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在榻上躺了半個時辰後就起來,從隨行攜帶的工具箱裡拿出在現場提取的幾份血液樣本。
在參與洪館主夫婦的屍檢的過程中,晨曦順帶提取了他們夫婦倆的血液,她將所有的樣本在案几上鋪開後,啓動意念系統進行掃描。
讓晨曦感到失望的是,在現場提取到的血液樣本中,除了洪明夫婦二人的血液之外,並沒有掃描到屬於第三者的血源。
難道兇手並不曾在現場留下血跡?
不,這不可能!晨曦立即否定了這一猜測。
從死者屍體上的傷口大小分析,兇手的用的刀具刃口,不超過三公分。而大周這種尺寸的刀具,的的確確是沒有護手的,兇手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捅人,不可能不劃傷自己的手......
晨曦在想,是不是應該再去一次現場,擴大血液樣本提取的範圍呢?
就在晨曦出神的當口,門扉被敲響了。
“晨曦......”蕭景泰低沉磁性的嗓音從外面傳來:“你醒了麼?”
晨曦輕笑一聲,自己要是沒醒,只怕也要被他的敲門聲吵醒了。
“醒了!”她一面應道,一面起身走出去,將門打開。
外面,天色已經暗淡下來,蕭景泰長身玉立在房門外的身形就像是一棵枯直的樹。他提着一個漆質的食盒往前走了一步,擡起一隻手,輕輕颳了刮晨曦的鼻子,低頭看她問道:“餓了吧?”
晨曦的臉離他的交領儒服很近,能聞到他身上專屬的淡淡而清冷的氣息。
她下意識的想往後一退,手臂卻被他的大手拉住。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這是冬陽在鎮上的一家酒樓買回來的,聽說味道還不錯,快來嚐嚐!”蕭景泰說道,神色自然拉着晨曦的手進房。
晨曦抿了抿脣,擠出一絲笑,幫着他將飯菜從食盒裡取出來,一一擺在房內的圓形矮桌上。
自從晨曦與蕭景泰有過親吻的親密行爲後。她好似對他的唾液有了免疫。不會再像第一次那般渾身無力低燒難受,這是晨曦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個問題。
後來,她將一切歸之爲蕭景泰體內植入的那枚屬於雙子星所有的納米系統的緣故。
而在那之後。晨曦與蕭景泰同桌用膳的時候,便沒有再矯情地將所有食物分開。當然,若有其他人共膳的情況下,晨曦還是會加多一層保險。保護自己的。
兩個人用飯,如同往昔那般食不言。但蕭景泰會時不時的往晨曦碗裡夾菜,並囑咐她要多吃點。
飯後,晨曦將碗盞收拾好放進了食盒裡,蕭景泰喊了冬陽進來撤下去。這纔看着晨曦問道:“你下午沒有好好休息麼?都在忙血液樣本比對的事情?”
晨曦掃了放在案几上的帕子一眼,心想蕭景泰只怕是在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可他知道自己吃飯時不喜歡說話。才忍到現在發問。
晨曦的眼眸彎了彎,點點笑意從眸底流瀉出來。搖頭道:“我可不會委屈自己,也沒有郎君你想象中那麼偉大哦,該休息的時間,我還是會好好休息的,不必擔心!只不過剛剛進行的血液比對結果,除了洪館主夫婦的以外,並沒有發現第三者的血液痕跡。”
“哦?”蕭景泰應了一聲,卻沒有晨曦想象中的失望,他看着晨曦的眼睛裡有淺淺的波光,安慰道:“沒關係,可能是兇手殘留在現場的血滴太小了,咱們沒有提取到罷了。這個先不急,倒是我在休息的時候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是什麼?”晨曦歪着腦袋問道。
“我覺得兇手用的刀,應該是彈簧刀。”蕭景泰道。
“彈簧刀?”晨曦眨了眨眼,說道:“三公分寬,十公分長的單刃刀具何其多,郎君爲何如此肯定兇手使用的是彈簧刀呢?”
“你個小迷糊蛋!”蕭景泰伸手揉了揉晨曦的腦袋,朗聲笑道:“這可是有依據的判斷!”
晨曦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
你纔是迷糊蛋呢......
“首先,兇手攜帶的刀具必須便於隱藏,不然,洪明絕對不會讓他進屋。現在是夏天,衣裳單薄,兇手不可能將一把十公分長的刀子放在胸口處,這很危險,不僅形狀容易暴露,還有可能傷到自己。其次,這把刀從摺疊狀態到伸直的速度一定要快,洪館主的手臂上沒有抵抗傷痕,說明兇手出刀時是出其不意的。從掏刀、把刀刃伸直這個過程都必須在洪明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進行,一般的刀具是很難完成的。”
晨曦默默的聽着,一面點着頭,一面爲他倒了一杯新鮮出爐的熱茶。
蕭景泰端起茶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緊接着說道:“不知道你可有注意到一個細節,明仵作的屍檢報告中指明,洪明身上的六處傷口,方向都是上銳下鈍,這說明兇手的用刀手法是刀刃朝上的。這不大符合一般人的用刀手法,但如果是彈簧刀,刀刃從刀柄裡彈出後,則需要用大拇指來按住按鈕,所以他的握刀手法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有道理,郎君真聰明!”晨曦笑眯眯的看着他稱讚道。
被心愛的女人稱讚,蕭景泰大男子的尊嚴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臉上的洋洋自得的笑意又深邃了幾分。
晨曦切了聲,心道給你幾分顏色,就開起了染坊......
“既然兇手的握刀手法是刀刃向上,兇手又有可能受傷,那麼他受傷的位置應該就是虎口,而且虎口位置的血管豐富,一旦受傷,必定有較多的出血量,兇手的血,一定會殘留在現場。”蕭景泰補充道。
晨曦認同的應了聲是。想了想又說道:“在現場沒能提取到兇手的血跡,我想去現場之外看看能否找到蛛絲馬跡,畢竟兇手殺了人之後肯定是要逃離現場的,所以,在現場外,仔細勘查的話,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眼下天色已晚。不急於一時。明日我再陪你去一次現場!”蕭景泰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宛若泉水流瀉。
晨曦點點頭,笑着道好。
案子的事情先擱置在一旁。蕭景泰目不轉睛的盯着晨曦看,空氣倏然飄起了一股曖.昧的味道。
晨曦有些窘迫的錯開他的注視,心裡突突的跳着,一直在糾結說與不說的問題。
“晨曦......”蕭景泰喊道。
晨曦嗯了一聲。方要問他有什麼事的時候,冬陽來救場了。
當然。對於晨曦而言是救場,對於蕭景泰而言,這小子就是來搗亂的。
聽到冬陽的聲音後,蕭某人的臉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黑沉了下來。看得晨曦差點兒沒有憋住笑,用同情的目光掃了冬陽一眼,替蕭景泰問道:“有什麼事情找郎君麼?”
冬陽委屈的道了聲是。對蕭景泰稟報道:“惠安翁主來了!”
惠安翁主?
“她怎麼來了?”蕭景泰皺眉道。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一道清亮爽朗的女聲從遠處傳來。
晨曦雖然不曾見過這個惠安翁主,可關於此人的風評和讚譽。倒是如雷貫耳。
蕭景泰和晨曦同時從席上起身,方整容完畢,惠安翁主便邁步走了進來。
燈光下的女子,眉目英氣相貌清麗,身形修長高挑,比晨曦還要高半個頭,三千青絲挽成一條馬尾垂在腦後,衣着利落清爽。
“見過惠安翁主!”蕭景泰和晨曦拱手施禮。
“行了行了,不必多禮!”惠安翁主笑着擺了擺手,含笑的目光落在晨曦身上,隨後挑眉跟蕭景泰擠擠眼,那表情似乎在問:你家美嬌娘啊?
蕭景泰露出一個淺淺的、倨傲的笑容,變相肯定了惠安翁主的疑問:嗯,我家美嬌娘!
“陛下不是正爲了翁主你選婿招親比武着麼?你這個主角怎麼一聲不響就走了呢?”蕭景泰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一聲不響就走的?”惠安翁主身爲一軍副帥,早已經習慣了隨遇而安,她自顧自的在矮桌邊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潤潤嗓子後,纔開口續道:“比武招親是陛下安排的,我只能恭敬從命,方不辜負陛下厚愛。反正結果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是誰輸誰贏,又有何妨?”
蕭景泰拉着晨曦在矮桌邊坐下,適當的當起了一個聽衆,讓惠安翁主倒倒苦水。
“這次我要出來周邊散心,陛下是知道的。”惠安翁主拿着茶杯晃了晃說道。
“那翁主可真有意思,散心散到這偏遠的小鎮來了!”蕭景泰失笑道。
惠安翁主纔不理會他的調侃,仰頭道:“本翁主是專程來看你的啊!”
晨曦心頭因她的話不由一頓,微微眯起眸子,不留痕跡的在蕭景泰和惠安翁主之間來回流轉。
蕭景泰卻是知道她這話裡明顯有着調笑的意味,不以爲然的應道:“那在下可要謝過翁主關心了。”
“不必客氣。在南境的時候就聽說刑部鬼見愁的鼎鼎大名,恰好這兒不是出了個人命案子麼?本翁主閒來無事,便過來看看,權當向蕭侍郎學習了!”惠安翁主微笑着說道。
“在下不敢當!”蕭景泰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說道。
“你可別以爲我這是恭維你,案子的事情我的確不懂,再有,這些天也在金陵城內聽說過蕭大侍郎處理過的幾個轟動一時的大案,這不是聽說你接手了這個案子的調查麼,耳聞不如面見,所以過來見識見識!”惠安翁主說道。
蕭景泰和晨曦相視了一眼,一時間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們該怎麼查案就怎麼查案,無須顧慮我!”惠安翁主見狀補充了一句。
蕭景泰笑着點點頭,心裡卻明白,惠安翁主這是躲着金陵城內兩方勢力的纏擾,纔不得以躲出來的。
二人面上都沒有說破,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了起來,晨曦不明情況,只能乾坐着。
這裡是她的廂房,就算她有心要將空間留給二人,也沒地方呆去,只能硬着頭皮陪同。
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惠安翁主纔想起來一事兒,將一封紅色封皮的摺子遞給蕭景泰,說道:“這是韋大人給葉侍郎的詔令,他不知道從哪兒收到風聲,聽說我要來這邊,讓我一塊兒帶來了。”
蕭景泰接過來,打開一看,明瞭的點點頭。
“好,一會兒我讓冬陽給他送過去!”
惠安翁主見天色不早了,也不好再在人家小娘子的廂房裡逗留,斂衽起身,笑着對晨曦和蕭景泰說道:“楊縣丞也給我準備了廂房,你們查了一天案,也早些歇息吧。”
晨曦友好的對惠安翁主笑了笑,說道:“我送翁主吧!”
“我送就行!”蕭景泰拉住晨曦的手臂說道。
“都不必送了,就在同個後衙裡住着,還能怕我丟了不成?”惠安翁主笑道,擺手徑直出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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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葉敖東就看到了刑部下發給他的詔令,一張臉瞬間黑沉下來。
他下意識的看了蕭景泰一眼,滿心都在懷疑這事兒是蕭景泰在背後黑他的結果。
這案子本來就是他在調查的,蕭景泰來這出,明顯就是爲了爭功......
本來昨日他去了養正女學館,從羅先生口中打探了以及平素與洪明有往來的學生名單,打算今日開始從她們身上下手,排查案子的疑兇,出了這一事兒之後,葉敖東卻將打聽到的信息昧了下來。
雖然知道蕭景泰也會派人去調查,知道這些名單也是早晚的事情,可葉敖東就是不想這麼白白便宜他。
他嘴脣哆嗦了幾下,似乎想要問些什麼,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一聲不吭的拿着詔令回了廂房。
惠安翁主嘴上雖說是來看蕭景泰查案的,可一大早,就帶着婢女和隨從爬山看日出去了,蕭景泰從後衙出來的時候,楊縣丞就急忙忙的把這事兒稟報給他,一面心頭顫顫地尋思着是不是翁主對衙門準備的早膳不滿意,竟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蕭景泰卻不以爲意,葉敖東和惠安翁主都是成年人,用不着他擔心。
草草用過了早膳後,他讓黃捕頭去養正女學管打探平素與洪明有私下往來的學生家屬名單,便與晨曦一道出發,再一次趕往案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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