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託着下巴,嘟囔着小嘴問道:“郎君要去礦場作甚?”
蕭景泰半倚在軟榻上,眼眸微垂,似在回答晨曦的提問,又似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和調查方向:“柳大鴻的妻子白氏此前留下的口供明顯對其丈夫不利,這個女人非常可疑。當時白氏與柳大鴻一同住在礦場的工地的茅草屋內,前後左右都有其他礦工毗鄰,而且根據案發的時間推斷,柳大鴻走出茅草屋的時間最遲也是申時末。而這個時間段,礦產是仍在作業的,所以柳大鴻離開時,應該不止一個人看見纔對,可當時爲何只錄取了白氏的口供而忽略其他礦工的證供呢?這顯然不符合辦案的程序,這究竟是個調查披漏還是有人刻意爲之?“
晨曦哦了一聲,點點頭道:“這麼說來,白氏的確很可疑呢!”
蕭景泰擡眸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微微一笑。
一路上,二人各坐一隅,各自沉思。
馬車幾乎是跑了大半個高淳縣城才抵達郊區的礦場。
晨曦在車廂內顛得昏昏欲睡,小腦袋一頓一頓的,就像一隻啄米的小雞,可愛極了。
待馬車完全停下來的時候,她才猛地打了個激靈,睜開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懶腰道:“這就到了啊?”
“難道你還睡不夠?”蕭景泰嗤笑一聲說道。
“夠了夠了,剛剛好,郎君沒見我也是剛剛醒麼?這時間真是掐得正好啊!”晨曦笑嘻嘻的說道。
蕭景泰嘴角抽了抽。
真是夠了!
長風拉開車廂的楠木門,將蕭景泰應了下去。晨曦緊隨其後。
她動作輕巧的躍下車轅,環視了周圍一圈。
礦場對她來說不算陌生,她最開始來到大周的時候。還曾竟在煤礦場上幹過呢,一天下來,整個人灰撲撲的,就像是在煤灰裡滾過似的,又累又髒.......
蕭景泰雖然只着常服,可他本身就像是一個發光體,甫一出現。就吸引了周圍礦工們的注意。
礦場上有個小頭目帶着幾分探究走過來,待看到衣着光鮮,霸氣外露的蕭景泰時。神態自覺的恭謹起來,含着淺笑問道:“請問這位郎君有何貴幹?”
長風出示了腰牌,嚴肅道:“這位是刑部侍郎蕭大人,過來了解一下柳大鴻的案子。”
礦場小頭目眉心一跳。緊忙作了一揖。道:“小的是這個礦場的監工,不知道大人想要問些什麼?”
蕭景泰簡單的說了一下覈查柳大鴻案件的目的,問監工道:“當時柳大鴻離開礦場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回大人,小的是今年才提上來當監工的,半年前小的跟柳大鴻正好是分前後屋住着,當時小的跟他一塊兒從礦上下來,他說他要去找衛老爺討要工錢。去的時候,正好是申時末。日頭還未完全落山呢!”監工說道。
“當時他可有跟你說,若是要不到工錢,就要殺了衛永州?”蕭景泰幽深的目光落在監工身上,神色冷峻至極。
他沉着臉的時候,氣場越發強烈逼人,晨曦體內的能量就像熱流一般飛快的旋轉起來,她現在能越發清晰的感受到蕭景泰身上的座標信息了,這足夠說明她受損的能量正在一點一點的恢復正常.......
監工顯然也被這種氣勢所震懾,提起精神仔細回憶着當時的情形,緊接着道:“小的沒有印象大鴻說過這話,他當時其實多半是臨時起意纔去找的衛老爺,後來事情傳到礦上來,小的也嚇了一大跳,萬萬沒有想到大鴻竟然會殺了人!”
蕭景泰的眸光變得冷然起來。
他隨後讓監工喚來幾個當時與柳大鴻毗鄰而居的礦工,一翻詢問之後,他露出淡漠的笑意。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時分,橘紅色的殘陽灑在他修長挺拔的身軀上,映襯得他高冷聖潔有如神祗,而鍍在他側顏上的一層光影,則使得他原本因情緒而冷硬的五官變得清雋柔和許多。
“礦工們的這些證詞比白氏的證供可要有利許多啊,這完全能夠說明柳大鴻不是蓄意殺人,只是爲何當初衙門只採用了白氏的證供而忽略其他人的證詞呢?”蕭景泰啞聲低喃道。
“郎君,這隻怕是有人刻意做了手腳!”長風說道:“對柳大鴻有利的證詞都視而不見,應該是爲了辦成鐵案,立功心切!”
這就是縣令周貴的責任了.......
“先不急着質問周貴!”蕭景泰淡淡說道。
長風點點頭,道了聲是。
晨曦站在邊上抿嘴微笑。
蕭景泰的做法她是認同的。
周貴當高淳縣的縣令有些年頭了,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沒有掌握到有用的證據之前貿然質問他,想必他亦自有一番應付的說法。
誰都不是傻子,纔不會承認那頂貪功瀆職的高帽呢!
蕭景泰站在原地沉吟了一息後,方吩咐長風道:“先回衙門,明日一早,再去會會白氏!”
夜色如暗紗覆蓋大地。
白天的喧囂隨着夜幕的降臨漸次隱去,可夜晚的迷魅癲狂纔將將拉開帷幕。
金陵城內光影霓虹,繁華如織。
坐落在東市內的彩秀坊,更是如同海市蜃樓般奢靡夢幻,彷彿塵世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這裡脂粉飄香,歡聲笑語,紙醉金迷,是大周朝權貴子弟、文人墨客們的溫柔鄉和銷金窟。
而與彩秀坊一牆之隔的容桂街,則是出了名的外室聚集地。
這一帶的房屋幾乎都是富賈外商們租賃來安置外室的地方,有好些都是剛剛從彩秀坊那邊被贖身出來的,所謂的從了良的女子。
因外室的存在並不容於世俗,因而容桂街的房屋無論白天黑夜都是屋門緊閉,日常採買各種食物用具,都是僱傭的婆子去做,因而外室們雖然毗鄰而住,可彼此不相識,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昏暗的光線裡,有一個身形威武而昂長的男子從街頭快步走進來,他身上披着寬大的連帽斗篷,一張臉被帽檐遮掉大半,只露出下顎剛毅而冷峻的線條。
那人快步走到一間房屋前,擡手連敲四下,便有婆子開門,探出頭來。
確認之後,婆子讓身往邊上站,男人迅速的閃身進去。
容桂街的房屋格局不大,一個小天井,左右配備耳房,天井一側有廚房還有雜物間,再進去就是堂屋,左右兩個廂房。
男人進了堂屋後,徑直進入左邊的廂房,揹着手,將房門掩上。
PS:??下午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