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泰轉過身來看着她。
他揹着光,面容籠在光暈裡,看不清晰,只一雙瞳仁熠熠閃亮,如同璀璨的明星。
“沒錯!”他說道。
秦捕頭並不清楚晨曦手中握有趙儀賓唾液分泌物的比對結果,他對晨曦的話感到疑惑。
晨曦上前一步,問秦捕頭道:“趙天寶是個怎樣的人?”
秦捕頭一頓,想了想回道:“紈絝子弟!在金陵的名聲並不好,也正因爲如此,此番若是他死扛到底,認下了所有罪過,百姓們也並不會對此結果產生質疑,畢竟趙天寶的品行擺在那兒,他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也並非全無可能。”
“哦,這樣的人啊,多半貪生怕死。”晨曦在堂屋裡來回踱步,似想到什麼,回頭對蕭景泰道:“郎君你可以派人查一查他,說不定他做了什麼事情被嘉儀縣主抓住了把柄,是而不得不豁出性命,幫兄長扛下罪名。”
蕭景泰自然也想到了,他悶悶的嗯了一聲。
“只要咱們幫趙天寶解決了這個他不得不以死償還的難題,那麼婢子相信,他反水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大的。”晨曦眨了眨眼,笑嘻嘻道:“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秦捕頭抿嘴笑了。
本來是緊張嚴肅的氣氛,卻被眼前這小姑娘三言兩語的調和了,變得輕鬆起來。
“晨曦姑娘的分析真是令某茅塞頓開,佩服佩服!”秦捕頭十分客氣的說道。
晨曦眉眼彎彎,嘻嘻一笑,學着他拱了拱手,謙虛道:“過獎過獎!”
蕭景泰因餘氏的案子,對刑部的處置態度有些心灰意冷。此刻他的心情沒有秦捕頭和晨曦那麼樂觀,晨曦的分析是有道理,但嘉儀縣主能做出這樣的反應,能讓趙天寶心甘情願代趙儀賓去死,必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晨曦所說的唾液分泌物比對證據。他相信,但並不代表整個刑部相信。畢竟從大周立朝以來,就從未有過這樣相似的案例存在,他們對於不熟悉的鑑定技術。完全有權利否定,甚至是反過頭來反咬你一口,狀告你捏造證據,誹謗污衊......
除非是趙儀賓在人前親口承認,否則。他們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趙天寶的調查,本官會命人暗中進行。”蕭景泰收回神思,擡眸看着秦捕頭,吩咐道:“將趙天寶和趙儀賓分開監禁,防止二人私下串供!”
“是!”秦捕頭點頭道:“趙天寶前腳剛來投案,嘉儀縣主後腳就來衙門,說要再見一次趙儀賓,只不過趙大人藉口蕭侍郎您有命,在開審之前。嚴禁任何人探視,將嘉儀縣主擋了回去!”
秦捕頭說完,擡頭偷偷覷了蕭景泰一眼,觀察他的臉色。
畢竟趙府尹是打了他的名號,將跋扈的嘉儀縣主給堵了回去的。
蕭景泰插手此案的調查,從縣主府將趙儀賓抓捕入獄,又阻擋他們夫妻會面,這新仇舊恨糾結在一起,她哪能對蕭景泰善罷甘休?
雖然說趙府尹如此說也是出自無奈,可無形中。也給蕭景泰拉昇了仇恨值啊......
晨曦聞言也望着他。
燈光下的他,面無表情,只一雙清雋桀驁的眼,透着凌厲的寒光。
他脣角微調。慢悠悠道:“趙府尹做得好!”
做得好......
秦捕頭有些心虛的低頭。
“沒有給他們機會串供,這很好!”蕭景泰微笑道。
“如此,那某就先回去了,趙大人明日會在衙門等蕭侍郎您一起進行初審!”秦捕頭說道。
“好!”蕭景泰頷首,揚起手,對冬陽吩咐道:“送秦捕頭出去!”
冬陽會意。上前帶路。
秦捕頭拱手回禮,“某告退!”
待秦捕頭走後,晨曦這才問蕭景泰:“郎君,咱們今晚還去府衙大牢麼?”
“去!”他說完,揹着手,邁長腿走了出去。
晨曦急忙跟上。
二人在內門道上了馬車,前往府衙大牢。
府衙大牢與京兆尹衙門相隔兩條大街,但地理位置相對比較偏僻。
街上已經宵禁,處處冷清,不見人煙。
冬陽將馬車停靠在大牢入口,跳下車,挑開竹簾,道:“郎君,到了!”
蕭景泰嗯了一聲,躬身出了車廂。
晨曦穿着窄袖圓領胡服,盤着男兒髻,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看上去,還真像個小跟班。
守着大牢的獄卒都認識蕭景泰,簡單的見禮之後,便打開牢門入口,將人放了進去。
一名獄卒在前頭引路,一面道:“趙大人下晌將趙儀賓安排在東面的地牢裡。”
“哦?”蕭景泰有些疑惑,問道:“怎麼想起給他換牢房?”
“下晌的時候,趙儀賓不大好,所以......”獄卒磕磕巴巴的說着。
“是五石散的毒癮發作了吧?”晨曦忽然插嘴問道。
獄卒面露訝然,旋即點頭道是。
蕭景泰抿嘴沉默,直到來到趙儀賓的牢房門前。
看着披頭散髮、蓬頭垢面,側身躺在地上不斷抽搐的人,他俊眉緊蹙。
“吃了五石散毒癮發作,就是這個樣子啊?”晨曦有些好奇,扒拉着牢房的欄杆,往裡頭看。
“他好似很痛苦,有什麼辦法幫他麼?這麼抽下去,會不會死?”晨曦回頭問獄卒。
獄卒搖頭。
誰知道呢?
他們有請示過趙府尹,但目前,誰都不敢輕易給趙儀賓施針用藥,萬一出了事情,誰負責?
他想不明白,這些名門權貴,爲何要吸食這些東西,殘害身體不說,發作起來這麼要命,真是上天入地,求救無門,太痛苦了。
蕭景泰往前走了一步,喚道:“趙儀賓!”
趙儀賓還在不斷抽搐着,沒有應答。
晨曦就在想,他這副模樣,這麼痛苦,第二人格是不是會出現,幫他一起承擔呢?
她到現在還有些不明白雙重人格的替換是怎樣產生的。
“趙儀賓,那些孩子,是你殺的對嗎?”蕭景泰問道。
趙儀賓沒有回答,身子依然抽搐,喘着粗氣。
“不是你殺的,那是你弟弟趙天寶乾的麼?”蕭景泰又問了一句。
趙儀賓身子頓了一下,被墨發掩埋的臉慢慢轉了過來,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看着蕭景泰。
“不是!”他忽然說道。
“他承認了,他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蕭景泰說道。
“不是!”趙儀賓試圖控制身體的抽搐,他想做起來,可是半點兒力氣也沒有,這具身體,彷彿也不受他所控制。
“本官當然知道不是,殺人的是你,他爲了救你,替你扛罪!”蕭景泰似笑非笑道。
“我沒殺人,我沒殺人,天寶也沒有,不是他!”趙儀賓掙扎要起身,帶着鐐銬的手,胡亂抓着,昏昏的光影將之投射在灰白的牆壁上,好似鬼魅在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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