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葉敖東與洪明是老同窗的這一層關係,案子被直接呈報給了刑部。
葉敖東一臉着急的向刑部尚書韋鐘磬請求介入調查洪明的遇襲案,韋鐘磬見他手頭負責的案子基本已經完成了,也沒有攔着,大筆一揮,同意了葉敖東的請求。
案子發生在養正女學館,葉敖東心裡擔心的,卻是風毓有沒有因這個案子受到驚嚇,拿了韋鐘磬的批示後,即刻吩咐衛東套了馬車,趕往養正女學館。
由於兇手還未落網,所以鎮子裡出入都設置了路障,葉敖東的馬車剛進鎮子的坊牌,就被喊停。
衛東出示了刑部的腰牌,負責檢查的衙差即刻恭敬的拱手行禮。
“放行吧”衛東揚手說道。
其中一名衙差急忙道是,而另一名卻邁步上前隔着馬車的竹簾對其內的葉敖東稟報道:“葉侍郎,楊大人特命卑職在此等候恭迎,有關案子的事情,楊大人要細細與葉侍郎合議,請葉侍郎隨卑職來”
葉敖東的本意是想先去山上的養正女學館看看風毓,一聽楊縣丞一早就讓人等在這裡要跟他商討案情,心頭不悅,臉色沉了下來,挑簾看了一眼外頭垂頭等待發話的衙差,呵斥的話到了嘴邊後卻變了樣:“案子如何了?”
不管怎麼說,他這次是打着調查洪明遇襲案的名頭過來的,楊縣丞要跟自己商討案情,自己卻爲此發了脾氣,怎麼也說不過去。
然而葉敖東沒有想到的是,這衙差竟然帶給了他一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洪館主早上死了”
洪明死了......
葉敖東大吃一驚,這一死一傷的案件。升級爲兩人死亡的案件了......
“即刻前往縣衙門”葉敖東既然在刑部主動請纓要調查洪明這個案子,現在案件升級,他自個兒也不敢輕忽,放下簾子,命衛東改道。
楊縣丞聽說葉侍郎在前堂,急忙趕來相見,纔剛要行禮問安。葉敖東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直截了當的問道:“洪館主不治而亡?”
楊縣丞也是一臉的無奈,一張老臉皺成了一團,溝壑分明的皺紋深得幾乎能夾死蚊子。
“是。洪館主本來就被兇徒傷了心腑臟器,昨日勉強保住他一命後,洪館主就一直陷入昏迷。後來下官命人去請了金陵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他,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搶救。洪館主雖然醒了過來,可意識還是不大清楚。本官尚未問幾句話,就嚥氣了。”
葉敖東的面色又沉了幾分,挑眉看着楊縣丞,讓他把查到的案件信息反饋給他。
楊縣丞見他如此嚴肅。想要請他去書房稍事歇息的想法也歇了,讓師爺給葉敖東上了茶,這才說道:“洪館主夫婦是在別莊遇襲的。據下官所知,洪館主夫婦平素爲人低調。也沒有發現什麼仇人,兇手是上門捅人的”
“可以排除侵財嗎?”葉敖東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後問道。
“這點下官可以確定,根據洪館主生前留下的筆錄,兇手進門就捅人,而且什麼話都沒有說,捅完人就走”楊縣丞說道。
葉敖東沉吟片刻後點點頭:“手法乾淨利落,動作粗暴簡單,應該是仇殺了”
“是,下官也是這麼認爲”楊縣丞帶着幾分討好的笑意附和道。
“洪館主生前的口供在哪裡?送過來給本官看看”葉敖東吩咐道。
楊縣丞急忙道是,讓師爺去書房把早上給洪明做的筆錄取了送過來。
筆錄採用的對話式的方式,簡明扼要,但該注重的細節,比如洪明回答問題時的語氣和神態,都做了到位的記錄。
葉敖東看着手裡的筆錄,心裡頗爲滿意,挑眉掃了楊縣丞一眼,復又垂眸,認真的看了起來。
洪明說清晨他剛起榻就聽到有人敲門,開了門之後,一個他不認識的,混子模樣的年輕人就進了門,直接持刀捅他。至於那混子的長相如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他穿着褐色的藍色的衣服。
楊縣丞問他是否有什麼仇家,又或者是最近得罪了什麼人,洪明顯得很激動,他說他活了一輩子,沒有樹過一個敵人。
後來再想問他什麼的時候,他忽然間就喘不過來氣兒,死了。
葉敖東看完了筆錄後半晌沒有說話,楊縣丞也是大氣兒也不敢出,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指示,一面又偷偷打量了一番葉敖東的面色態度,畢竟這四者洪明可是他的老同窗,萬一他要以爲這洪明是因爲被他詢供致死的,那他可是百口莫辯,冤死了。
所幸葉敖東是個明理之人,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追着他不放。
“洪館主留下的有關兇手特徵的信息量太少了,這個案子要調查起來,有一定的難度”葉敖東說道。
可不是麼?
楊縣丞立馬擡頭看葉敖東,心道葉侍郎這話說得可真是太貼心了啊
雖然上司這麼說,可當下屬的,接這話茬可不能太隨意了,至少也要表示表示你查案和破案的決心纔是。
“不管再難,下官都會盡心盡力配合葉侍郎的,勢必要將那兇手捉拿歸案”楊縣丞很有水平的回道。
這話他自覺說得有技巧,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將來,這案子要是破了,功勞最大的那個,也是唯自己馬首是瞻的葉敖東的
葉敖東卻沒有心思聽楊縣丞的奉承,從几案邊上站起來,揮手道:“帶路,去案發現場看看”
“是”楊縣丞急忙點頭,領着葉敖東出了衙門,徒步趕往洪明案發時住的房子。
洪明案發時居住的別莊是他前年買下來的一個小農莊,於小鎮而言,地處偏僻。但離山上的養正女學館較近。
小農莊佔地不大,是個三進的架構,前後有圍牆。洪明將農莊東側圍了起來,租賃給了一家兜售米麪糧食的人家。葉敖東環視了一圈才發現,一路走來,這附近農戶所住的土坯房不少,可卻沒有一個做營生的小市集。村民要什麼都要。都要上鎮子才能買到,洪明租賃出去的這個米糧店面,倒是爲遠近村民提供了少許便利。
小農莊除了還在開門做營生的糧食店沒有被白色絨線圍起來意外。其他屬於洪明所有的出入口都有衙門的衙差守着。
楊縣丞直接領着葉敖東挑開白色絨線進了院門。
跟一般的小農莊一樣,進門就是小天井,楊縣丞在一旁說道:“天井也查過了,沒有打鬥痕跡。只堂屋門口以及屋內有血跡。”
葉敖東沉默着不說話,邁步進了堂屋。
堂屋的東北側牆放着一張古色古香的美人榻。邊上的矮几擱着煮茶用的器具,周圍鋪着幾個半舊不新的蒲團。而堂屋的東側是兩間廂房的門,四周牆面有很多殘破掉屑的地方,現場的佈置也讓人感受不到一點兒書香門第的氣息。看着一旁桌几上還攤放着的食物雜物,葉敖東皺了皺眉,這更像個懶漢的巢穴。
房門口的地面上有一灘不小的血泊。美人榻和牆角的夾角處,也有成片的滴落血跡形成的血泊。兩灘血泊之間有密集的滴落狀血跡,一大滴一大滴的,沒有明顯的方向性。
葉敖東走過去,發現美人榻的另一側,靠着廂房門口的位置,有一大灘血泊,血泊還有拖擦的痕跡。
“這裡是洪夫人倒地的位置麼?”葉敖東回頭問楊縣丞道。
楊縣丞也急忙上前,點頭道是。
葉敖東掃了一眼地面,沉聲問道:“怎麼這麼多腳印?”
楊縣丞啊啊了兩聲,轉頭看跟進來的黃捕頭。
黃捕頭急忙上前拱手回道:“回葉侍郎,這些卑職都細細覈查過了,這些腳印除了洪館主的,就是前來搶救的大夫以及衙門的一衆捕快們的,並沒有發現陌生的足跡”
楊縣丞看葉敖東臉色有些難看,不由喝道:“你確定?這不大可能吧?現場有這麼多的血,兇手怎麼可能沒有留下足跡呢?”
不待黃捕頭辯解,葉敖東就點頭說道:“有可能如果兇手動作簡單,捅完人就走,血還沒有來得及在地面堆積,當然就不會留下足跡。”
楊縣丞便道:“葉侍郎言之有理”
葉敖東心裡卻是十分的焦躁,他可沒有心情聽楊縣丞討好的奉承。洪明的口供沒有留下明顯的指控兇手外形相貌的證據,而現場又沒有殘留陌生的足印,這讓這起案件的調查存在非常高的難度。
人海茫茫,從何查起?
“排查鎮上的陌生人口,本官現在去養正女學館,看看能否瞭解到一些對案件有幫助的線索”葉敖東皺着眉頭說道。
楊縣丞啊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他原本是將葉敖東當成了這個案子的主心骨,此前金陵城宋家滅門案的事情他可是聽說過了,趙府尹對宋家滅門一案束手無策,案件調查了半個月多卻是一點進展也沒有,最後向刑部尋求協助,那個刑部鬼見愁蕭侍郎一出手,就從案發現場發現了種種蛛絲馬跡,不到兩三天的功夫,就把案子查明,一切水落石出。
楊縣丞尋思着這葉敖東也是刑部侍郎之一啊,就算是名頭沒有那個鬼見愁響亮,可能混上這侍郎之位,能力應該也是不弱纔是啊,誰曾想,看了案發現場半天,竟是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排查整個鎮子的陌生人口?
這工作量和難度可老大了,繁冗不說,就說排查出來了,下一步該如何辦?難不成一一將人抓回來,刑訊逼供不成?
可人家到底是上級,楊縣丞就是心裡再吐槽,再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再說這案子是在他的管轄地盤發生的,他自己若不能盡心查出來,那事兒可就大了,說不準頭頂這頂烏紗帽,也得不保。
楊縣丞恭恭敬敬的應下來,送葉敖東出莊子。
“屍體檢驗過了嗎?”葉敖東想起了這茬,又停下腳步回頭問楊縣丞。
“額,這個.....葉侍郎,衙門裡是有仵作,只是這幾年來,鎮子太平,衙門的仵作也沒派上過用場,這仵作又恰好前些天回了老家,一時半會兒,下官還.......”
還沒有找仵作過來驗屍的話楊縣丞有些不敢說了。
葉敖東嘴角抽了抽,想要喝罵的話最後也沒有說出口。
這案子看來有些棘手,要是仵作這會兒驗了屍給了屍檢報告,那還得交由他過目分析,要是自己再抓不到重點,耽誤了查案,這個面子往哪兒擱?
想到自己的面子問題,葉敖東態度好了少許,微一沉吟後說道:“金陵城的明仵作聽說是師承金娘子衣鉢的,屍檢技術高超,本官讓人去把他請過來,希望他的屍檢報告,能於本案的勘查,有些幫助”
“如此甚好,還是葉侍郎考慮周全”楊縣丞躬身說道。
葉敖東淡淡的一笑,邁步循着來時的路往回走,衛東也跟了上來,亦步亦趨的隨在他的身側。
“楊大人先去忙公務吧,本官自己上山就好”葉敖東說道。
楊縣丞識趣的道了聲是,目送葉敖東二人走遠後,這才嘆了一口氣,想了想,又轉身回莊子,再看了一遍案發現場的環境。
山上,養正女學館內因爲有一衆先生們的約束,各種各樣的有關於洪明夫婦遇襲的傳言,終於消停了下來。
所有小娘子們都躲在起居小舍內自己看書打發時間,因爲停課又出了這樣的血腥事件,小娘子們人心惶惶,有幾個膽小的,都求到羅先生那兒去了,請求家裡來人,把她們先接回去。
這個請求自然被駁回去了,案子目前正在調查期間,鎮子出入人等都要排查戒嚴,要出去可不容易,至少,風頭火勢的這個當口,羅先生是不敢隨意放人回去的。
眼見着回府無望,其他小娘子們也只好歇了這個念想,乖乖留在小舍內等消息。
黃鶯知道沈如晗的表兄蕭景泰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刑部鬼見愁,她有些興奮的問道:“阿晗,你說咱們館主這個案子,刑部會不會派你表哥來查啊?”
這話問出口後,風毓和張嫣不約而同的望了過去。
沈如晗眼睛也亮亮的,她還真沒有看過四哥查案的樣子呢,若是他接手調查洪館主這個案子,那她們不也有機會可以見識一番?
“這個我不清楚呢,四哥辦案,需得聽從刑部安排”沈如晗說道。
她話音剛落,便聽外頭院舍裡傳來了羅先生的喊話:“風毓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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