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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沁剛剛洗漱完畢,正由着二等丫鬟碧柔伺候梳頭更衣。
“奴婢瞧着姑奶奶今兒個的臉色紅潤了不少,想來是姑老爺給您親手燉的安神湯起了效用。”碧柔輕聲笑道。
蕭沁微笑着望向妝臺上的玻璃鏡,鏡中人面如滿月,珠圓玉潤。
年近四十的蕭沁,臉上的歲月痕跡並不特別的明顯,只是隨着年歲的變化,褪去了年輕時的稚嫩青澀,眼角細細的幾條魚尾紋反倒爲她增添了幾分雍容成熟的韻致。
她伸手撫觸臉頰,頗爲自驕問道:“我睡好了瞧着,也沒比姑老爺大多少歲吧?”
碧柔立馬恭維道:“姑奶奶說哪兒的話,不知道的,只以爲您比姑老爺還要小上好幾歲呢!”
蕭沁臉上笑開了花,這話聽着雖然假,奈何她心裡頭非常受用。
“就你長了張甜如蜜的嘴兒.....”蕭沁含笑輕嗔,就着碧柔的手起身,出了房間往偏廳用早膳。
早膳一貫是弄月在張羅伺候,這會兒她已經指揮着底下幾個小丫頭將菜品布好了。
見姑奶奶進來,弄月忙迎上前去,將幾桌邊的蒲團整理好,伺候蕭沁入座。
“姑老爺呢?”蕭沁問了一句。
沈修和不過是個從五品的鴻臚寺少卿,沒有上朝面聖的資格,自然也無需如蕭景泰那般趕早起榻。不過沈修和向來有晨練的習慣,平素這個時辰,也該回來了的。
弄月正要打發婢子去尋,聞得廊外傳來咯吱咯吱屐履之聲,聽節奏,便知是姑老爺沒錯。
沈修和褪下木屐,腳上只着白色棉襪,寬袍廣袖,款款而入,一派風.流儒雅的氣質。
蕭沁望着他,直至他在几案對面落座才收回視線。
她的丈夫長了一張謫仙般的容貌,讓她既歡喜又擔憂。
七歲的年齡差距,讓蕭沁一度有‘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感慨。
而今攜手相伴十五載過去了,她早已經是盛放後凋零枯萎的花,而沈修和,卻正是如旭日璀璨的大好年華。
不過蕭沁也並非全無自信,她當年敢委身下嫁給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窮酸秀才,就是自恃有個強大的母族,背景夠深夠厚,沈修和只要對她忠誠到底,她也必會盡全力支持他,爲他仕途一道保駕護航。
“夫人今兒個起早了些!”沈修和含笑,爲蕭沁添了一碗紅豆粥。
“是你今日回得晚了。”蕭沁接過丈夫遞過來的匙羹,攪了攪熬得綿軟濃稠的紅豆粥道。
沈修和嗯了聲點點頭,回道:“流了汗,去耳房更衣洗漱後再過來的。”
他說完,也低頭喝了幾口粥,想起適才洗漱時聽到的閒話,問道:“四郎帶了個小娘子回來?這不是玩笑話吧?”
“什麼?”蕭沁正喝着粥,聞聲擡頭,嗆聲問道:“夫君你聽誰說的?泰哥兒昨個兒不是去了陵園祭凌娘子麼?”
沈修和攤了攤手,他那會兒正光着身子坐在浴桶裡,就算他八卦的慾望很強烈,也不能裸.身追出去問吧?
弄月方纔正尋思着一會兒姑奶奶用罷了早膳,再將這事兒稟報上去,不想姑老爺倒提起了這一茬。
“姑奶奶,奴婢也聽說了!”弄月小聲道。
“怎麼回事兒?”蕭沁放下匙羹,接過碧柔遞上來的帕子抹了嘴角。
弄月將適才聽到的話兒講了一遍,見姑老爺一臉興奮,姑奶奶滿是狐疑的神情,慢慢低下頭,補充道:“姑奶奶您要是想了解情況,不如喚了桂嬤嬤前來一問......”
蕭沁太瞭解自個兒的侄子了,這孩子自打凌若珂去了後,便一直封閉着自己,族中比他小好幾的郎君都早早娶妻納妾,兒女成羣了,只有他守着早已經無果的感情孤家寡人的過着,任憑長輩們操心焦慮而不爲所動。
那半夜帶來的小娘子,定不是這些下人們揣測的那種關係......
“也好,弄月你這就去把桂嬤嬤叫過來,我有話問她。”蕭沁吩咐道。
弄月脆生應了聲是,轉身出了偏廳。
......
下了朝,蕭景泰與三兩同僚走出龍乾殿。
其中一身如修竹,容貌朗俊的崔榮紹是清河崔氏嫡系長房次子,與蕭景泰是嫡親的表兄弟,現任戶部門下郎中,官拜五品,現滿朝上下,除卻已經病故的欽天監辰墨,崔榮紹便是最爲年少的官員,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二人含笑朝另外兩名同僚拱手告辭,並肩走往鱗德門。
過了鱗德門,就是通向宮外的朱雀大街,蕭景泰和崔榮紹的車駕,都在外頭候着。
崔榮紹鮮見表兄蕭景泰如此鬱郁神態,只以爲是昨兒個祭拜又觸動心腸所致,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凌娘子也不願看到你這樣。”
蕭景泰回神,淡淡一笑,應道:“我沒事,不是在想這個問題。”
“哦?那又是因何神傷。快說來聽聽,老表幫着你一道解決!”崔榮紹催促道。
“榮紹,你比我先入朝,此前可聽說過辰墨這個人?”蕭景泰澄亮的黑瞳望向崔榮紹。
“辰墨?景泰你問的是已故的欽天監辰大人吧?”崔榮紹見蕭景泰點頭,便道:“一個月前過世了,陛下爲此唏噓神傷,極厲害的一號人物,可惜天妒英才啊......”
蕭景泰跟辰墨不曾接觸過,對他的英年早逝沒有過多的感慨,只淡淡問道:“可聽說他有一個妹妹?”
崔榮紹點頭:“戶籍簿上記錄的關於辰大人的籍貫並不詳盡,但他的確是有一個妹妹,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你若想要了解,可以問問禮部的尚書袁大人,辰大人生前與他關係不錯。”
蕭景泰嗯了一聲,揹着手,默不作聲的上了車。
崔榮紹緊跟着他進入車廂,蕭景泰錯楞問道:“你跟着進來作甚?”
崔榮紹朗朗笑道:“你這樣子我不放心......”
蕭景泰:“......”
“說吧,怎麼無緣無故問起了辰大人?”崔榮紹自顧自的跽坐下來,順手撈起矮几上的茶壺,倒了一杯送到嘴邊小啜。
“昨晚在陵園救了一個病發昏迷的女子,她自稱是辰大人的妹子,我循例調查清楚,僅此而已!”蕭景泰懶懶靠在軟榻靠背上應道。
“你救了人家?還帶回府上?”崔榮紹驚訝道。
蕭景泰冷冷瞪他一眼,解釋道:“她祭拜時病發。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懂的!”
崔榮紹笑笑,嗯了聲道:“我懂,我懂......”
冬陽在外頭請示了郎君的意思後,跳上車轅,駕着馬車在宮門前掉轉馬頭,往興安裡的方向奔跑起來。
“那.....現在人還在你府上?”崔榮紹問道。
“嗯!”蕭景泰閉上眼睛,啞聲道:“但馬上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