盞,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他那一雙琥珀般的眸子裡似是裝着無限的心事,此時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良久,他才道:“如果姑娘有什麼需要,可以儘管吩咐,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聞言,楚雲笙點了點頭,她動了動身子,往梨花木的椅子後背上靠了靠,換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然後看向王程道:“將軍有這份心意就好。”
說着,她擡眸掃了一眼滿案几的珍饈佳餚,然後伸了一個懶腰道:“看樣子將軍的探子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而我這裡也確實餓了,就先不客氣了。”
話音才落,也不等王程開口才,楚雲笙就將面前案几上的筷子轉了一個方向,用筷子頭夾起了桌子上的菜開始吃起來。
她這時候也確實是餓了,自從昨日開始因爲對衛王都的情形憂心忡忡,所以她都沒有吃什麼飯,今天一早到現在也是滴水未進,本來也沒有什麼食慾的,但是一想到今晚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去做,楚雲笙即便是再沒有胃口,此時也得要強迫自己吃下去,否則晚上哪裡來的精神和體力?
看到她全然不顧自己在場就開始對着桌子上的美食風殘雲卷般的吃了起來,一旁的王程就覺得有些好笑,因爲越發覺得面前的這個陌生的女子很有意思,而且他心裡對楚雲笙的這種熟悉感也越發加深了起來。
等楚雲笙吃的差不多了的時候,王程才道:“姑娘很像我一個救命恩人。”
聞言,已經酒足飯飽的楚雲笙拿起桌子上位客人預留的絲絹一邊將手擦拭乾淨,一邊不經意道:“哦?我像王程將軍的一位故人?”
聲音才落,王程的那一雙清涼的眸子已經對着楚雲笙掃了過來,他點頭道:“實不相瞞,她也曾經是公主殿下身邊的一位親信,姑娘的氣質跟她很像,行事風格也很像,如果不是你們有着完全不一樣的容貌,我只怕都要將你認成她了。”
楚雲笙自然知道他所指,然而,此時認不認的出她來已經不重要了,所以她只附和道:“那我跟她還真有緣分,要是能見上一見可有趣了。”
聞言,王程驚訝道:“我看姑娘在公主殿下身邊的時間應該不短,否則不會連公主殿下的性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既然如此的話,姑娘應該不會不認識元辰先生的關門弟子——雲姑娘。”
在之前,楚雲笙爲了救衛王滅李晟一家的時候,就是以元辰先生的關門弟子的身份出現,而且也說是公主殿下的親信,而且拿着她的印鑑,那時候宮裡宮外的人都叫她雲姑娘,或者直接稱呼姑娘。
而對於王程來說,同樣作爲公主殿下的親信,面前的她應該是認識另外一個親信雲姑娘的。
而此時,楚雲笙若說是不認識,倒有些說不過去了。
想了想,她只得厚着臉皮道:“她我倒是知道一些,不過這些年她一直跟在元辰先生身邊,住在山谷裡避世,所以我們並沒有什麼交情。”
本來這些年元辰師傅都是住在山谷裡的,而且也沒有人知道之前的雲姑娘的來歷和身份,所以只當她是元辰先生的關門弟子,如今說她一直跟着元辰先生住在山谷裡也並沒有什麼錯。
所以,聽到楚雲笙這麼一說,王程倒也沒有多想,他垂眸看着面前的酒盞悵然道:“原來是這樣,可能同樣是公主殿下的親信,得她一手栽培的緣故,所以我才覺得你們的氣質很像。”
而楚雲笙此時卻已經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在多糾結下去,她轉過了頭托腮看向王程道:“這麼說來,王將軍跟她的交情似乎不錯?”
聞言,王程淡然一笑道:“雲姑娘那等的奇女子怎會跟我有什麼交情,當初若非得她相救,我只怕早已經死在了李家的斷頭臺,而我……”
說到這裡,王程頓了頓。
楚雲笙見他面上帶着幾分掙扎和遲疑,本以爲他不會繼續說下去,卻不曾想他嘆了一口氣之後,又道:“而我卻在她被人囚禁的時候,並未對她施以援手,我這算是忘恩負義罷?”
原來讓他耿耿於懷的是當初在衛軍營地的事情,其實楚雲笙根本就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爲後來他放任了孫應文帶着她逃了出來,這些如果沒有他的默許並暗中幫助,只怕她現在還不知道被何容困在了何處。
所以,楚雲笙對他還是感激的。
此時,看到他爲此事糾結而眉頭緊鎖的樣子,倒讓楚雲笙心裡越發過意不去了,她直了直身子,然後擡手拍了拍桌子,將王程的心神拉了回來,然後才道:“王將軍的爲人大家都知道,相信雲姑娘也會體諒王將軍的,而且……我還聽說當初如果不是王將軍,只怕她仍舊陷在趙營,所以,她應該很感激王將軍和孫大人的。”
因爲楚雲笙是公主殿下的親信,所以知道雲姑娘以及上一次在衛營他暗中幫助孫應文放走她的事情王程倒也不意外,只是在提到孫應文的時候,王程的眸子裡又浮現出了一抹擔憂之色。
他道:“應文兄是一個好人,而且我也知道他一心繫着衛國百姓,而且對公主殿下極其忠誠,在之前,被朝臣們排擠和衛王打壓的情況下,我幾次三番都力保他,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他竟然爲了公主殿下鋌而走險去找了宇文昊,其實他不知道,如今的宇文昊再不能同往日相比,現如今,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想要躲過這全城的搜捕豈會是易事?”
在之前孫應文也曾經對楚雲笙提到過王程曾經對他的幫助,所以楚雲笙也根本就不懷疑他們之間的情誼,此時聽到王程對孫應文的擔憂,楚雲笙不由得出聲勸道:“將軍也無需太過憂心,雖然我現在也還沒有孫大人的下落,但是他的身邊還有幾個我們的高手保護,如今沒有消息對於我們來說,也未必就不是好消息,他們一定護送着他在某一處安全的地方暫時躲了起來,不過是因爲全城戒嚴所以暫時聯繫不上罷了。”
聽到楚雲笙這麼一說,王程才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通報聲,正是之前領命而去辦差的幾個王程的親信,在王程傳喚進來之後,他們才走上前來壓低了聲音對王程彙報道:“暫時在皇宮裡並沒有得到關於元辰先生的下落,大理寺也沒有。”
聽到這個消息,楚雲笙只覺得心裡一沉。
王程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層寒霜,他揮退部下讓其繼續去探查,等到所有人都撤了出去之後,他看向楚雲笙道:“姑娘覺得,還有可能在哪裡?”
聞言,楚雲笙搖了搖頭,她還真的想不到衛王會將元辰師傅藏在何處。
此時王程這裡一時半會也沒有消息,而她在這裡也已經耗了不少時間,不知道二元和藍衣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想到此楚雲笙擡眸看向王程道:“還請將軍繼續幫我留意着,如果有消息就請將軍派人送到距離公主府外兩條巷子的橫街最後後一間院落裡,那裡有我的人,而我現在也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辦,時間緊迫不能再耽擱了。”
話音才落,楚雲笙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聽到這句話,王程也不攔着楚雲笙,他也站了起來,本來還打算起身送一下楚雲笙,卻見楚雲笙對他招了招手,然後就如同她來時的那般,一道閃電般的就從窗戶口掠了出去。
等到楚雲笙的身影在屋子裡消失了良久,王程才緩緩的轉回了身子,然後坐回到座位上看到之前楚雲笙坐過的位置,他有些恍惚的喃喃道:“天底下怎麼有氣質神態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而此時,已經掠出了屋子,並翻身上了屋脊的楚雲笙自然是聽不到王程的這一句感嘆,她在躍上了屋脊之後才發現阿呆兄竟然還在原地坐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