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京兆尹衙門。
所有負責追捕行動的捕快們都回來了,而接到消息的蕭景泰也趕回來指揮坐鎮。
此刻天際已經露出了一片灰白,約莫再過兩刻鐘,天就要大亮了。
趙府尹神色焦急的問蕭景泰:“蕭侍郎,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你說這趙儀賓是不是腦子被驢給踢了,怎麼好端端的,他不帶着趙天寶逃了,反而回府把一直力保他到底的嘉儀縣主給當人質擄走了,他這是想幹什麼啊?”
是啊,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也是蕭景泰想知道的事情。
案子進行到這裡,蕭景泰才意識到一個被自己忽略掉的最重要的問題。
辰郎君說過,心理變.態不是一蹴而就,它需要一個刺激的成因和醞釀的過程,不斷的發酵、積累,直到爆發。
他們一直沒有弄清楚造成趙儀賓第二人格的成因究竟是什麼,這是他最大的失誤。
而他這個失誤,是導致今晚這一場行動計劃宣告失敗的直接原因。
蕭景泰對自己的過度自信感到懊惱,抓捕計劃的實施以及路線的安排,他都是根據趙儀賓第二人格的行爲特點推理並且制定好的,簡單粗暴又直接,與他此前的舉動多麼的匹配?
可他自己忘了,第二人格的形成,在很多時候是介於對第一人格的保護。
趙儀賓的第二人格將嘉儀縣主擄走,矛盾衝突的起點,已經非常明顯了。
蕭景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面色冷肅,嗓音低沉:“趙天寶在哪裡?”
“趙天寶?!哦,抓回來了,在大牢!”趙府尹說道。
“帶他過來,本官有話要問他。”蕭景泰吩咐道。
趙府尹擺手讓秦捕頭趕緊去將人帶過來。
不多時,面色灰白,驚惶未定的趙天寶便被帶了進來。
趙天寶是被衙門追捕的捕快發現的。當時他的情緒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兄長趙天佑的驚變以及他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都讓他感到萬分後怕。
那一刻,他才徹底醒悟過來,理解了趙天佑口中‘傻瓜’那兩個嘲諷字眼的真正含義。
是啊。他爲什麼就毫無保留的相信嘉儀縣主的話了呢?
行刑前,若是她沒有履行承諾,用死囚將他偷天換日救出來,那他不是真要白白搭上一條性命麼?
趙天寶腦中倏然間閃現刑場上刀光血影的畫面,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連腿腳都發軟了,捕快們在他耳邊嗡嗡問着什麼,他一句也聽不進去,直到惶亂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後,便被秦捕頭抓到這兒來了。
他擡眼的瞬間,正對上了蕭景泰那雙幽深沉凜的黑瞳,心頭一跳,咚一聲跪倒在他腳下,“蕭侍郎,饒命啊!小的說實話。那些小郎君不是小人擄走,更不是小人所殺,小人是無辜的!”
此時此刻情況危急,蕭景泰沒有心情與趙天寶打太極,他低頭看着趙天寶,沉聲應道:“本官知道,說清楚,爲何你之前要頂罪,是誰授意你如此做?趙天佑爲何將嘉儀縣主擄走,現在人在何處。意欲何爲?”
趙天寶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訝異。
蕭景泰說他知
道,他知道什麼?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殺人兇手麼?那他爲何又要判自己有罪?
趙天寶幼年可是幹盡了坑蒙拐騙的事情,心思最是活泛,三下五除六。立馬就明白過來了。他一陣狂喜,心底那根崩得緊緊的弦,終於放鬆了。
蕭侍郎相信他,相信他是清白的。
這讓他看到了自己的生機。
趙天寶長舒了一口氣後,一股腦兒將知道的事情全都抖露出來。
“是嘉儀縣主,她想讓小人替大哥頂罪。小人開始並不相信大哥會殺人,但縣主說大哥吸食了五石散,迷亂了心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雖然她也不清楚,也不敢相信,但目前所有的證據都對大哥不利,再細查下去,會損害大哥的聲譽。
小人雖然敬重大哥,也感念大哥的救命之恩,可殺人者償命,讓小人豁出去性命替大哥去死,小人又非聖人,自然是做不到的。
可小人沒有想到的是,縣主竟然派人將私宅圍了,小人心愛的女人才剛剛爲小人生下一個兒子,縣主讓人圍了私宅,無非是爲了逼迫小人就範,到了撕破臉皮的地步,誰都不好看,再者嘉儀縣主勢力大背景深,小人自知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在仔細考慮之後,這才主動跟縣主說願意替大哥頂下所有罪名,但縣主需得在行刑前用死囚將小人換出來,小人保證以後帶着家小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再不回來!”
趙府尹脣邊的鬍子抖了抖。
開始還真以爲這趙天寶真是施恩圖報捨命救兄呢,原來這裡面還牽扯如此多的彎彎繞繞,還有這嘉儀縣主,簡直是藐視王法,無法無天了......
蕭景泰的臉色很平靜,只有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看起來甚是嘲諷。
他看着趙天寶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趙天寶就緊接着說道:“大哥將我從牢裡救出去後,原本是帶着小人要趕去運河口岸坐船走的,後來他又臨時改了主意,說要將該死的人一併解決掉,他馱着小人趕回了縣主府,將嘉儀縣主擄走了。後來大哥沒頭沒腦的又將小人丟下,他帶着縣主離開的時候對小人說如果想救嘉儀縣主,就讓你們去永安城樓下等着。”
蕭景泰回頭看了看趙府尹,而趙府尹,也是一臉不解。
趙天佑將嘉儀縣主擄走,還讓他們去永安城樓救她,這是什麼意思?
蕭景泰微一沉吟後對趙府尹道:“事關重大,趙大人親自進宮將事情呈報給陛下吧,本官現在就帶人趕過去永安城門!”
“好!”趙府尹點點頭,不敢再做耽誤,整了整身長堆滿了褶皺的官服後,大步走出了京兆尹衙門。
天色漸漸變得清亮起來,熹微的晨光在東方撕開一道小口,露出雨後特有的純淨而澄澈的湖藍色。
道路兩旁的樹葉溼漉漉的,在淺淺的光亮中閃耀着晶瑩。
坊間的屋頂被昨晚的雨水沖刷一新,顏色看上去格外的鮮明清淨。
永安城門在金陵的西北角,並不屬於繁華喧鬧的區域,但站在城樓之上,卻能與皇宮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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