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在架子上的監控攝像頭被迎面打來的拖鞋引得一震,有些搖搖欲墜。
陸森毅仰着頭,直到看着那拖鞋落地之後,纔有些驚訝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很是讚歎,“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景小姐你原來敢拔老虎鬚,小心那個冰山等會拿你興師問罪。”
末了,他卻又爽朗地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繼續說道,“不過不用怕,我們是共犯嘛,到時候那個冰山怪罪下來,我幫你擔着點就是了。”
景黎知道他認識殷冷已久,絕對要比自己還要了解殷冷的個性,此時也並非是真的氣惱,只不過是爲了帶自己排泄剛纔受的悶氣。
一時間心思通透。她沒有點破他的意圖,只朝他感激地一笑,表示自己明白,也索性大起玩心,繼續開始瞄準。
隨着最後一隻拖鞋的精準擊中,那角落裡討嫌的監控攝像頭終於轟然落地,摔碎得四分五裂,同時也觸動了報警器。
報警器很是給面子地直接長一聲短一聲地鳴叫了起來,尖利的聲響幾乎快要穿破人的耳膜。
景黎連忙呲牙咧嘴地捂住了耳朵,又覺得心中一片暢快,剛纔在程曄鋒和齊語薇身上積蓄的鬱氣消散了一乾二淨,只向旁邊的陸森毅調皮地聳了聳肩,表示感謝。
明白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意圖,陸森毅撲哧一笑,同樣也學着她的動作飛快地聳了聳肩,隨意地拍拍手上的塵灰,正欲說些什麼,卻敏銳地聽聞從宅院外趕來的保全腳步聲越發鮮明。
他撇過頭來,朝景黎調皮地擠了擠眼睛,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做了壞事般,趁機拉過還在原地欣賞着破碎的攝像頭的景黎,急急忙忙向樓上奔去,“我們快走,別讓他們發現!”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他帶着一路跑去,好一陣子,才終於停在了殷冷的書房門外。
知道進去後便進入了殷冷的視線範圍內,陸森毅這才連忙放開了她的手,向同樣跑得氣喘吁吁的景黎挑了挑眉,“進去吧。”末了,又強調道,“你可別跟那個人說我拉了你的手。”
憑那個人的佔有慾,估計會把自己真調到非洲分部去。
想到這裡,陸森毅就禁不住滿身冷汗。
懷揣着幾分臨赴刑場的情緒,她忐忑不安叩了叩門,卻輕微得如蚊子叫一般,拳頭幾乎是在碰觸到門板的一瞬間,又馬上收了回去。
陸森毅轉眼間恰好瞥到她面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想笑,隨口已然調侃道,“這副表情,弄得好像裡頭關着會吃人的東西一樣。”
頓了頓,他想了一會,又一臉理所當然地補充道,“不過裡頭的人物確實比那些會吃人的東西要可怕多了。”
明顯是信了他的話,景黎哭喪着一張小臉,“我可以不進去嗎?”
陸森毅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裡頭已然傳來一句聲色沉穩的“進來。”
景黎被那門板裡突然傳出的聲響驚了一跳:這個男人
的耳朵這時候怎麼這麼靈!
她平復了一口氣,終於推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僅僅是她方纔下樓吃飯的這一點時間,他卻又是在看公司的文件,神情很是專注,若不是剛纔還應了聲,她幾乎要覺得他根本不關注外界的事情。
一邊在心中胡思亂想着,她又看向他手上的文件。
此前早有聽說過他工作狂的名頭,交易金額多多少少全都堅持親自過目,好似從來不會膩一般。無論什麼時候,都看他在處理公司事務。
這樣人,能夠做到現在的地位,也不稀奇吧?
聽到她推門的動靜,他終於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擡起頭來,隨口問了一句,“剛纔樓下發生了什麼,那麼大動靜?”
一邊說着,殷冷又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一般,低眉掃了一眼光腳踩在木質地板上兩人,不明意味地挑了挑墨黑的眉。
想到他們剛一起砸了他家的攝像頭,剛纔還沒什麼好怕的,現在被他的目光一盯,景黎不禁有些心虛地靠邊站了一些,假裝在看窗外,卻只能看到一片厚厚的遮光窗簾。
見誰也沒有先開口,她在原地彆扭了一會,這才探頭小心翼翼問道,“那……我先下去吧?”
見得殷冷點了點頭,她這才心中一舒,直接忽略了陸森毅在一邊“你不厚道”的着急眼神,慌不迭地已經噔噔噔下了樓去。
殷冷看着那個慌亂的背影,禁不住勾起了脣角。
桌上的菜依舊那般豐富,景黎一連夾了幾筷子,這才平息了不安砰跳的心。
好半天,她才滿足地擦乾淨了油膩膩的嘴,看了看原先應爲殷冷的位置,卻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眉眼微微一沉。
殷冷……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怎麼這麼大一個人了,還這樣不懂事。
沒有再過多猶豫,她馬上站起身來,認真收拾了幾樣菜,小心翼翼地端着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
“進來。”
正在書房裡埋頭處理文件的殷冷從繁忙的工作中擡起頭來,以爲是剛走的陸森毅去而復返,卻看見景黎手上端着一個巨大的銅製雕花托盤推門進來,不禁皺了皺眉頭,不明白她是要幹什麼。
正思量着,眼前的景黎已經在他面前站定了身子,一雙黑亮的眼睛如同琉璃一般通透,此刻正毫不避諱地打量着他,似乎想看出什麼端倪來。
他身上那燙得筆挺的商務白襯衫此刻扯開了幾個釦子,半遮半掩地露出筆直的鎖骨。
高挺的鼻樑上架着的無框眼鏡恰到好處地掩下了幾分威壓懾人的氣勢,反而增添了幾分儒雅的氣質。
書房內暖黃的燈光在他側臉的輪廓上鍍上一層不真實的光影,而他整個人也如同隨時要融在這耀眼的點點光斑裡一樣。
看起來,似乎與平日裡無異。
然而待景黎仔細觀察,纔會發現他面色有些不正常的
蒼白,一雙英武的墨眉也時不時微微蹙起,恍若在強行忍耐着些什麼。如果仔細些看去,還能察覺到他額頭上細密的冷汗。眼見得他右手還在翻閱文件,左手卻似是不經意一般緊握成拳,虛虛地抵在了胃部,在看到她進來以後,又往書桌底下藏了一些,似乎並不想要讓她知道。
果然。她咬牙切齒,一邊將手中的托盤重重地擱置在了他的面前,雖然看起來聲勢浩大,然而在落在桌上的時候,她到底是收了幾分力道,以免讓其上的湯湯水水灑出來。
“你還真是越來越囂張了。”殷冷看着眼前氣勢洶洶的景黎,眉心微皺,看似是在斥責,然而語氣中卻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只是隨意地瞧了一眼她手中托盤裡的內容。
只見裡頭滿滿當當地端着各類菜,看樣子似乎是每樣都夾了幾筷子,另外還有一碗蓋得嚴嚴實實的米飯,擺放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很是讓人有食慾。
他心思一轉,不禁有些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樂,轉而又低下頭去批閱文件,嘴上隨意調侃道,“沒吃飽?”
“不是,”景黎沒有理會他的玩笑,只是極認真地搖了搖頭,吃力地用手肘推開眼前的一摞如小山般的文件,轉而將死沉的托盤放在騰出的空隙處,這才大功告成地拍拍手,滿意道,“是給你的。”
筆下的速度不輕不重高低一頓,殷冷重新擡起頭來,看着眼前一碗碗的美食佳餚,不禁微微擰起一雙好看的濃眉,擡眼看向眼前一臉理所當然的景黎,“我不是說我吃過了?”
景黎扁了扁嘴,似是在鄙視他編得敷衍的謊言,“騙人,陸森毅是跟你一起出去一起回來的,回來還吵着說肚子餓,你怎麼可能有吃?”
沒有想到她居然能夠注意到這個。殷冷頗有些意外的一挑眉,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地彎了彎脣。
這個小女人睡了一覺倒變聰明瞭,什麼時候看到這小腦袋轉得這樣機靈過。
似是怕他還是不吃,景黎抿了抿脣,顛兒顛兒地湊近了些,轉而板着一張小臉義正言辭道,“我之前聽伯母跟我提起過,你從小胃就不好,再加上後來工作量增多,胃病就更嚴重了,我說的對不對?”
聽得她口中提起秦美玲,殷冷的眼底微微一暗,聽到後頭跟着的話時,卻又不自覺笑了起來,乾脆放下了手中的鋼筆,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板着小臉一臉嚴肅的景黎,輕輕頷首,“嗯。”
他這樣平淡的反應,更加引得景黎不滿起來,擡高了音調,“所以你更是要好好吃飯纔對,吃飽了纔有力氣工作。一千人都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哪能爲了省這一點點時間就不關心自己身體,你……”
話還未說完,她就已經被他夾起的一筷子紅燒肉堵住了嘴巴,生生嚥下去了接下來的勸告。
殷冷一邊看着她將肉咬到嘴巴里頭,才舒展開了那一向冷峻的眉目,一邊在心裡暗道——原來不光是腦瓜子轉得機靈,就連嘴皮子也變溜了。
(本章完)